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奕向她深望一眼,点头道,“今日若不是为了我,想来妹妹也不会显露如此才智!”说着向她深深施下礼去,说道,“扶奕在此多谢妹妹!”
莫寒月忙扶住,说道,“十一初来乍到,就受到各位姐姐照应,姐姐遇此难事,十一岂能袖手不顾?”
扶奕、叶弄笛等人闻言,不禁汗颜。
当初,罗雨槐刻意引莫寒月与众人结识,几人心中多少都有些排斥,想不到,仅仅几面,她竟然将她们当成知交,而又哪里知道,莫寒月心里的另一番计较。
谢沁等人各自有事,用过午膳,只在梅树下应个景儿,便起身告辞。莫寒月也趁势向罗雨槐道,“如今扶奕姐姐的事不了,大伙儿都没有心思,妹妹今日也先请告辞,日后再来拜会姐姐!”说着辞下礼去。
罗雨槐点头,说道,“日后妹妹若有什么难处,打发人来知会一声儿!”握着她的手,送出门来。
拐出园子,谢沁道,“罗妹妹回罢,我们送十一妹妹上车就是!”
罗雨槐点头止步,眼望着众人的背影走远,这才转身回去,径直去后书房找大公子罗越。
莫寒月在府门外与谢沁等人告辞。马车刚刚驰动,夏儿就紧张的抓住她的手,问道,“小姐,谢小姐、罗小姐她们,有没有吃糖炒栗子?”
“吃了!”莫寒月点头。
夏儿睁大眼,问道,“没有说什么吗?有没有嫌弃?”
“没有!”莫寒月摇头,想着罗雨槐和孙灵儿吃的眉飞色舞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
但凡高门大宅里,做食物都是尽量精美,却不知道,精心装点下,不但失去食物的原貌,也失去了食物原有的味道。罗雨槐等人都是名门世家嫡出的小姐,这原香原味的栗子,恐怕也难得吃到。
夏儿贫苦人家出身,虽然卖身相府数年,可是一直跟着个不得宠的小姐住在那小院里,又哪知道这其中的区别,闻言大为惊奇,忍不住“啧啧”赞叹。
府前下车,刚刚进入府门,就见管家赵顺快步迎了上来,说道,“十一小姐,你可回来了!老爷说,小姐一回来,请小姐即刻去正房!”
又是什么事?
莫寒月微微扬眉,点头道,“好!”也不多说,径直入垂花门,向正房里去。
院门内,小丫鬟们见她进来,齐齐见礼,唤道,“十一小姐!”
莫寒月点头,向正屋去。身后的夏儿将下巴抬高,小脸上一片得意。
过去几年,没少受这些小丫鬟的气,想不到竟然还有今日!
正房门口,紫萱见她进来,忙向内回道,“老爷,夫人,十一小姐回来了!”说着话,替她扶起帘子。
莫寒月向她略一点头,说道,“多谢紫萱姐姐!”从她打起的帘子下进去。
正房的花厅里,此刻卫东亭和侯氏正坐着饮茶,侯氏身边立着三姨娘吕氏,四姨娘施氏。卫东亭左首,坐着大公子卫敬言,侯氏右手,是三小姐卫盈秀,七小姐卫盈莲。
一见莫寒月进门,所有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的身上,卫敬言、卫盈秀二人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研判,卫盈莲眼底满是嫉恨,脸上却漾着一个灿烂的笑容。
三人神情尽收眼底,莫寒月却眉目不稍微动,上前向主位上的两个人行礼,说道,“十一见过爹爹、见过母亲!”
卫东亭见她礼数周到,不禁赞赏的点头,说道,“你今儿去靖国公府,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这才刚过末时。
莫寒月轻声道,“是谢大小姐说,都是女儿家,不宜闹到太晚,免得被几位罗公子笑话了去,用过午膳,就早早的回来!”
侯氏扬眉,问道,“那旁的小姐呢?也早早的离开?”或者是人家赚弃了这个傻子,赶她先走。
莫寒月点头,说道,“我们是一道儿出府,只是女儿的马车先行一步。”
“哦!”侯氏这才放心,叹道,“没事就好!赶明儿进宫,可也要千万提着小心,别像上回一样,到处乱跑!”
进宫?
莫寒月微微挑眉,转头向卫东亭望去。
卫东亭点头,说道,“今儿礼部传下旨来,除夕夜,要各府的公子、嫡女伴驾,你也在册子上。”
此话一出,四姨娘施氏顿时一脸喜色,问道,“相爷,如此说来,我们飞儿也能进宫?”
二公子卫敬飞,是四姨娘所出。
卫东亭点头,说道,“十五岁以上的公子,都可入宫!”
三姨娘吕氏大急,问道,“小姐们呢?”
侯氏见两个姨娘抢着说话,冷哼一声,说道,“你们就没有听到?圣旨只传嫡小姐进宫!”
三姨娘满脸失望,轻声道,“前次皇上不是传旨,许庶小姐进宫吗,怎么这次……”说到后句,见卫东亭不悦望来,嗫嚅着停口。
“是啊!”卫盈莲慌忙接口,说道,“爹爹,前次皇上已恩旨我们进宫,这一次怎么只传嫡小姐?”
“这是皇上的意思,我又到哪里问去?”卫东亭皱眉,目光向莫寒月一扫,说道,“横竖还有些日子,缺什么少什么,记得让丫鬟来回!”
“是!”莫寒月点头答应。
卫东亭见两个女儿,两位姨娘都是一脸不满,不由大为头疼,挥手道,“你们再陪母亲坐坐,敬言,跟我来!”起身出门,向书房去。
送卫东亭和卫敬言离开,侯氏仍然回身坐下,向莫寒月道,“方才你爹也说了,你那院子已经修好,身边儿缺人,也不用外头买去,趁着年下庄子里来人,命他们将家生的奴才带来,选几个机灵的放在你院子里。”
这倒是省事!
莫寒月微微抿唇,点头道,“十一听母亲吩咐!”
庄子里的奴才,虽然都是家生子,可是从出生就在乡野里,没有经过调教,进府就跟着小姐并不合规矩。侯氏此举,自然是不愿意在此事上费神。
而对莫寒月来说,奴才没有经过调教,就不会与府里别的人有太多的牵扯,倒比别处调人过来安心。
听着这个傻子又是修院子,又是添丫鬟,卫盈秀只是向她一望,微勾了勾唇,浅笑不语。
卫盈莲却一脸忿忿,咬一咬牙,低笑一声,说道,“十一这一回进宫,可记得不要再乱跑,上一回,天幸没有出什么大事!”
如果不是上一回得了皇帝赐名,这个傻子怎么会瞬间风声水起?
自然指她被峻小王爷“戏弄”的事!
莫寒月只当听不出她话外之意,微微一笑,向她施礼,说道,“多谢七姐姐提醒!”
哪个是提醒你?
卫盈莲将脸一沉,转过头去。
卫盈秀含笑向二人一望,放下杯子轻轻起身,向侯氏施下礼去,说道,“母亲说这一会儿话,想也乏了,女儿晚些再来给母亲请安!”
侯氏点头,向另外二人挥手,说道,“你们也去罢,没事别来这里吵闹!”
卫盈莲张了张嘴,终于将嘴边儿的话隐下,和莫寒月一起施礼告辞。
三姨娘、四姨娘一见,也忙向侯氏施礼,说道,“妾身先行告辞,回头再给夫人请安!”
侯氏点头,摆手道,“去罢!都去罢!”众人这才退出正房。
出正房不远,就是姨娘们所住的偏院,三姨娘、四姨娘有自己的心事,各自辞去。
辞过姨娘,卫盈秀在前,卫盈莲、莫寒月在后,姐妹三人带着丫鬟往园子里来。
卫盈莲暗暗将心底的嫉忿压下,换上一张温和的笑脸,说道,“十一,今儿玩的可好?”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罗姐姐家的饺子包的甚好!”
谁问你饺子了?真是个傻子!
卫盈莲皱眉。
前边的卫盈秀却忍不住“嗤”的一笑,侧头向她一瞧,说道,“十一,你也不小了,怎么只记得吃?”
莫寒月眨眼,说道,“今日罗姐姐请十一去,就是为了吃饺子赏梅!”
卫盈莲眸光一亮,说道,“赏梅?是各府的小姐吗?不知去了几人?都玩些什么?”
莫寒月微微抿唇,说道,“也只是五六位小姐,一同坐坐,说话儿吃茶罢了,并没有玩什么!”
