一队队的人,抹着眼泪,用辽王府资助的小推车,推着着自家刚收获的那些粮食,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曲阜,向着微山湖进发。
留下来的人,也是心中忐忑,不知道自己将迎接什么样的命运。
“这些人就非带着他们那些粮食不可?”
雷老虎站在路边,看着那些人呲牙咧嘴的推着深重的小车,一步步的往前挪,不禁一阵苦笑。
佃地少的还好,佃地多的,一家平均每人能有十亩,今年收成一亩地也就一百来斤,但即使这样,五六个人的家庭,想要将五六千斤粮食搬运到一百多里的微山湖,也是一件难事。
方新也只能苦笑:“咱们不可能按现在山东的粮价来收购他们的粮食,让他们先存我们这里,到南华岛了再原量取回,他们也不肯,非要自己带着,咱们也不能下手硬抢。”
周围到处都是饥荒,好不容易天上掉馅饼,居然遇到个不收租子的主家,虽然收成少了,但一家人几千斤粮,这两年的口粮就不缺了,谁敢放心交给别人?
“他娘的,做好人还做出麻烦来了,早知道就收他们七成租子了,反正到了南华还是补贴给他们,现在搞得我还要派兵护送他们,不然怕是那些马匪就要将他们抢个精光。”
雷老虎也只能无奈吐槽一句。这种零散的运送方式,必然会大大降低整个体系的转运速度,但现在这些人就认定了粮食,你辽王说啥都不好使。
撮了半天牙齿,雷老虎也只能放弃:“算了,以前送的那是些身上连布片都没有的穷鬼,这趟麻烦就麻烦点吧,无非就是多几条船的事,希望这些家伙一路扛上背下到南华了别后悔。”
既然你们自己要带,就别怪雷少爷笑呵呵的看着你们自己背上船了,到了地头自己还要背下来,累的反正也不是雷少爷。
送走移民,所有等待在家中的佃户们收到了第一个好消息:所有成年男女,全部来给雷少爷扛活,报酬就是每天十块辽东饼,一天一发,绝不拖欠。
本来心情七上八下的佃户们一下子就高潮了,他们给孔家扛了这么些年的活,从来连吃食都要自己带,这新换的主家居然如此大气。
近百万亩的土地,被雷老虎分成了十块,名字就是曲阜第一农场到第十农场。
这些人一到工地上,就有管事过来带着,男人拿锹推车,开始挖掘附近的土地包取土,女人则是守在一台黑黝黝的机器前,拿一个穿着几根钢丝的把手往下压,将这台机器挤出来的土坯切成砖块大小,其它人则将这砖坯拿上推车,推往空地上晾晒。
这台被管事称作制砖机的东西,给这些佃户带来的冲击,比他们的主家从孔家换成辽王府还大。
他们不少人都给孔家打过砖坯,这可是个要命的活,曲阜城的孔府不知道累死多少佃户,即使是一个壮劳力,一天打个上千块砖坯也要累个半死,但眼前的这台机器,只需要不停的给它喂柴火,它就能不停的将泥土挤成砖坯吐出来。
“别磕了别磕了,你推一车土就过来磕一个,烦不烦?这不是神仙,这是科学,是咱们辽王府的科技。再磕扣你工钱了。”
管事也是无奈,干活倒不用他操心,这些佃户几乎没有偷奸耍滑的,就是这动不动跑来给制砖机磕一个让他十分无语,不得不祭出扣钱大法,才将这股歪风刹下去。
冬时农闲,今年山东又是大旱,每亩地好的才一石,少的才三五斗,最不缺的就是流民。
不光是整个曲阜在大兴土木,微山湖这边也招集了上万流民,正在修建一个大型的拖船码头,从这个码头一直向东延伸到曲阜,更是有几万流民正在平整地基,准备修整一条从曲阜直达微山湖运河的道路出来。
路基两边全部是流民搭建的窝棚,反正只要在辽王这里上一天工,就能拿到十块辽东饼,能让一家老小五人在这个冬天保住一口气。
被道路侵占了土地的地主们,拿着辽王府的补偿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辽王府不管好地孬地,只要你能拿出地契,统统按十两银子一亩的地价补偿,这个价格在此时的山东绝对是良心价,问题是辽王府似乎没有和人商量的习惯,他占住哪里就是哪里,没有地契敢去要补偿的,多半要挨两个大耳光出来。
闹是没人敢闹的,每隔十里就有一座最先修成的十多丈高的高塔,上面修着一个亭子,里面站着辽王府的侍卫,但凡你敢在路上搞出一点动静,马上就有人来收拾你。
“娘的,祖上的基业,被人家说占就占了,还没地方说理去。”
地主们碰面,少不得要吐槽一句。
“算了吧,人家毕竟还是给了银子的,不过就是占得忒多了点,什么路要修这么宽?”
