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重重地撞在了她的怀中,叶凌夕连忙伸手将他扶住。
她一低头,男人发丝间的茉莉香气就扑面而来。
她的心中一跳,钟离烁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大狗在她的脖颈间猛吸一口,呼出的热气让女孩儿有些腿软。
隐隐约约看到男人线条分明的侧脸,和他头顶上那一抹暗红色的发带,叶凌夕面上一红:
“大冢宰是醉茶了?”
“或许是吧。”
钟离烁的声音就在她的脖颈上,不仅仅能听到他深沉的嗓音,还有皮肤传来的震动。
叶凌夕清了清嗓子,她瞟了一眼桌子上的茶水——
那分明就不是毛峰。
感觉有些委屈,但似乎又有些不忍心推开他,找来两个宫女扶住钟离烁,叶凌夕走在前面:
“把大冢宰扶到客房来。”
将钟离烁放在床上之后几个侍女就出去打水,等待叶凌夕吩咐。
而叶凌夕也没有要麻烦她们的意思,让她们将帕子和水放下之后就全部都遣出去了。
将帕子沾湿后轻轻擦了擦钟离烁微红的面庞,叶凌夕看着男人清秀的容颜,手指搁着帕子从他的眉骨抚摸到高耸的鼻梁,再到唇瓣,最终,停留在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上,而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或许……
等蛊毒解开之后,他们就再也不能这么平静地相待了。
至少,钟离烁不会再用这样的小心思来接近自己,也不会总是离不开自己。
他本就是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人,怎会沉溺于儿女私情?
更何况,对于自己来说,更重要的是拿到灵境穿越回去,若是在这个时代留下太多的眷恋反而不好。
就这么想着,叶凌夕的手顿了顿,就准备拿走。
“等等。”
钟离烁立刻握住了她的手,帕子上的水因为他捏得太用力而滴滴答答全都留在了他的发间和脸上,晶莹剔透的:
“小郡主怎么不擦了?”
叶凌夕虽然不想让他尴尬,也不想拆穿他的小把戏,希望两人之间的永远都能有这么一份戳不穿的暧昧——
钟离烁会因为情蛊而离不开自己,自己也会因为情蛊的借口而总是装作不得已对他有爱的模样。
叹了口气,为了两人的未来,叶凌夕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大冢宰若是再这样捉弄人,我就要生气了。”
“捉弄?”
“我这府上就从来都没有过毛峰茶,大冢宰如今这般,不是捉弄是什么?”
“……”
果不其然,叶凌夕这话说了之后,虽然钟离烁的面色还是冷冷的,但耳根儿早就红透了,握着她的手也忍不住收紧了些,就好像是在让她不要说了。
似乎是在装睡,但钟离烁一直紧紧握着叶凌夕的手,等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叶凌夕有些嗔怪的眼神,他坐了起来:
“若是惹了小郡主生气,那便是本相的错了。可是,谁又不想和自己的妻子更亲近些呢?”
钟离烁猝不及防的直球让叶凌夕有些紧张,心中的小鹿猛地一跳,她眨巴了两下眼睛,而后轻咳两声撇开眸子:
“大冢宰和我不过是定亲了而已,都还没有正儿八经地成亲,何来亲近一说。这孩子也不过是一个意外,若是情蛊解了,你我也就不会有这般情愫了。”
看着叶凌夕有些失魂落魄的表情,钟离烁不忍起来。
他试探性地看着女孩儿,侧过头时黑色的长发像是瀑布一样倾泻下来:
“情蛊即便解开了,只要小郡主想,相府总是有你的一席之地。”
钟离烁不确定叶凌夕是不是想要跟着自己回去,毕竟在燕敕国,她有自己的贴身侍婢,衣来张口、饭来伸手,不用配着自己去上早朝,也不用忌惮着廖英池和皇上。
若是叶凌夕不想回去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可这种试探性地语气落在叶凌夕的耳朵里,就变了个味道。
就好像是钟离烁本不希望自己回去,但如果自己死皮赖脸想要去的话,他也不介意。
落在她的心口,这像是一句客套话。
舔了舔唇,叶凌夕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劲儿想要将自己的手从钟离烁的手中抽出来。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伴随着门外一阵急急匆匆的脚步声,独秋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长公主,阖乐公主与大冢宰正在房中歇息,您不能进去!”
独秋牢记着之前叶凌夕的话,所以明知自己根本拦不住这个女人,但故意提高了嗓门这样说,给自己的主子传递着消息。
“快松手!”
叶凌夕有些着急,突然有一种上学的时候偷偷摸摸和隔壁班的男孩子谈恋爱结果要被班长抓个现行的感觉。
“她来我送什么手?我拉着自己的正房妻子,有什么好避讳的?”