“说话?”卫盈秀眉心一跳,浅笑道,“若有有趣的事,十一妹妹也说给我们听听,免得我们深居后宅,竟然不知道外头事。”
“对!对!”卫盈莲忙跟着点头,说道,“三姐姐说的是,往日我们不曾出府也倒罢了,出去两次,才知道自个儿竟是井底之蛙呢!”
“好!”莫寒月点头,侧头想了想,说道,“听谢姐姐说,萧家有极大的一处园子,偏偏不用来种花草,竟然弄出好几个练武场来。”
“萧家?可不是武安侯萧家?”卫盈莲忙问。
“是吗?”莫寒月露出一丝迷惑,摇头道,“这个十一不知道,谢姐姐只说是萧家。”
卫盈秀点头,说道,“虽然萧家是大姓,但是这满大梁朝,除了武安侯府,又有哪一个萧家能入了谢大小姐的眼,说的自然是武安侯萧家。”
卫盈莲挑眉,连连摇头,说道,“诺大世家,怎么园子修成练武场?”
卫盈秀微微勾唇,说道,“武安侯世代功勋,以军功袭爵,如今的武安侯兄弟四人,都手握兵权,园子修成练武场,也不足为奇。”
卫盈莲低声道,“武安侯兄弟四人吗?怎么前次宫宴不曾见过。”
莫寒月见卫盈秀居在深闺,竟然知道武安侯府的事,不禁微微挑眉,接口道,“听说,另外三位公子都在外统兵,并不在京里!”
“哦!”卫盈莲点头,顿时兴致缺缺,默了一下,又再问道,“还有没有旁的趣事?”
莫寒月微微挑唇,眸光向她一扫,假装突然想起什么,低叫一声,说道,“呀,姐姐不问,十一险些忘记!”
卫盈莲挑眉,问道,“什么?”
莫寒月道,“孙大小姐说,前阵子饮宴,有一位什么黄小姐,向她问起姐姐!”
卫盈莲心头突的一跳,目光速速向卫盈秀一扫,眸中露出一抹喜色,却假装想不起,问道,“什么黄小姐,怎么会问我?”
莫寒月侧头,问道,“姐姐不知道吗?许是那位小姐弄错,只是听说,过几日想要邀姐姐赏雪呢。”
卫盈莲心头突的一跳,再也不顾卫盈秀,装做突然想起,双手一拍,说道,“哎呀,我想起来了,前次在靖国公府,是结识一位黄小姐,方才一瞬,竟然没有想起她来。”忙扯着莫寒月的衣袖问道,“她说赏雪,也是给我下帖子吗?不知道几时?”
莫寒月摇头,说道,“孙大小姐只是提起一句罢了,妹妹也不曾问!”瞧前边已经走到岔路,福身向二人施礼,说道,“三姐姐、七姐姐慢走!”
卫盈莲见她要走,不禁大急,一把扯住她衣袖,说道,“怎么话说半句,这可不是急人?”
莫寒月愕然道,“七姐姐,十一当真不知道,孙大小姐只是约略一提罢了。”
这几年,卫盈秀因为上边压着二小姐卫盈毓,年纪老大也没有议亲,此时表现的虽然没有卫盈莲急切,可是也急欲在人前露露脸,为自己觅一个好夫婿。
此刻听说卫盈莲竟然结识下什么小姐,要邀她赏雪,不禁暗暗咬唇,笑道,“七妹妹也太心急,既然说赏雪,自然是要等到下雪才行。”
听她提醒,卫盈莲不禁有些泄劲,松手放开莫寒月,叹道,“谁又知道几时才能下雪?”抬起头,闷闷的瞧着头顶蓝蓝的天空。
莫寒月忍笑,福身向二人辞过一礼,带着夏儿径直转向回自己院子的小路。
今日之后,恐怕这位七小姐要天天盼着下雪了,免得她再生出旁的事来。
新院子虽然修好,但因为无人服侍,莫寒月主仆仍然住在原来的小院儿里。
小康见莫寒月回来,忙跟了上去,回道,“小姐,今儿余下的家具都已经运来,大公子说,要小姐瞧瞧还缺什么,再回府里,晚些补上。”
莫寒月点头,说道,“嗯,想来不缺什么!”
小康小心问道,“小姐不去瞧瞧?”
莫寒月回头向他笑望,问道,“你可曾去瞧过?”
小康忙点头,说道,“奴才盯着,怕她们磕坏什么。”
莫寒月微微一笑,问道,“那你可曾看到缺什么?”
小康想了想,轻轻摇头,低声道,“这院子里的东西,已是奴才从不曾见过的,瞧的眼睛都花了,哪里知道缺什么?”
莫寒月点头,说道,“这旧院子东西简陋,我们岂不是也一样过来?那新院子总不会较这里差!”
小康连连点头,问道,“小姐,我们几时搬过去?”
莫寒月想了想,笑道,“等新来的奴仆进府再说罢,这几日你们二人多去转转,不要回头自个儿找不到屋门儿!”说着话,人已经进了正屋。
夏儿忍不住好笑,说道,“瞧小姐说哪里话,任这院子有多大,还能大过园子去!”转头向小康道,“你先去烧水,我服侍小姐更衣,一会儿去瞧瞧院子。”
小康点头,说道,“奴才过午之后,想着小姐随时回来,早已将水烧好!”赶去下房取水。
莫寒月见他殷勤,只是微微一笑。
换过衣裳出来,小康已送水进来,莫寒月将他唤住,问道,“这几日你家里可有什么信儿?”
小康点头,说道,“今儿下午,奴才的弟弟央人带进话儿来,说我爹吃了药,已有些起色,我娘要奴才给小姐多磕几个头!”说着双膝跪倒,向莫寒月磕下头去。
莫寒月摆手,命夏儿将他拉起,问道,“方才你说是你弟弟央人传进话儿来?”
小康点头,略一迟疑,说道,“是……是德子……”
“德子?”莫寒月微微挑眉,问道,“你是说,你弟弟央的是德子?”
小康点头,苦笑道,“奴才弟弟谁都不认识,想来是恰巧遇上。”
莫寒月微微扬眉,说道,“德子可曾问过你银子的事?”
小康心头一跳,低声道,“他……他问过,只是……只是奴才只说……说小姐赏了一个银镙子……”抬头速速向莫寒月一望,急道,“小姐大恩,奴才不敢忘,只是怕……怕……”
“怕那德子生事!”莫寒月点头,轻吁一口气,说道,“你做的很好!”
小康见她并不介怀,也跟着松一口气,说道,“多谢小姐!”见她要洗漱,躬身辞了出去。
等歇一觉起来,夏儿和小康也查过院子回来,听完二人讲述,莫寒月略略一想,说道,“等新人进院子,想来还有阵子,如今两道门户,总要有人守着,小康夜里就先进新院子里罢!”
小康奉命,侍奉过晚膳,将自己少的可怜的行李略一收拾,当真去守新院子。
年节将至,泽州府出首杨乾的百姓返乡却路遇劫匪,生死不明,疑犯直指杨乾。
消息传回,泽州府百姓顿时一片大哗,一传十、十传百,曾受杨家欺凌的百姓齐集府衙门外,请知府衙门为受害百姓讨一个公道。
泽州府知府左天意不理,支使衙差驱赶百姓,至使多人伤亡。
群情愤怒,冲入府衙,砸毁大堂。衙差拼力镇压,又使数十人伤亡,却终究寡不敌众,百姓占据整个知府衙门,左天意依靠几名心腹的保护,才带着妻儿逃出府衙。
就在此时,湖水墨家三公子墨浩林排众而出,止住激愤中的百姓,具万言书,历数杨乾恶迹,状告泽州知府十大罪状,送入盛京,直达御史台。
就在御史台将万言书递上朝堂的第二日,泽州府情形再变,高坡杨家率人烧毁闹事百姓房屋,烧死数十条人命。众百姓激怒之下,墨家再也无法约束,民乱顿起,整个泽州府哀鸿处处。
皇帝震怒,速命刑部派人前往泽州府,查明事情原委,平息民乱。
在泽州府一团混乱时,盛京城内已经狂风四起,天气骤然转寒。相府田庄上的各处管事相继带着钱粮和年货进京。
那天,莫寒月刚刚用过午膳,习妈妈就带着十个女孩子进来,说道,“十一小姐,这些都是我们相府的家生子,刚刚从庄子里调来,夫人吩咐,日后就在小姐的院子里服侍!”
莫寒月点头,却不说话。
习妈妈见她眼望着那许多女孩子,似乎傻住,又试探唤道,“十一小姐?”
