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客栈距离蛊王争霸的赛场本就近,今儿闹了这么一场,更是吵得不行。
抱着女儿来到客房,钟离烁看着卿卿在怀里好像又要哭的样子,他有些发愁,叫来了店小二。
“公子有何吩咐?”
“拿点儿牛乳过来。”
给了小二一些银两,钟离烁想着将船夫给自己教授的内容如法炮制,应该能再将女儿哄睡着。
等东西都准备好了,他脱下了上衣,精瘦干练的脊背上倒映出摇曳的烛火,一条蜈蚣一样蜿蜒向上的疤痕将他线条分明的脊背分成了两个部分。
他背对着门,面前是打开的窗户,楼下传来把酒言欢的喧闹,怀中抱着女儿,端起装着牛乳的碗,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可还是面上一红——
果然还是有些奇怪。
楼下的男男女女似乎都喝得酩酊大醉,不一会儿就喧闹着骑着马离开了。
钟离烁轻轻捂住女儿的耳朵,他倒是难得如此有耐心。
而等吃酒的人都来客栈休息的时候,突然,钟离烁的房门被人一把推开!
紧接着,一个醉醺醺的女人看到他清癯的背影,说话虽然有些囫囵,但带着戏谑的调调:
“哟!这还提前将孝敬我的男宠都准备好了!是啊,狗男人哪儿哪儿都是,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钟离烁虎躯一震,他瞪大了眼睛,想要穿上衣服,可身后的女人已经上前一把苟住了他脱落在腰上的领口……
戴着珠帘,她眼神有些迷离。
可还是在看到男人正脸的时候怔了一下。
钟离烁迎上女人调戏的目光,怀中抱着女儿倒是不方便一把推开,可面帘之上那双带着酒气的眸子却看得熟悉。
“你是……”
女人的眸子顺着钟离烁赤裸的上半身向下望去,就看见一个正在睡觉的小婴儿吮吸着牛乳,倒是一副悠然自得。
“你是变态吧!”
女人猛地将钟离烁推开,她慌不择路,差点儿直接从窗户上跳下去,最后还是在赶忙来解释的店小二的带领下从房间里晕晕乎乎地走了出去。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叶凌夕喝得有些醉,暖冬也不太清醒,看着店小二扶着自家主子从隔壁房间走出来之后,她连忙迎过去:
“主子……您去哪儿了!不是说好了今晚带着我们在白龙江街好好逛逛么,怎么自己先给喝倒了?”
叶凌夕摸着自己扑通扑通直跳的心口,她喝了两口热水,随手拿起扇子不停地扇动着:
“卧槽,见鬼了。我居然看见钟离烁在给孩子喂奶!这种事情,鳄鱼听了都要做噩梦。”
“主子,您说什么呢?”
暖冬看样子是已经喝醉了,趴在桌子上说话也有些不清楚了。
叶凌夕本想着既然这两天都要来这里参加蛊王争霸,倒不如就直接找个客栈住下,顺便逛吃逛吃,可怎么看到了这么诡异的画面!
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叶凌夕感觉肯定是自己喝多了眼花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钟离烁已经回了齐芸国,怎么可能在这儿!而且,他一个男人,还能给孩子喂奶?一定是我看错了!妖魔鬼怪快离开!”
生怕自己是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住了,叶凌夕又倒了一杯酒洒在地上辟邪,可就在这个时候,店小二过来敲了敲门:
“姑娘!刚才您去的那间客房的公子说要见见您!姑娘,您开开门啊!”
“天呐天呐,这个人要干什么!这么尴尬的事情一定要情景重现一下么?”
叶凌夕连忙捂住自己想要呕吐的嘴,晕晕乎乎扶着墙躺在床上,想要装作房间里没有人的样子。
可她还真是低估了金钱的力量。
小二拿了钟离烁的钱,开始锲而不舍地敲门,因为他告诉小二只要能敲开门,自己就再加一锭银子。
叶凌夕像是尸体一样躺在床上,可暖冬不一会儿就被叫醒了。
“谁啊!”
暖冬有些抱怨地嘟囔了一句,而后挠着有些凌乱的发髻,踉踉跄跄来到门口,推开门看着小二,发起牢骚来:
“这是怎么了?你若是来讨口子,也好歹等个白日啊!”
店小二指了指旁边紧闭的房门,点头哈腰地笑着:
“方才姑娘叨扰了旁边的公子,人家让姑娘去道个歉呢!”
暖冬的嘴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毫无反应的叶凌夕,想着这可能也是一家主子喝多了酒后误事,也就应了一声:
“你且带我去吧!”
暖冬拢了拢衣服,而后跟着小二敲响了钟离烁的房门。
在听到里面低沉的男声之后,她愣了一下——
嗯?这个声音好熟悉。
一时间倒有些想不起来这个声音到底是谁,暖冬看了店小二一眼,后者则推开了房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暖冬闻到了房间里好闻的奶香味儿,远远就瞧见窗台边有一个男人的背影,试探性地唤了句:
“公子?”