钟离烁倒是看着门要被推开,直接将另一只手搂在了叶凌夕的肩头,迎上叶无霜一闪而过的惊诧,钟离烁眉头皱起来,先声夺人:
“不知长公主来我夫妻二人房中有何贵干?”
钟离烁的脸上就好像写着“你今天要是不说个一二三,我就让你站着进来跪着出去”的表情。
叶无霜清了清嗓子,她本来还以为钟离烁应该是和燕敕王谈论国事,独秋的话只是为了拖住自己的脚步,却没想到这死丫头说的居然都是真的!
谁能想到会有人和自己的夫君不在正房而在客房呢!
这是什么特殊的癖好么!?
叶无霜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她看着叶凌夕被钟离烁搂在怀里,福了福身子:
“我只是想来看看小妹睡得可还好,到没成想大冢宰也在这里。那既然如此,今早燕敕王下了朝,大冢宰不如一同去凤凰楼与廖厂公一坐?”
叶无霜虽然长得端庄大气,但和段梦柔这个将门虎女不同,她看起来似乎更加深沉,光是一抬眼就觉得是个狠角色。
“本相同一个太监有什么好说的?”
钟离烁说完之后换上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本相记得……廖厂公是大公主请来的?难道说……大公主和阉人有话要说?”
叶无霜:……
还从未被人如此冒犯过,叶无霜端在身前的手握在一起,逐渐捏紧,在指尖留下了一道重重地划痕。
但即便如此,她的脸上倒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表情:
“大冢宰这话就说笑了,本公主不过……”
“夫君,你要这么说长姐!”
叶凌夕也是早就看这个女人不顺眼了——
虽然她和段梦柔一样都让人讨厌,但段梦柔终归还有一丝的良知,为了段家的后代和自己的弟弟,在自己面前能屈能伸。但叶无霜就不同了!
她为了自己能够坐上王位,居然会对自己的父亲下手!
这种事情,叶凌夕怎么可能不管!
她转身看着姐姐,眼神中满满都是同情:
“夫君,我姐姐是个果练的奇女子,这几年一直忙于国事,倒是没有时间找个驸马来宫中打点生活,安慰姐姐,若是大冢宰有合适的人选,可千万一定要告诉我,我好介绍给姐姐,免得姐姐有了这许多奇怪的想法。”
“奇怪的……”
叶无霜看着叶凌夕这张人畜无害的笑脸,耳中全都是像刀子一样刺耳的话,嘴角忍不住一抽一抽:
“那我先谢过妹妹了。”
明里暗里都在说自己和太监对食,叶无霜怎么能忍这件事情,坐在自己的轿子上,远远地在前面带路领着叶凌夕和钟离烁去凤凰楼,叶无霜掀开帘子叫来了贴身侍女:
“廖厂公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廖厂公今日就要告诉燕敕王,愿意出一百绣衣使和一座城池来辅佐您继位,到时候蛊王大会,燕敕王不会不看在绣衣使和这一座城池的面子上不帮您的!”
放心地点了点头,叶无霜也不是一个有手足之情的人:
“等本公主当上了女皇,本公主一定要将叶凌夕五马分尸!”
对于这个妹妹,她真的是受够了。
而在后面的轿撵中,叶凌夕看着钟离烁有些凝重的表情,微微皱眉:
“大冢宰,您捏疼我的手了。”
“抱歉。”
钟离烁一直也感觉自己的手臂传来一阵阵痛,却没想到是因为自己捏疼了叶凌夕。
他看着女孩儿像是小仓鼠一样吃着轿子中的水果:
“小郡主方才问本相为什么燕敕王不愿意帮助叶无霜成为燕敕国的女皇,其实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燕敕国的子民都不希望这个女人成为他们的女皇?”
“子民?为什么?”
叶凌夕微微瞪大了眼睛,她还第一次听说会有这种事情:
“只要她通过蛊王大会不就行了,为什么还会不同意呢?”
“因为……小郡主出生之后这个陋习就废止了,但实际上,在叶无霜出生的时候,这个陋习还保留着,叫‘洗女’。”
“洗……洗女?”
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叶凌夕一听就感觉这不是一个好词儿,甚至深深带着一种对女性的厌恶: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大皇子叶钦天生右眼失明,所以燕敕王希望能够再来一个孩子好继承王位,但在燕敕国,有缺陷的皇子是不能成为继位者,所以叶钦并不被民间的人认同为大皇子,他们都等待着第二个孩子的降生。
“而如果第二个孩子是女孩儿,就需要将她放在盆中置于护城河上让她随波逐流,下一个孩子如果还是女孩儿就如法炮制,直到生出的孩子为男孩儿。这就是洗女的习俗。”
“洗……”
倒吸了一口凉气,叶凌夕这才意识到,如果按照燕敕国的习俗,叶无霜应该是已经死了!自己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