见她回头望来,又陪笑道,“这些女孩子,都是夫人命管家亲自挑选,怕大些儿的不好管束,最大的也就只有十三岁!”
莫寒月点头,说道,“有劳妈妈!”
夏儿忙道,“这大冷天儿的,有劳妈妈跑这一趟,屋里坐坐罢!”
习妈妈连连摆手,说道,“我身上还有差事,不敢耽搁!”
夏儿笑道,“那也总不能让妈妈站在院子里说话!”扶着她的手,向屋里来。
习妈妈笑道,“难为夏儿姑娘这张小嘴儿!”
夏儿笑道,“妈妈过奖,只是我们院子里从不曾有这许多奴才,就连我们小姐也要向妈妈讨教如何安置呢!”说着回头向莫寒月一望。
莫寒月点头,说道,“还要向妈妈讨教!”
再怎样也是一个傻子!
习妈妈见她重复夏儿的话,不由心底一声轻叹,脸上却不动声色,在自己嘴上轻拍一掌,笑道,“当真是老奴糊涂,没有将话说清楚!”
夏儿轻笑,扶她坐下,速速沏上杯茶来,笑道,“妈妈慢些说就是!”
习妈妈点头,向院子里立着的女孩子们望去一眼,说道,“依府里的规矩,嫡小姐们的院子里要有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六个小丫鬟。如今小姐身边儿已有夏儿姑娘,这次便将余下的十一个补齐。”
莫寒月见院子里立着的,正是十一个女孩子,跟着轻轻点头。
夏儿见那些女孩子都没有穿府里丫鬟的服饰,忍不住问道,“妈妈,只是不知道,她们哪一个是大丫鬟,哪一个是小丫鬟。”
习妈妈笑道,“相爷说,夏儿姑娘自幼服侍小姐,如今自然提为大丫鬟。只是这些都是从庄子里调来,哪个可用,哪个不可用,相爷、夫人并不知道,还要小姐亲自来定,夏儿姑娘费心,回头报进府里帐上就好!”
虽然是向莫寒月说话,一双眼睛却是瞧着夏儿。
夏儿忙点头,说道,“妈妈放心,这两日奴婢就报上去!”
习妈妈点头,说道,“那老奴先请告辞!”说着向莫寒月行礼。
莫寒月说道,“妈妈慢走!”起身送到门口,向夏儿微一点头。
夏儿跟着送出院子去,抓着习妈妈的手笑道,“有劳妈妈,妈妈有空再来坐坐!”一块银子已塞到她手里。
习妈妈一怔,跟着微微笑起,说道,“好伶俐的丫头!”也不推辞,转身离去。
夏儿转身回来,见十一个女孩子将小小的院子挤的满满的,不禁头疼,向莫寒月求助的喊,“小姐!”
虽然说,在相府已不是一年两年,可是她终究年幼,突然要她管束这许多人,又要分什么等级,一时却觉得手足无措。
莫寒月点头,目光向院子里望去。见这些女孩子大多十余岁年纪,最前立着三个,其余八人四个一排,都低头规规矩矩的立着,不禁微微一笑。
说是要她亲自定这些丫鬟的等级,但从这些女孩子站立的位置,和她们身上的衣裳已经可以看出优劣。
夏儿见她不语,心里不禁暗急,又再唤道,“小姐!”
只因自家小姐是个傻子,这几年来,不但夫人、小姐们不将她瞧在眼里,就连府里的奴才也常常欺凌,如今这些丫鬟送来,不趁今日立威,恐怕日后不好管束。
莫寒月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微微一默,说道,“这几日风大,新院子虽有小康看着,却无人洒扫,你们既来了,也不用急着分什么等级,先去将院子清扫干净,赶在年前,我们也好搬进去住。”
众丫鬟一听,都不禁错愕,当先一个大约十二、三岁丫鬟抬头向她一望,低声道,“小姐,那是粗使丫鬟的活儿!”
一个乡野里来的丫头,还知道什么活是粗使丫鬟的。
莫寒月微微挑眉,向她凝目注视,见她虽然也穿着粗布衣裳,但洗补干净,极为厚实,心里更有了些底儿,浅浅一笑,点头道,“今日新来,先不分粗的细的,新院子清扫不出来,你们也无法安置!”说完也不看她,转身回屋子里去。
那丫鬟还要再说,夏儿已迈前一步,说道,“小姐的话可曾听到?都随我来罢!”也不管她们应不应,转身向通往新院子的角门去。
小康立在角门边儿,见她过来,点头道,“你服侍小姐,我去罢!”径直拽开角门出去。
方才那丫鬟低声道,“为何不是我们服侍小姐?”
夏儿回头,向她扫去一眼,问道,“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那丫鬟见她问名,将下巴一扬,说道,“我姓金,名叫丽儿,是府里金管事嫡亲的侄女儿!”
夏儿听到“金管事”三个字,不由轻吸一口凉气。只是想到莫寒月要她立威的话,却当做没有听到,冷笑道,“原来是丽儿姐姐,你说你要服侍小姐?你可知道小姐爱饮什么茶?要几分烫的水?还是知道小姐的物件儿都放在什么地方?”
丽儿见她比自己矮一头,竟然如此抢白,冷哼一声,说道,“纵然我们不知道,难不成小姐也不知道?我们不会问么?”
夏儿好笑,说道,“这倒奇了,我们做丫头的,是为了让主子们省心,丽儿姐姐是想每一件事都去问小姐吗?”
丽儿被她说的脸色阵青阵白,咬唇默了一瞬,说道,“方才习妈妈说,要小姐定我们等级,如今怎么等级不定,就指派差事?”
夏儿扬眉,说道,“进了这院子,便是小姐的奴才,小姐爱什么时候定,便什么时候定。再说了,方才习妈妈也没有说出即刻定等级的话来,主子不急,姐姐又急什么?”
丽儿冷哼一声,说道,“虽说我们服侍的是十一小姐,拿的可是府里的傣禄。”
夏儿见她刚来就不将莫寒月放在眼里,不由气往上冲,将脸一沉,正要说话,却听到屋子里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道,“夏儿,这位姑娘既然不愿,不必勉强,你去回习妈妈,就说我们用不动她,带她出去罢,吵的我头疼!”
夏儿一听说她头疼,忙道,“小姐,夏儿知道,你宽心歇息!”向丽儿一瞪,不再理她,转向另外十人,说道,“若你们还有不愿留下的,一并站出来,免得我还要去回。”
本来进府之前,这十一个人以金丽儿为首,可是此时见夏儿年纪虽小,却伶牙利齿、言语便给,都不禁面面相觑,心里已有些犹疑不定。
等到屋子里那清清淡淡的声音传来,不知道为什么,脖梗子后边都感觉到一丝森冷的寒意,不禁打一个突,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都向丽儿一望,默默的绕过她,跟着小康向新院子去。
那边小康听丽儿说出“金管事”三字,脸色早已微白,不安的向夏儿望来。
夏儿明白他的心思,只是向他送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丽儿早听说这位十一小姐是个傻子,身边又只有一个丫鬟一个小厮,本想借着金管事的名头将这主仆三人震住,日后就可以在这院子里独大。
哪知道不但眼前这个小丫头全不把“金管事”三字放在眼里,屋子里那位更是一句话要将她退了出去。
终究是一个十余岁的女孩子,见旁人都跟着小康过去,独留她一人,不禁心里一虚。
咬了咬唇,说道,“我……我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只是想着,定好等级才好派活儿罢了,既是……既是小姐吩咐,我……我……我去就是!”
转头向正屋的窗户瞄去一眼,生怕莫寒月将她留下,绕过夏儿,快步跟着众人去了。
夏儿本以为还要有一番争执,见她突然伏软,不由一愣。瞧着她们走远,才向屋里去,向莫寒月道,“小姐,那个丽儿当真是金管事的侄女儿?怎么那么奇怪?”
如果不是金管事的侄女儿,为何那样嚣张,若真是金管事的侄女儿,怎么又会突然伏软?
莫寒月“嗤”的一声轻笑,说道,“这世道,不管是谁,你不怕她,她自然怕你!”
更何况,就算她是金管事的侄女儿,十二、三岁才进府做丫鬟,可见金管事也没有太多照应。
夏儿瞪眼,说道,“可是,她可是金管事的侄女儿!”
莫寒月微微一笑,点头道,“你知道她是金管事的侄女儿,可她并不知道你是谁,只要你不怕她,她自然怵着你!”
夏儿微微咬唇,轻声道,“那……还去不去回习妈妈?”
