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泓患了高血压一样，脸烧得通红，脑子一片混沌，脚底下更像是踩着棉花，不知道包主任和楚林木啥时候离开的自己，他进了家门，一头栽倒在床上。
如英吓了一跳，坐出来，伸手摸了一下济泓的头：“你这是咋地啦？发烧了？吃饭没有？”
济泓一声不吭，眼睛望着天花板，两手攥紧拳头。
“该死！下作！怎么会有这样不顾廉耻的人呢？这样的人也配当领导！？”
“咦？你这是骂谁呢？看来是挨领导训斥了。你这么有涵养的人，这回咋这么反常呢？人不是常说，领导批评你，是对你要求高，盼着你进步呢！”如英学着济泓平时讲话的调子，一本正经地说。
济泓猛地坐进来，叹了一口气，又躺下，脱下鞋子，狠狠地扔地上，“哐当”一声，世萱哼了一声，睁开眼睛，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向上抓了一下，如英拍了拍世萱，世萱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如英不满地打了济泓一下：“瞧瞧你！发什么邪火，在外面受了气，可别拿我们娘们儿俩撒气。有本事，找你的领导去理论呀！”
济泓被如英抢白一通，叹了一口气，工作上的事情，也没法跟她说，女人们爱嚼舌头，不能多说。虽说如英没这毛病，可是，县城里巴掌大个地方，保不准说漏嘴，她们学校，有好几个老师，都是县领导的家属。
“我饿了，弄点吃的吧！”济泓闷闷地说。
“你一直没吃饭？哎呀！这都快吃早饭了。你昨天从车站回来，脚不沾地儿地跑出去，就一直没吃东西？”如英说着穿好衣服，跳下炕。
济泓说：“还吃东西呢！差点儿没被扣到印染厂里。我这真是笨猪拱蒺藜，自找苦吃。你说说，我咋就这么单纯幼稚呢！”
“你这才当上县领导几天呀！太正常了！况且，你单纯幼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估计，这辈子难改了。”如英走到门口，回头冲着济泓眨眨眼睛说道。
济泓听如英这么说自己，又有点不服气：“我只是不屑于和他们一样玩手段，谁又不比谁多个三头六臂。”
如英去做饭，济泓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拉过一床被子，盖在身上。转头看了看熟睡中的世萱，漂亮的小脸蛋儿，光洁得像白瓷，嘴角上翘，脸上的肌肉也松弛下来，自言自语道：“还是家里最舒服啊！”
济泓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脑子清醒了一点，他开始放电影一样，回想整个事情的细节。最让他不可理解的是杨书记的态度，还没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咋跟平时的他不太一样呢？只听信洪驰的一面之词，要不是包主任拦着。不吃不喝，熬了一个晚上，替洪县长解了围，倒弄得一身不是。
难道大家传说的事情，是真的？曾县长果真要去市农业局任局长？想到这里，济泓有点明白了，在跟杨书记汇报之前，所以，杨书记才会是这个态度，曾县长高升，洪驰接任县长，站在杨书记的立场上看，就不难理解，为啥他会对洪驰的话深信不疑了。
济泓忽然想起，包主任的态度，他知道事情原委，却唯唯诺诺，一句话不说，只是当泥瓦匠，和稀泥。这事儿就有点蹊跷，难不成，他们事先商量好了，合起伙来耍弄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不至于此。济泓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呢？未免心理太过阴暗了。
不过，楚林木这个，真不行，胆小如鼠，不堪大用，在领导面前屁都不敢放，说一句公平话，还能丢了你的乌纱帽？济泓狠命地把拳头砸向空中，好像那是楚林木的脸。
济泓心头的气撒出去一半，不觉长长叹了一口气，又忍不住自嘲起来，别说楚林木不敢替自己分辩，包主任，堂堂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还不是大气不敢出，杨书记这脾气，真是火爆，真是奇怪了，就他这脾气，他咋在官场混的呢？也可能他现在是官升脾气涨，我就不信，他当副县长、县长时也是这脾气？
叶如英推门进来，拍了拍世萱：“萱宝！快起床喽！咱们要去上学啦！”扭头对济泓道：“你瞧瞧你，也不看看几点啦！倒是叫世萱起床呀！你这脑子里，除了你那点子工作，还能不能装点家里的事儿了？咱妈回来，你倒不仔细问问，二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咋跟没事儿人似的呢？你的心可真大，想当初，你和二哥那么亲热，现在连问都不问问，二哥怎么样了呀？你没在家吃饭，你不知道，小燕做了一桌子菜，一家人，都没动筷子，爸妈不吃，谁也吃不下去。咱爸妈唉声叹气，说是大哥离婚了，二哥媳妇又没了，现在，在屯子里头都抬不来了，幸亏住在城里，街坊邻居都不太熟悉，要是在屯子里，都不敢出门了，以后，都没脸回一屯子了，怕亲戚们问，说出去不好听。”
济泓坐起来，穿上鞋：“是啊！这一路上，咱妈一言不发，跟她说话，答非所问。我这脑子里，只想着印染厂的事儿了。哎！赶紧吃饭，我去看看爸妈。”
“爸！给我买个新铅笔盒吧，我这个不好看，我的书包也不好，我们班的同学，都买双肩背的书包了，你看看我的书包，还是奶奶给缝的，太土气了。”世萱边穿衣服边说。
“跟你妈要，让她去买吧！咱们用新的。”济泓捏了一下世萱的脸蛋儿。
“买啥买？能用就行啦！你别惯着孩子，这么小就爱攀比了，到啥时候是个头儿。铅笔盒是开学刚买的，你现在也没几本书要装，这书包多好看呀，奶奶还给你绣了一个小熊呢！”如英不满地瞪了济泓一眼。
济泓赶忙改口：“对，萱萱！咱不买了，听你妈的，你妈说的话都是对的，等过年了，咱们再买新书包。”
“过年也不买，你怎么总是瞎承诺呢！”如英起身向外屋走去。
世萱撅着嘴：“爸！你看看我妈，真是越来越财迷了，人家都用双肩背书包，就我用这个老土的帆布包。我不去上学了，同学们都笑话我。”
“这可不成！爸爸说话算数，过年，咱们买新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