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楚双霜的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莫心马上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当下大方地笑了一下，起身走到了桌旁倒了一杯茶递给了楚双霜。
“我这里只有这样的清茶，你凑合喝喝。”莫心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对楚双霜说，不过她对自己和楚双霜的称呼都悄悄地发生了改变。
楚双霜看着伸到了自己面前的手，虽然这只手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还有老茧，甚至指节也因为做活太多而有些变粗变形，但还是可以看出这双手原本保养的有多好。
心里一横，楚双霜起身下了床榻，而后端端正正地给莫心行了大礼：“臣女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冒犯了贵妃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早赔罪晚赔罪，迟早都是要赔罪，那还不如早些赔罪，反正楚双霜也不是第一次服软了。
更何况给堂堂的黎贵妃服软，楚双霜也不觉得亏了。
红薇的反应很快，看到自家小姐都行了大礼，便立马到了楚双霜的身边，也低头跪下了。
莫心的手里还拿着递给楚双霜的茶杯，她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楚双霜和红薇，一会之后，突然说：“施主认错人了吧，这里没有黎贵妃，只有贫尼莫心。”
听到莫心说话的语气突然冷淡了一些，再结合莫心又改变了的称呼，想来莫心并不想被提及从前的称号与荣光，楚双霜这次是猜错了莫心的心思了。
楚双霜低着头，在心中暗自叫苦：这宫里的人就是难办，颜求穆与眼前这位黎贵妃都是一样的，一个个性子都是那么古怪的吗？
要让她这么猜他们的心思下去，楚双霜觉得自己迟早要心力交瘁而死。
不过在心里嘀咕归在心里嘀咕，楚双霜是不会将这些话说出来的，她又将头低了低，说：“是我不懂礼数冒犯了师太，还望师太莫怪。”
“既然都叫我师太了，还不快起来？若是佛祖知道我让你跪在我面前了，一定是要惩罚我的。”莫心嗔怪地说，语气还带着些亲近与娇憨，“再说了，我手都举累了。”
很奇怪，这样小女儿家的语气在莫心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人身上却一点也不觉得突兀，反而觉得身份带来的压迫感少了许多。
楚双霜也是这么想的，她听到了莫心的话，悄悄抬起头，才发现莫心一直举着那杯端给自己的茶水，连忙起了身，双手接过了茶水，小口地喝了起来。
“坐，我这里没有什么糕点，你就凑合喝些茶水吧。”莫心在桌子旁坐下了，招呼着楚双霜。
“是……好，多谢师太。”楚双霜下意识地开了口，却在刚开口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莫心警告的眼神，临时便改变了话头。
看到莫心满意的表情了，楚双霜才小心地在旁边的空椅子上坐下了，面对颜求穆，楚双霜还短暂地占过上风的，但是此时面对莫心，楚双霜却只能这么一直乖巧下去了。
而且这短暂地相处，楚双霜也明白了这位曾经的黎贵妃不愧能坐到贵妃的位子，受皇上的独宠，果然是很有手段的，即使一直笑意盈盈的，还是让楚双霜很是忌惮。
和她比起来，自己恐怕就是个小喽啰的存在吧。楚双霜暗自在心里腹诽。
“你在想什么？”莫心看楚双霜一直不说话，便好奇地主动问道。
这也不怪莫心的好奇心太重，实在是她这些年在这天泰庵里见过太多无趣贪婪的人了，突然看到楚双霜这么一个有趣的人，自然是会想多了解一些的。
“啊，我在想……这真像是在做梦，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竟然就这么认识了……师太。”楚双霜在突然的发问下说出了心里话，但也还不忘改变称呼，以防莫心又不高兴了。
“佛家讲究缘法，想来是你我的缘分到了，自然就该相识了。”莫心认真地对楚双霜说，倒还真的有平日里讲解佛经的样儿了。
楚双霜对缘分这回事不置可否，比起信命，她更信自己，不过楚双霜也不会对莫心说这些的。
“方才你晕倒的时候反应很激烈，是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吗？”莫心继续好奇地问楚双霜。
又想起了在晕倒前的那种绝望，楚双霜不由地在桌下捏紧了手帕，她并不想说这件事，但是莫心的问题她又不能不回答。
斟酌之后，楚双霜谨慎地回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难，有些人可以做到坦然面对，有些人却做不到……还望见谅。”
虽然被拒绝了，但楚双霜低落的语气和垂下的眼睛却让莫心生不起气来，她看着眼前的楚双霜，突然感觉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似的，对有些问题看不透，又对有些事情太执着。
“走，带你出去看看。”莫心突然开口，向楚双霜伸出了手，还调侃了一句，“你不会嫌弃我这做活的手太粗糙吧？”
“怎么会？这是我的荣幸才是。”楚双霜也伸出了手，握住了莫心的手。
红薇早已什么都不敢说了，只是安安静静、小心翼翼地守在楚双霜的身边。
这要是换做从前，楚双霜真是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想，她竟然有一天会认识了名动燕城的黎贵妃，还和她聊天，甚至还牵手了。
感受到手心里粗糙的老茧，楚双霜也不禁感叹：也不知道这些年，一向养尊处优的黎贵妃是如何一个人在这个天泰庵里生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