莫寒月“嗤”的一笑,说道,“她都听命去了,还去回做什么?”
话虽如此,眸底还是凝出一抹冷色,微一沉吟,说道,“我这里不用服侍,你也进院子里去,和小康说,瞧着她们做活儿,各人如何,回头来报我!”
夏儿领会,仍服侍她歇下,才向新院子里去。
听着她出去的声音,莫寒月轻叹一声,唇角不由抿出一丝苦笑,心底暗道,“莫寒月啊莫寒月,你立誓报仇,可是,如今不但自个儿做不了什么,身边儿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又要如何报仇?难不成,往井里投毒吗?”
这个念头一起,又不禁哑然失笑。
先不说莫、季两家五百口子人命,让她并不甘心一把毒药将卫氏一家毒死,就算她肯,又哪里去找毒药?
第二日一早,小康来回,说新院子已洒扫干净。莫寒月也不唤人去找府里的仆妇,只命夏儿带着几个丫鬟将自己不多的东西略一收拾,就搬进新院子里去。
丽儿见她随身只有那么些东西,眸光里就露出几分不屑,向身边儿的丫鬟轻声道,“还小姐呢,我大伯家的姐姐都较她强些!”
那丫鬟微微抿唇,低声道,“姐姐悄声罢,仔细小姐听到。”
丽儿轻嗤,说道,“那又如何,她还当真能将我退回去?”话虽说的强硬,可终究心里没底,抬头向阶上那小小的身影望去一眼。
新院子建起虽然有些日子,可莫寒月还是第一次进来,前前后后走了一遍,见是一处二进的院落,原来的小院就成了新院子的东偏院,西边相对,还有一处西偏院儿。
虽说不大,倒也修的精致!
小康端出一把椅子,放在正屋门口,躬身唤道,“小姐!”
莫寒月轻轻点头,在椅子上坐下,接过夏儿奉上的茶却不饮,眸光淡淡扫过立在庭院里的众丫鬟。
众丫鬟本来都低声窃议,见她如此架式,声音就静下几分,被她目光扫到,心头都是一突,不禁噤声,垂手而立。
莫寒月唇角微勾,垂眸以茶盏的盖子抿茶,淡淡道,“昨儿天晚,也没有问你们名字,现在各自报上来罢!”语气虽然清淡,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众丫鬟闻言,互视几眼,就有人在金丽儿的手臂上轻推,低声道,“丽儿姐姐先说罢!”
金丽儿倒也不推,上前一步,大声道,“小姐,我叫金丽儿,十三岁,是府里金管事的侄女儿!”
“丽儿姐姐!”不等莫寒月说话,立在她旁边的夏儿就微微扬眉,说道,“回小姐的话,要自称奴婢,还要见礼!”
金丽儿微微咬唇,眸中闪过一抹恼意,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见莫寒月眼皮都不抬,只得将气忍回,屈膝行礼,说道,“回小姐的话,奴婢金丽儿!”
“嗯!”莫寒月点头,抬头向她一扫,眸光就移到她身边另一人身上,问道,“你呢?”
“奴婢小红!”
“奴婢丰儿!”
“奴婢秀秀!”
……
众丫鬟一一上前见礼通名。
莫寒月听完,轻轻点头,也不知道记住没有,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个衣衫单薄,身形瘦削的女孩子身上,问道,“你说你叫小桃儿?”
小桃儿忙上前一步见礼,说道,“是,奴婢名叫小桃儿!”
莫寒月点头,问道,“你原是哪处庄子上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桃儿忙道,“奴婢是恒州庄子上的,家里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
莫寒月“嗯”的一声,说道,“原来是家中老大!”穷人家的孩子,老大就会共担许多辛苦。
目光扫过众丫鬟,淡淡道,“昨儿习妈妈说要我定你们等级,只是你们初来,实在难分优劣,除夏儿定为大丫鬟之外,你们就都从小丫鬟做起罢!”
这话一出,众丫鬟都是面面相觑,低声窃议。
莫寒月只当没有瞧见,向小桃儿一指,说道,“你协助夏儿打理我的屋子,旁人的差事,一会儿夏儿吩咐下去!”
“奴婢谢小姐!”小桃儿大喜,忙福身见礼。
“小姐!”见莫寒月起身要走,丽儿上前一步唤住,说道,“小姐,习妈妈说,小姐院子里要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六个小丫鬟,如今怎么只定夏儿一人?”
莫寒月微微扬眉,转身一瞬,向夏儿一望。
夏儿上前一步,说道,“方才小姐说的明白,你们初来,分不出优劣,所以都只定为小丫鬟。”
丽儿不服,说道,“可是为何是小桃儿在屋子里服侍,论身份,她不过庄子里的贱奴,我可是金管家的侄女儿,论年岁,我也是这里最大的一个!”
小桃儿本来满脸喜色,一听这话,小脸儿微白,怯怯的向莫寒月一望,脚步悄悄后退,缩了回去。
莫寒月微微勾唇,慢慢抬头,隔着额前的发丝向阶下的丽儿一望,淡道,“金管事是谁?”不认识!
“你……”丽儿结舌,结结巴巴道,“金管事,可是替府里管着整条街的生意,你……你怎么会不认识?”
“替府里管生意?”莫寒月微微扬眉,淡道,“这里是相府后宅!”清冷的语气,慢慢的带出一抹寒意,侧头向夏儿一望,说道,“既然丽儿年纪最长,就让她后院里上夜罢,没事不用到前头来!”说完转身,径直向屋子里去。
“喂!”丽儿大喊,上前就要去拦莫寒月,被夏儿横身挡住,沉脸道,“怎么,丽儿姑娘还要和小姐理论?”
丽儿咬牙,梗着脖子大声嚷道,“凭什么让我后院里守夜?”
“姐姐怎么如此不晓事?”夏儿淡笑一声,说道,“不管是府里,还是院子里,以门户最为要紧,方才姐姐也说了,这里你年纪最长,这要紧的事,自然指给姐姐!”
丽儿不服,咬牙道,“你不要哄我,虽说我往时不在府里,却也知道,服侍主子才是要紧的事!”
“姐姐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闹个不休,这府里谁不知道,我们小姐怕吵,若不然也不会府里有空着的院子,还在这里特特另起一处院子。”
夏儿冷笑,特意将“特特”二字咬重,以示府里对自家小姐的恩宠。
丽儿脸色铁青,说道,“我吵闹,是因为小姐处置不公!”
“既然是小姐的奴才,小姐爱用谁,用谁做什么,自然凭着小姐喜欢,做奴才的岂有挑拣的道理?”夏儿寸步不让。
屋子里莫寒月听外边争执不休,不由心里暗叹。看来,自己想省些心,是不能的!略略一想,转身出来。
门前争吵的二人见她又出来,齐齐闭嘴,所有的目光又都落在她的身上。
莫寒月目光向丽儿一扫,又望向阶前立着的众丫鬟,淡道,“你们都是从庄子上调来的,少些礼数,自个儿院子里的人,倒不必太过计较,慢慢儿教便是。只是这府里有府里的规矩,我倒没听说过,有主子派下差事,丫头挑拣的道理!”
虽然只是淡淡的语气,可她小小的人儿立在那里,竟然自带一抹威严。
丽儿微微一噤,咬唇道,“奴婢只是觉得小姐处置不公,并不曾挑拣。”
“不公?”莫寒月冷笑,说道,“好教丽儿姑娘得知,我这里只要忠心的奴才,不公你也得听着!”
“你……”丽儿结舌。
这不是耍赖么?
“什么你啊我的?”莫寒月冷笑扬眉,向她一指,喝道,“给我打!”
一句话出口,满院子的人都是一怔,夏儿速速向小康望去一眼,见他一脸惊怔,狠狠咬唇,上前一步,挥手向丽儿脸上一掌。
“啪”的一声,清清脆脆的响起,丽儿脸上已受了一掌。
夏儿年幼,手上并没有几分气力,只是这一掌打在丽儿脸上,顿时将她打的愣住,一手抚脸,结结巴巴道,“你……你敢打我……”
之前听丽儿说这十一小姐是个傻子,没料到她说打就打,竟有如此威势,满院的丫鬟不禁都是一脸的震动。
夏儿一掌打出,心里也不禁暗暗发怵,闻言强撑着胆子,冷笑道,“顶撞小姐,为何不能打?”
莫寒月向丽儿一指,说道,“跪下!”
丽儿咬唇,颤声道,“为……为什么……”受了一掌,顿时失了底气,实在不知道这对主仆还能做出什么来。
夏儿见她露出些怯意,一颗心这才落到实处,指她道,“你对小姐不敬,自然要受罚!”