先前吐槽的财主脸蛋抽搐了一下:“听说是两条路,一条全水泥的,一条是啥子铁路,水泥我倒是听人说过,南京那边有几个作坊在做,这铁路是个啥倒真没听过。”
雷老虎选孔家下手不是没有原因的,第一个当然是体量够大,你让他出动雷家军去抢人家百八十亩的小地主,他也丢不起这个脸。
第二个就是够吸睛,不管是好名还是恶名,他在曲阜鸠占鹊巢,这个话题至少能在信息传播极慢的大明保持个三五年,说不定十年八年之后都会有人不断提起。眼球就是金钱嘛,后世的人懂的都懂。
第三当然是曲阜有现成的孔府豪宅,有便宜不捡王八蛋,他两辈子都没住过这么威武的房子,朝廷也不肯给他拨修辽王府的银子,他当然想要体验一下古代豪族的大宅。
坐在大殿正中的椅子上,雷老虎正在听取方新的汇报:“整个基建从八月底到现在十一月底,分配给五千户佃户的农家院子已经全部完工,佃户们将于三日后搬进新居。接下来他们的任务就是整修水渠,梳理整个曲阜的灌溉水道。”
雷老虎皱起眉头:“三日后记得提醒我,咱们去看看他们搬新家。冬天温度这么低,佃户们挖水渠有没有衣服穿出门?”
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作为社会的最底层,佃户们衣不蔽体才是常态。
方新在记事本上划了几笔:“先前制砖时,所有参与劳动的佃户我们都发了两套工作服,现在已经开始下雪了,每人要发一件棉大衣才好。”
雷老虎点了点头:“把数字报回去,让辽东下批一起送过来。”
方新点了点头,继续汇报道:“码头和道路都已经完成,所有参与的流民都已经送往南华岛,现在山东这边士绅对我们的意见非常之大,很多人明年都将无佃户可用,剩下的佃户也被他们严加看管起来了,都是给了一口保命的粮食,防止被我们拉走。”
雷老虎冷笑道:“这么大意见,他们就没什么动作?”
方新翻了翻记事本:“据哨塔汇报,近期窥探我们铁路的马匪明显增多,曲阜这边守得严,应该是没有找到机会。”
雷老虎捏了捏拳头,最后还是忍了下来:“现在还不到全面剿匪的时候,给钱大朋去信催一下,问他一亿斤的岛粪什么时候能送过来?还有辽东李明道那里,往复式蒸汽火车头还没有测试好吗?”
“额~”
方新看着明显按下杀气的雷老虎,额头就是一阵冷汗,这位爷杀气也太重了点,赶紧回答道:“李总监的信昨天才送到的,说是火车头已经没问题了,他正在赶工装甲列车,到时候和火车头一起送过来。”
以雷老虎的性格,怎么可能忍受别人对他动歪心思,装甲列车就是他准备的大杀器,到时候装备有六架手摇式连发枪,十来门火炮,车厢厚达三厘米,能硬扛红夷大炮轰击的装甲列车,会让所有辽王府的敌人哭都哭不出来。
“柱子他爹,这是你家的房子,2103号,记好了。”
接过管事递过来的一张硬板纸,柱子他爹整个人都在颤抖:“管事的,这房子就给咱们了?”
管事的斜了他一眼:“做什么美梦呢?一亩地的宅子,左右厢房,后面还有全砖瓦结构的猪圈厕所菜地,一间成本都花了三十两。借给你们家住的,每年租金二两,从分红里面直接扣,扣满三十两这房子才是你们的。”
虽然被管事鄙视了一顿,但柱子全家还是兴奋得不能自己,高大宽敞的青砖大瓦房啊,自己祖祖辈辈做梦都没想过的房子。
虽然不懂这租金还有分红是什么意思,可是从主家这做事管饭,发衣服,盖房子来看,怎么都算不上苛刻的人家。
对他们这些一无所有的佃户来说,这种主家就是天上神仙下凡,一万多人忙活了三个多月,人家可是每天的辽东饼一个不少的发到了大家手里,结果盖出来的房子居然还是自己这些人来住,早知道是这样,不要辽东饼自己也该往死里干。
“好了,自己收拾整理一下,记得两天之内把老房子的东西收拾过来,那边要全部掀掉推成田的。”
柱子全家被分配的是第二农场,五百户人家整整齐齐的摆成一个正方形,中间是一个大广场,广场北边是一个高台,将来不管是在上面唱戏还是表演其它节目都能可用,东西两边是一间间还关着门的铺面。
广场东边外侧是一大片空地,据说会用来盖学堂,西边外侧则是取土挖出来的大坑,留待明年农闲时,会修成一个公园,拿到21世纪,这就是一个最标准的新农村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