而背对着暖冬,钟离烁一听这个声音,本来还期待的心就凉了一大半。
眉宇间染上了些许委屈的神色,缓缓转过身:
“小郡主呢?”
“大大大大……大大大大……”
一看到这张冷冰冰的脸,暖冬吓得都开始口吃。
担心她惊扰到好不容易才哄着睡着的女儿,钟离烁连忙在唇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你怎么在这儿?小郡主呢?方才闯进来的人,虽然戴着珠帘,但我不会认错的。她人呢?”
听着钟离烁不急不缓的语气,倒是刚才紧张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男人指了指面前的座位,暖冬行礼之后坐了下来:
“既然大冢宰已经和燕敕王谈拢决定要走,为何现在又回来了呢?”
钟离烁沉了口气,他转过身来,露出来怀中沉沉睡去的女儿:
“我带着我的女儿,去找我的妻子,有什么问题么?”
“卿卿!”
暖冬一看到卿卿,捂着嘴就站了起来,她看了看钟离烁,最终视线落在卿卿的身上:
“大冢宰,这么小的孩子,您又没有带奶娘,如此长途跋涉,是怎么带过来的?”
“咳咳!”
正在饮酒,听到暖冬这么一句,钟离烁差点儿被呛到,连忙岔开了话题:
“小郡主在哪儿?她就算是以为我是个负心汉,不愿意见我,难道也不愿意见卿卿么?”
“大冢宰,既然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又何必还要相见呢?”
暖冬看了看门外,似乎担心叶凌夕随时会冲进来,收回视线,她望向钟离烁,倒也是没想到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冢宰能有如此踌躇的时候:
“大冢宰,明儿公主有一场比赛,她既已接受了这件事情,倒不如就这样算了……”
暖冬的话刚说到一半,就注意到钟离烁的眉毛狠狠地挑了起来,眼神中刚才还有几分伤感的神情此时此刻居然多了几分怒意,吓得她连忙解释道:
“毕竟……毕竟公主之后是要成为燕敕女皇的人,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而……而耽误大事!也请大冢宰三思!更何况,奴婢听说……听说大冢宰并没有与公主礼成,就算不得是夫妻……”
暖冬的每句话都犯在钟离烁的大忌上,他脸上刚才还有些伤感的神情此时全都荡然无存,缓缓抬眉,剑眉星目之下,他幽暗的眼神中带着狠厉,让人不敢直视:
“暖冬。”
“还请大冢宰赎罪!”
暖冬立刻叩首在地,她的身子忍不住开始颤抖,紧紧闭着眼睛,似乎下一秒钟离烁腰间的短剑就会刺在她的腰间。
“哇啊——哇啊——”
怀中的卿卿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钟离烁的怒气在这一瞬间全都变成了慌乱,他缓缓地拍着卿卿的脊背,哼着儿时母亲曾经对自己唱过的歌谣:
“不怕水中鱼。只怕岸上猪。猪过水。见糠止。”
暖冬听着男人方才还凌厉的声音在此时染上了日薄西山般温柔的嗓音,颤抖的身体总算是渐渐停止了抖动,她仰起头就看见钟离烁一脸歉意地看着卿卿,默默叹了口气:
“大冢宰若是信得过奴婢,就让奴婢来哄吧!”
钟离烁看着孩子总是哭,倒也是点头许了:
“千万要当心。”
暖冬抱着孩子,手法倒是熟稔:
“奴婢小时候经常帮着娘亲哄妹妹睡觉,奴婢也时常想着,要是以后和妹妹都能出宫的话,等嫁个好人家也能这样哄着孩子过上热气腾腾的日子。只是……”
兴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暖冬的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一不小心就说到了动情处,哽咽了起来。
这倒是让钟离烁有些无所适从。
他微微皱眉:
“你妹妹……也在燕敕皇宫?”
“回大冢宰的话,我和妹妹独秋都是打小侍奉公主的,只是妹妹误入歧途,倒是先走了。”
独秋自尽的事情钟离烁倒是听过,眼看着卿卿在她的怀中睡着,钟离烁从荷包中拿出了些银两:
“独秋的事情我倒是听小郡主说过,这些银两就当是我们夫妻二人体谅你的难处,你且拿去贴补家用吧!既然明日小郡主有比赛,本相的事情先不要说与她听,明日待她比完了再说。”
微微颔首,暖冬小心翼翼地将已经睡着的孩子交给钟离烁,而后行礼退了出去。
等她回到叶凌夕的房间,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叶凌夕手中报着一本蛊术的书,而一看到暖冬进来,书也立刻被放在了桌子上:
暖冬,我见鬼了,我看见钟离烁给孩子喂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