丽儿咬唇,低声道,“可是……可是你……你已打过……”
莫寒月冷笑,说道,“自从进了这院子,你就不断生事,今日不杀一儆佰,日后还不翻出天来!”抬头向小康一望,淡道,“小康,拖着贱婢院子当中跪着,掌嘴二十!”
小康一怔,虽然怯着丽儿嘴里的“金管事”,可是听她语气里自带一抹威严,想起那天主仆三个人的话,不由将心一横,上前两步,抓着丽儿的手臂就向当院里拖去。
丽儿大惊,嚷道,“放开我,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手臂用力一挥,摆脱他的抓握。
小康人小力小,被她挥的一个踉跄,几乎不能站稳,却跟着上前一步,伸脚在她膝弯上一踢,喝道,“你不敬小姐,就是大错!”
丽儿不防,膝弯一软跪倒,小康趁机一掌挥了出去,大声道,“要你不敬小姐!”
终究是男孩儿,又是居高临下,这一掌挥出去,不是夏儿那一掌可比,“啪”的一声,顿时将丽儿打的眼前发黑。
丽儿大怒,尖声道,“都是奴才,你凭什么打我!”横身一头向小康撞来。
小康不防,被她撞的一跤摔倒,大声道,“我是奉小姐之命责罚!”爬起身,要将她压住,却敌不过她的气力。
夏儿见小康吃亏,咬牙扑上去,大声道,“你不听小姐吩咐,还敢打人!”三个人顿时打成一团。
另十名丫鬟一见,都不禁面面相觑,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寒月见院子里乱成一团,不禁抚额。心知今日治不了丽儿,以后这院子里难得清静,咬唇向四周一望,见偏院门口立着一支顶门的门闩,奔去抄起,转身奔回去,喝道,“夏儿、小康,让开!”
这千金小姐要抡棍子打人啊!
饶是众丫鬟没学过什么规矩,此刻也是一脸惊讶。
夏儿、小康却没有瞧见,听到她喝,松手放开丽儿,翻身要起。
可是此时丽儿打起了性子,一手抓住夏儿的头发不放,尖声道,“打!你们有种打死我!”
夏儿抓着她手指用力掰,却怎么也掰不开。
莫寒月冷笑一声,门闩抡起,避开夏儿,一棍子向她当头打去。
粗大的木棍打在头上,“嘭”的一声,丽儿身子一震,顿时软软垂倒,躺在地上不动,额头鲜血汨汨流出。
莫寒月将手中门闩一丢,拍了拍手,冷笑道,“如此恶奴,留着也是白领俸禄!”
眼瞧着丽儿头上鲜血直流,几个年纪小些的丫鬟已尖叫出声,转过脸去不敢再看。
莫寒月回身向众人一扫,淡道,“本想你们初来,不必太过苛求,如今既然有人不服管束,那就将规矩立起来,今儿都在这里跪着,好好想想,谁是这里的主子!”
众丫鬟见她下此狠手,哪里还敢有半个不字,齐齐跪倒,说道,“奴婢不敢!”
莫寒月冷哼一声,转身向屋子里来,说道,“小康守着,夏儿进来!”
小康和夏儿自幼跟着十一小姐,哪里见过她这样的威势,一时也被吓住,愣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一个躬身应命,另一个忙跟着进来。
夏儿跟着进来,回头向外张望,见丽儿仍然直挺挺的躺着,一颗心不由咚咚直跳,低声道,“小姐,这……这会不会出人命?”
莫寒月抬头向她一望,冷笑道,“出人命又能如何?”
夏儿脸色发白,结结巴巴道,“这……这若是府里问起……”
“照实回就是!”莫寒月淡淡接口,神色里竟然没有一丝怯意,仿佛刚才自己只是捏死一只蚂蚁而已。
夏儿急道,“小姐,她可是金管事的侄女儿,若是……若是……”
莫寒月好笑,摇头道,“你是说,夫人为了什么金管事的侄女儿,会责罚于我?”
“小……小姐……”夏儿张了张嘴,说不下去。
要说,果然没有为了一个奴才责罚主子的道理,可是自家小姐自幼不得宠,想着总觉得心惊肉跳。默了默,低声道,“小姐,要不奴婢此刻去回府里,唤个大夫给她瞧瞧?”
莫寒月低笑一声,问道,“夏儿,你几时听过,哪个府上为一个贱奴请大夫的?”
夏儿急道,“可她要是真的死了……”
“死就死了,不打紧!”莫寒月截口打断,语气里,不自觉带出一抹森寒。
夏儿瞧着眼前熟悉的女娃,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打一个突,只觉得从不曾有过的陌生。
正在此时,就听院子里有人嚷道,“哎呀,这是怎么了?”
夏儿一惊,说道,“是习妈妈!”忙向门外迎去,在檐下施礼,说道,“妈妈来了!”
习妈妈跨进院门,一眼见满地跪着的丫鬟和直挺挺躺在地上的丽儿,不由大吃一惊,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夏儿微微咬唇,向躺在地上的丽儿一指,说道,“这个奴婢不服小姐使唤,还不服责罚,被……被……”心中斟酌,不知道能不能说是小姐亲手打成这样。
“被我打了一棍子!”身后,莫寒月慢慢的跨出门来,淡淡接口,福身向习妈妈一礼,说道,“妈妈来的正好,这贱奴十一用不了,还请妈妈带走!”
习妈妈忙着见礼,闻言一怔,向她细细瞧去一眼,问道,“小姐是说,是……是小姐打的?”一向只有旁人欺负她,怎么今天这个傻子竟然打起人来?
“是!”莫寒月点头,冷笑道,“谢姐姐说奴大欺主,想不到今日就轮到十一头上!”
“谢姐姐?”习妈妈微微一怔,小心问道,“十一小姐说的,可是静安王府的大小姐?”
莫寒月点头,说道,“是啊,谢姐姐、罗姐姐都说,身为主子,若有奴才不服,直接打死就好!”
这是把几位小姐的玩话当真啊!
习妈妈暗暗咋舌,也不敢说不是,赔笑道,“原是这个理儿,这个奴才既不服管,打就打了,只是这带回去……老奴还得禀过夫人!”
莫寒月倒也不坚持,点头道,“有劳妈妈!”侧身让习妈妈进厅,问道,“妈妈来可有旁的事?”
习妈妈苦笑,说道,“回十一小姐,这眼看到了年下,府里要备办丫鬟门年下的衣裳,小姐这里的丫鬟没有定级,所以老奴来问问。”
莫寒月点头,说道,“这些丫鬟刚来,实在不知道谁更可用些,十一的意思,就只将夏儿定为大丫鬟,新来的都先定为小丫鬟,日后再慢慢升调不迟。”
习妈妈听她说出这番话来,不禁心中奇异,回头向夏儿望去一眼,又不禁暗暗摇头。
饶是夏儿千伶百俐,但终究是个八岁的女娃,又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法子断断不是她想出来的。
跟着想起莫寒月刚才的话,不禁暗暗点头,含笑道,“府里虽说有定制,想来这也没什么不可,老奴去回夫人就是,小姐不必劳心!”想来是谢沁、罗雨槐等人教她的法子。
自以为窥破其中的玄机,习妈妈起身告辞,说道,“这里的事,老奴自会回禀夫人,小姐放心!”
莫寒月点头,说道,“有劳妈妈!”起身送出门来。
侯氏闻禀,倒无可无不可,说道,“倒也不算越了规矩,由她罢!”拿小丫鬟的俸禄,乐得省钱。
而卫东亭却想着她事关相府的颜面,不想为了此事再惹她犯了傻病,说道,“既然是院子里的丫鬟不听管束,回头指两个妈妈过去,教教规矩,她身边儿那两个年纪太小,怎么管得了人?”
侯氏点头,却皱眉道,“眼看到了年下,各处都忙,又哪里抽人去?还是过年再说罢!”
卫东亭听她说的在理,也就点头答应,说道,“她怕见生人,到时指两个她惯熟的去!”
卫盈莲闻言,不由轻嗤,低声道,“不愿见生人?那罗家小姐、谢家小姐,岂不也是生人,怎么不见她发病?”
侯氏低声斥道,“大家小姐,有礼有度,岂是这些乡野丫头可比?”
因为前次在靖国公府的事,这些日子卫盈莲受尽侯氏和姐妹们埋怨,心中虽然不服,却也不敢再说。
话传回来,夏儿不禁咋舌,说道,“难不成这事就这么了了?”
莫寒月轻笑,问道,“要不然呢?”
夏儿呆怔了片刻,轻轻点头,说道,“奴才的贱命,原也不放在夫人眼里!”语气里颇有些物伤其类。
莫寒月轻叹,说道,“岂止是奴才,纵然是主子,又何尝不是?”
夏儿瞬间想起她险些被二小姐打死的事,忙连连点头,说道,“小姐,奴婢不过一说,只能怨我们命不好,你不要往心里去。”
莫寒月微微一笑,摇头道,“什么叫命不好,我们自个儿撑不起门户,才会有人欺上头来,今日的事,岂不就是一个例子?”
夏儿侧头想了想,点头道,“果然如此!”
今天的事,若他们当真怵了那个什么金管事的侄女儿,被她欺到头上,恐怕日后这个院子里,也得由着她作威作福。
主仆二人笑一回,莫寒月道,“有了今日,那些丫头该有些收敛,可也不能大意,你和小康盯着,就说没我的话,谁也不许出这院子一步!”
夏儿点头,应道,“奴婢知道!”
莫寒月转话又问,“丽儿如何了?”
夏儿道,“刚才小康来回,说丽儿已经醒过来,没有大碍!”
莫寒月点头,说道,“那就先留着,若再不服管束,直接送出去就是!”
夏儿抿唇,笑道,“想来她也不敢!”
除夕夜。
莫寒月奉旨,精心妆扮,跟着侯氏一起进宫伴驾。
侯氏身有一品诰命,而莫寒月却只是一个白身,在宫前下车,随身丫鬟、奴才全部留下,侯氏与众诰命夫人向恩泽门去,莫寒月却跟着小太监由金华门进宫。
刚刚踏过金水桥,身后有人跟来,在她衣袖上轻轻一扯。
莫寒月回头,就见扶奕落后半步走在身边,不由大喜,叫道,“扶姐姐!”
虽然说各府嫡小姐要进宫伴驾,但是定了亲事的小姐却不在奉旨之内。
扶奕含笑点头,瞧瞧两侧,并没有旁的小姐,低声道,“前几日,杨……杨乾已被刑部定罪,我爹爹上报户部,将这门亲事作罢!”
莫寒月大喜,说道,“恭喜姐姐!”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下。
扶奕牵着她的手缓缓而行,轻声叹道,“谢姐姐、傅姐姐她们早已知道,只有妹妹深居相府,不大方便,才没有递信儿给你,让你白担这几日心思!”
听这语气,竟然是专程在这里等她。
莫寒月心中微暖,浅浅一笑,轻声道,“如今知道也是一样,妹妹心里欢喜的紧!”
“嗯!”扶奕也再不说感激的话,只知道这位出身低微的相府庶女,日后就是自己的姐妹。
有她相伴,再入皇宫,瞧着眼前熟悉的景致,莫寒月心头倒平和许多。
承恩殿内,谢沁、罗雨槐早到一步,见二人携手进来,忙迎上见礼。莫寒月含笑回礼,浅笑道,“二位姐姐倒来的早!”
谢沁握着她的手还礼,笑道,“原本再晚半个时辰进宫也不打紧,只是多日不见妹妹,心中思念,竟然耐不住性子。”神色间,与她又再亲密了几分。
罗雨槐轻轻点头,笑道,“你可不知道,我不过是吃一盏茶,就被谢姐姐催命一样的催着出门。”
莫寒月抿唇忍笑,侧头道,“怎么,谢姐姐和罗姐姐一同进宫吗?”
罗雨槐点头,笑道,“可不是,她不伴着王妃,偏偏缠着我,好没道理!”
几人一边说笑,一边向殿里去。
隔着一条红毯,大殿的另一侧,众公子也都齐齐向这边望来,罗越、宋思明等人轻轻点头,以示招呼,另有公子低声道,“这不是相府那个庶女?怎么今日也进宫?”
“你竟不知道?如今这位小姐养在相爷夫人名下,名字已报上户报,成为嫡庶女!”另一位公子低语。
“哦,原来如此!”前一位公子恍然,不屑道,“嫡庶女,也还是庶女!”
罗越听到,眉端只是微挑,宋思明却冷哼一声,说道,“皇宫夜宴,皇上御旨所召,怎么会是庶女,难不成,皇上还有错的?”一张俊美如女子的脸上,闪过一层愠怒。
这话说重,那位公子一惊闭嘴,隔了半天,才讪讪道,“宋公子言重,在下不过是说,她终究改不了出身罢了!”
“出身又怎么样?”宋思明冷笑,说道,“宋某可是听说,她的生母是泽州墨家的女儿!”
“墨家……”那公子轻吸一口凉气,不敢再说。
殿内前端,众夫人见莫寒月与谢沁等人神情亲密,都不禁侧目。
扶奕也倒罢了,那静安王府的谢大小姐和靖国公府的罗五小姐,可都是这出了名儿的清傲人物,想不到,这相府的庶女倒能入了她们的眼。
那边坐着的易红珠瞧见这等情形,不由冷哼一声,咬牙道,“不过是一个外室养的野丫头,如今倒和我们平起平坐。”
她身边儿一位穿黄的小姐轻扯她衣袖,说道,“易姐姐,我方才怎么听说,她亲娘是泽州府墨家的小姐!”
“什么?”易红珠大吃一惊。
其实,湖水墨家在泽州府虽然算是第一名门世家,族中才子辈子,但终究大多不出仕,盛京城中的世家旺族并不放在眼里。
可是这一个月以来,泽州民乱,以墨家三公子墨浩林为首,对抗高坡杨家,刑部、吏部先后前往泽州,都无法调解,终于将杨家十余人入罪,才得以收场。
也因此一案,泽州府湖水墨家的名声在盛京城中被人传及一时。
此时易红珠听说莫寒月的生母竟然是湖水墨家的人,不由暗吃一惊,细细向那边小小的身影一望,不禁轻轻摇头,冷笑道,“不管她亲娘是谁,终究是个傻子,又能如何?”
“她当真是个傻子?”另一位小姐脸露疑惑,说道,“前一次宫宴,虽说她闹出笑话,可也并不见做什么傻事。”
“是啊!”又一位小姐接口,说道,“若她当真是傻子,谢大小姐、罗五小姐她们,岂会与她那样亲厚?”
“不过是恰巧巴结上而已!”易红珠咬牙,想起在靖国公府那次,这个傻子将自己弄的一身狼狈,更是气恨难平。
“就算是恰巧,也当真幸运的很!”另一位小姐低语,瞧着那边坐着的四人,满眼的艳羡。
易红珠冷哼一声,咬牙道,“妹妹如此想亲近她们,还坐这里做什么?”语气里,丝毫不掩怒意。
那小姐一惊,忙道,“易姐姐莫恼,妹妹不过一说罢了!”
罗、易两家,可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巴结不上谢、罗二人也倒罢了,可不能再得罪眼前这位。
众夫人因为卫盈毓封后,本来就对侯氏奉承巴结。此时见谢沁、罗雨槐竟然和莫寒月如此亲厚,不禁更加羡慕。
刑部尚书左中行之妻马氏道,“相爷夫人当真好福气,亲生女儿封后,这庶出的女儿竟然能得了谢大小姐的眼。”
侯氏眉心一跳,脸上微有不悦,说道,“如今十一养在我的名下,便是嫡女,怎么还说是庶出?”虽说并不看重那个傻子,可如今在宫里,那个傻子可是带着相府的颜面。
马氏一怔,忙道,“是是!是我失言,夫人莫怪!能养在夫人名下,那是十一小姐的福气呢!”
“哟!”上首的小静安王王妃贲氏笑着接口,说道,“我怎么听说,十一小姐的生母,竟然是泽州府湖水墨家的女儿,虽说不是名正言顺的夫人,这出身可不低啊!”
湖水墨家?
侯氏微怔。这个丫头,分明是府里七姨娘所出,怎么这会儿变成了湖水墨家?
这一个月以来,湖水墨家名声鹤起,侯氏虽然深处相府,倒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这个丫头的生母几时变成了湖水墨家的人。微微扬眉,说道,“湖水墨家?不知王妃哪里听来的?”
贲氏也是微微扬眉,说道,“这一个月来,各府各衙,各大世家的闺阁中传遍,怎么相爷夫人竟然不知道?”
一句话出口,就听到身边几声轻笑。
人人都知道,这位相爷夫人虽然出身名门,丈夫又身居高位,实则是个草包。当初那位十一小姐回府,她竟然不知道是卫相爷外室所养的女儿,只当是一个寻常的亲戚,直到当着众人的面掀穿。
如今,十一小姐生母的来历众人皆知,竟然又独独她不知道,说出来岂不是可笑?
侯氏愣怔之后,忍不住皱眉,可是任她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莫寒月的生母,怎么就变成了湖水墨家的人。
只是总不成说,那丫头是府里七姨娘所出,不是什么外室所养吧?她纵然愚蠢,也知道此时说出实情,罪犯欺君。
就在夫人们也一团纷议的时候,枢密院院使傅扬之女傅飞雪、御史叶信之之女叶弄笛、镇国上将军孙简之女孙灵儿也相携踏入大殿。
众小姐纷纷起身见礼,热热闹闹一番见礼之后,三人自然往谢沁等人这边行来,傅飞雪抿唇笑道,“你们在说什么,竟不曾瞧见我们进来?也不相迎!”
谢沁指她道,“瞧她那轻狂样子,怎么不说自个儿来晚?”
傅飞雪笑起,说道,“在我们谢大郡主面前,谁又敢轻狂?”说着向她见礼。
谢沁横她一眼,低声道,“这宫里也敢胡说!”
傅飞雪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忙向她赔礼。
莫寒月等人起身,各自见过礼,重新坐下。叶弄笛一扯莫寒月衣摆,轻声笑道,“妹妹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莫寒月微微一怔,目光隔着眼前的留海,向殿内扫去一眼,问道,“姐姐是指……”
刚才她踏进大殿,就感觉到了众人注视的目光。最初,她本来以为是因为她本是相府庶女的原故,可是坐这一会儿,已有不少小姐借故过来见礼,从众人热切的目光来看,又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孙灵儿低笑一声,悄声道,“姐姐惊世之才不愿表露人前,我们便将姐姐的身世略略一改罢了!”
“我的身世?”莫寒月微一凝神,瞬间恍然,低声道,“难不成你们……”话说半句,见谢沁、傅飞雪等人都抿唇轻笑,不由苦笑道,“姐姐们费心,只是妹妹并不争这些!”
她立意报仇,自身越不惹人注目越好,哪知道谢沁等人趁着湖水墨家名声鹤起,竟然移花接木,将她生母的身世,说成是湖水墨家的人。
只是这话虽然夸大,知情的也只有卫相府的人,料想他们明知道传言是假,这脸上贴金的事,却不会戳破。又哪里知道,莫寒月所说的身世,本来就是假的!
姐妹几个正聊的欢畅,就见殿门外进来一个小太监,向四周张望一回,向这边行来。案前见一个礼,向莫寒月问道,“请问,这位可是卫相府的十一小姐?”
乐天?
莫寒月眉心一跳,留海下的眸光骤寒,慢慢起身,说道,“我就是十一,请问公公有何吩咐?”
纵然隔世,但卫盈舒身边的太监,她岂会认不出来?他来干什么?
乐天躬身行礼,说道,“奴才见过十一小姐,我家主子请十一小姐叙话。”
“你家主子?”莫寒月轻声重复,眼底的寒芒中,露出一些讥讽。
卫盈舒被她一口咬掉了鼻子,还真的不知道,这会儿是一副什么鬼样子。
乐天见她还站着不动,急了起来,说道,“十一小姐不必担忧,我家主子只是请十一小姐略坐坐,一会儿奴才仍将小姐送回来,断断误不了宫宴!”
谢沁皱眉站起,问道,“敢问这位公公是哪一宫的人,公公的主子又是何人?”
乐天一窒,向莫寒月望去一眼,苦笑道,“这深宫大内,奴才明晃晃的唤人去,还能害了十一小姐不成?”
在半年前,他巴不得告诉所有的人,他乐天乐公公,可是新皇后卫盈舒身边儿的红人。而现在,卫贵妃三个字听着虽然尊贵,实则早已成了整座皇宫,乃至整个朝廷的笑柄。
一个没有鼻子的女人,纵然居在高位,谁又会再多看一眼。
谢沁又哪知道他的心思,将莫寒月向身后一拉,淡道,“公公既不说是哪个宫里的人,也不说主子是谁,怎么平端就要带人去?若她不回,我们又何处寻去。”
乐天满嘴苦涩,可是身有差事,又不能不办,只得压低声音,躬身道,“回谢大小姐,奴才……奴才是凤藻宫的小乐子,若十一小姐不回,谢大小姐向奴才要人就是!”说着话,从腰上拽下腰牌,送到谢沁面前。
“凤藻宫?”谢沁微微皱眉,取腰牌瞧了瞧丢回去,说道,“那不是卫贵妃的宫里?不知有什么事?”一个毁容失宠的女人,见十一做什么?
乐天苦笑,躬身道,“是!是贵妃娘娘宫里。娘娘说,进宫之后,和家里的姐妹生疏。可是娘娘深居宫里,多有不便,听说府里新回来一位妹妹,今儿恰好赴宴,所以请去一见罢了!”
“哦!”谢沁这才想到,那位没了鼻子的卫贵妃,是十一小姐的嫡长姐,倒也不好再阻拦,向莫寒月一望,说道,“妹妹,宫宴快要开始,你看……”
如果莫寒月自己出口拒绝,她就敢将人留下。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贵妃娘娘相召,十一自当奉命!”说着向乐天略施一礼,说道,“还烦请公公带路!”说着绕过案几,跟着乐天往殿外去。
“十一!”谢沁不放心,跟上一步,说道,“宫宴开始,你若还不回来,我们即刻禀明皇上!”
“好!”莫寒月明白她的心意,轻轻点头答应,跟着乐天出殿。
虽然知道卫盈舒唤她去必有用意,但也不至于加害,只是在这大殿上也没有办法细细分说。
出承恩殿不远,拐过一道月洞门,就是进入御花园的东琼宛门。
此时夜色初降,御花园中,已亮起点点灯火。莫寒月跟在乐天身后,一边走,一边留心查看四周的景致,见这路果然是通往凤藻宫,最后的一点担心也尽数放下。
卫盈舒和自己一样,嫁给宇文青峰已有五年,这五年中,就算她回过相府,也未必还记得那个养在后宅,被人不闻不问的傻子。
更何况,就算认识,她又岂能知道,眼前这位十一小姐,并不是她的什么庶妹,而是一缕不甘的冤魂,来向她讨命?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见到自己前世的宿敌!
一时间,莫寒月心头一片兴奋,袖子里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成拳,却暗暗向自己告诫,“莫寒月啊莫寒月,如今她已失宠,要杀她一人不难,难的是,你要的,是灭他卫家满门,为莫、季两家申冤,一会儿见到她,一定要忍住!”
穿过整个御花园,由西琼宛门出去,就是西后宫。而凤藻宫是西后宫中最大最辉煌的一座宫殿。
乐天在凤藻宫前停下,向莫寒月躬身行礼,说道,“请十一小姐稍停,奴才进去禀报!”
莫寒月微微点头,瞧着他进去,才抬头向四周张望。
相隔大半年,这里的景致除了季节的交待,并没有大的变化,而不知道为何,这干净的宫门,修剪整齐的花木,突然给她一种荒凉的感觉,荒凉的就像……当初囚禁她的冷宫,关锁她的地牢。
乐天进去不久,有小太监迎了出来,向莫寒月躬身施礼,说道,“娘娘请十一小姐进去!”
倒是挺快!
莫寒月勾了勾唇角,向小太监微一点头,说道,“有劳公公!”抬步跨进宫门,随着小太监穿过宽阔的庭院,向正面的寝宫走去。
“回禀娘娘,十一小姐来了!”寝宫门口,小太监尖着嗓音禀了进去。莫寒月停步,微微扬眉,侧耳凝听殿内的动静。
“娘娘请十一小姐里边说话!”殿门内,传来一个宫女清爽的声音,跟着殿门打开,两个小宫女出来打起帘子,向莫寒月蹲身为礼,说道,“十一小姐,请!”
这礼数倒是周全!
莫寒月心里暗叹。
在上一世的记忆里,这位卫妃可是傲慢的很啊!寻常人要想求见,非得在宫门外立上一两个时辰不可,更不用说还有人打帘子行礼。
唇角微挑,向两名宫女点头示意,莫寒月跨过殿门高高的门槛,迈进殿去。
寝宫的外殿,上首两级台阶上,摆着一张长长的贵妃榻。榻的一端,放着一张矮几,上边袅袅的燃着一炉香。
此刻,贵妃榻上端坐着一个一袭杏黄宫装的丽人,但见纤腰如柳,玉肌胜雪,只是一张面孔,却覆着厚厚的一块面纱,只露出媚极无双的一双凤眸。
卫盈舒!
留海下的目光,骤然变的冰寒,莫寒月脚步微停,轻轻抿了抿唇,才施下礼去,说道,“十一见过娘娘!”
“十一?”卫盈舒向她打量几眼,才轻轻点头,说道,“自家姐妹,不必多礼,免了罢,看座!”
声音仍然是原来清柔的声音,只是没有了鼻子,听着有一些怪异。
莫寒月起身,轻声道,“多谢娘娘!”左右一瞧,远远儿的在末位上坐下。
离这么远,怎么说话?
卫盈舒皱眉,说道,“自家姐妹说话,哪里守那么多规矩,坐近一些!”
是你非要在这外殿摆谱,关我什么事?
莫寒月心里暗笑,却只是起身行礼,说道,“外臣之女,不敢造次!”
本来宫里的娘娘接见自己娘家的姐妹,大可在寝宫另一侧的起居室里去。这外殿就是为了接待一些并不亲近的来客,受人礼拜的地方。
或者是卫盈舒没了鼻子之后失宠,更在意旁人对她的恭敬,虽然巴巴的把莫寒月请来,却仍然在这里摆出这点少的可怜的威严。
见莫寒月远远的立在殿末,并不向前来,卫盈舒忍不住咬牙,也不再唤,只是说道,“听说,皇上给你赐名儿十一?你是原来府里的十一吗?”
果然她只记得有这么个人!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回娘娘,臣女原来住在泽州府,大半年前才回京。”是不是原来的十一,你自己去想吧!
“大半年前?”卫盈舒皱眉,目光向她身上寸寸轻移,像要剥去她的外裳,瞧瞧她的内里究竟是什么一样。
莫寒月丝毫不为所动,就那样坦然而立,任由她打量,躬身回道,“是,娘娘,大半年前,臣女刚刚回府!臣女记得,那天是……四月初十!”
语气故意微停,清清楚楚吐出一个日期。
“四月初十?”卫盈舒心头蓦然一惊,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失声道,“你……你说四月初十?”
四月初十,皇后莫寒月被一杯药酒迷倒,砍去四肢,装在瓮里。
四月初十夜里,重兵围府,莫、季两家满门,全部下狱。
莫寒月似乎没有察觉她的反常,恭恭敬敬的道,“是,娘娘,是四月初十!”
卫盈舒咬牙,勉强压下心头的惊悸,点头道,“原来如此,只是本宫记得,府里还有一位十一妹妹。”
虽说记得有一个排行十一的庶妹,却已想不起她是哪一位姨娘所生,更不记得她的模样。
“是吗?”莫寒月的语气里露出一丝惊讶,说道,“这个十一当真不知道!”
殿门外,夜色渐深,殿内点起的灯笼,朦朦胧胧的照在那小小的身影上。
卫盈舒凝目而视,突然间,竟然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自心底窜起,不但熟悉,更令她有一些……心惊!
心惊到,让她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虽然看不到她面纱下的容颜,可是,那双闪出惊悸的眸子,却满满的落入眼中。
莫寒月垂眸,唇角带出些笑意,轻声问,“娘娘今日唤十一来……”确认自己的身份,该不会是这位从云端跌落地狱的贵妃娘娘要做的事,不防提醒一句。
“啊?”卫盈舒回神。
是啊,时间有限,她怎么会为了一个日期,就这样心神不定。
这一切,应该只是一个巧合!
卫盈舒深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张笑脸,却忘了面纱挡着,根本没有人能瞧见。
刻意放柔了声音,说道,“也没有旁的事,只是听说,府里新回来的一位妹妹养在母亲名下,今儿进宫伴宴。姐姐离府多年,许久不见亲人,唤妹妹来一见罢了!”
哄鬼啊!
莫寒月微挑了挑唇,故意装出些不解,说道,“二姐姐进宫当了皇后娘娘,母亲说,正好可以和大姐姐做伴,怎么大姐姐会见不到亲人?”
听她提到卫盈毓,卫盈舒不禁气往上冲,喝道,“住口!”手在椅子扶手上一拍,霍然站起。
莫寒月假装吃了一惊,连退两步,结结巴巴道,“娘……娘……娘娘……”愣怔半天,才蹲跪下去,说道,“娘娘息怒,十一……十一说错什么了吗?”
卫盈舒狠狠向她瞪视,面纱下的面容狰狞,仿如鬼魅。
始终静静立在殿侧的乐天见她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的不轻,不由轻声唤道,“娘娘!”
卫盈舒一怔,咬牙压下心头的怒火,才又慢慢坐下,向跪在那里的小小身影一望,摇头道,“她贵为皇后,统领六宫,又哪里有空与我做伴?”虽然尽量将语气放的平缓,可是终究还是带出些恨意。
那皇后的宝座,那统管六宫之权,本来都是她的!可是,就因为她被莫寒月那个贱人所伤,他们就移花接木,给了那个什么也没有为皇上做过的卫盈毓!
她岂能甘心?
果然!
听到她语气里强压的恨怒,莫寒月的眸中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唇角微勾,垂下头去。
卫盈舒深深吸了口气,才又轻轻道,“十一妹妹,刚才是本宫一时……一时失态,并没有怪你,起来罢!”
她也有收敛脾气的时候!
莫寒月浅笑,俯身道,“谢娘娘!”站起身,也不再坐,只是在那殿尾立着。
卫盈舒又平稳一下心绪,努力扯出一抹笑容,说道,“府里姐妹多,只有我离府太早,和姐妹们都不大亲近,十一妹妹回府,与姐妹们相处还算融洽?”
“嗯……”莫寒月侧头想了想,说道,“十一住的院子偏僻些,姐姐们倒不大过去。”
也就是说,和别的庶女都很疏远?
卫盈舒眉心微挑,问道,“那二小姐呢?她进宫时,你已回府,对你可好?”
这话可就问的明显。
莫寒月心里好笑,说道,“十一回府三个多月,二姐姐就当了皇后,并不曾亲近。”
听到“皇后”二字,卫盈舒的手指又不自觉的握紧,暗暗咬牙,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二小姐进宫,不知是谁的主意?你可知道?”
这才是今天唤她来的关键罢!
莫寒月心底冷笑,脸上却一片坦然,想也不想的点头,说道,“自然是二小姐自个儿的主意,她说母仪天下,要什么仪容工整,大姐姐却没有了……”话说半句,忙急急停口,双手捂在嘴上,一脸惊慌。
自然是说她没有了鼻子,不要说仪容工整,根本连人都不能见!
卫盈舒气的脸色惨白,咬牙问道,“这是卫盈毓亲口所说?”
莫寒月一脸惶恐,忙双膝跪倒,呐呐道,“不……不是,十一是听香儿姐姐所说……”
香儿是卫盈毓的贴身丫鬟,她说的,自然就是她主子说的。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丫鬟,又怎么能说出“母仪天下,仪容工整”的话来?
卫盈舒恨的咬牙,忍不住连连点头,说道,“这个贱人!”
殿侧的乐天一惊,又轻咳一声,唤道,“娘娘!”
不管卫盈毓过去如何,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后,她出口辱骂,可是大不敬之罪。
卫盈舒向他望去一眼,勉强压下心头怒火,问道,“那相爷和夫人呢?她那里一说,他们就允了?”
她对这个太监倒是言听计从!
莫寒月将她神色收入眼底,不由眉心一跳,却不动声色,轻轻点头,说道,“那几日爹爹整日发愁,说相府要沦为笑柄,母亲更是以泪洗面,说是再也没脸见别府的夫人。那天二姐姐一提,爹爹和母亲都夸二姐姐聪明!”
果然!
卫盈舒的心里,一阵阵发冷,冷笑一声,咬牙道,“他们当我是什么?”
一向对她千怜百爱的父母,到了这种关头,想到的只有家世,只有自己的颜面,竟然丝毫没有为她着想!
当你弃子呗,还能是什么?
莫寒月心底暗语,却并不接话。
此时乐天躬身道,“娘娘,时辰快到了,十一小姐还要去赴宴!”
“赴宴!”卫盈舒霍然回头,向他瞪视,喝道,“赴什么宴?本宫都不能赴宴,她不过区区一个庶出的臣女,又赴什么宴?”
“是,娘娘!”乐天忙躬身,却又轻声道,“十一小姐奉旨进宫,若去的晚了,追问下来,岂不是连累娘娘!”
现在的卫盈舒,可不是过去的卫盈舒!
卫盈舒吼道,“连累?本宫已成这副样子,又怕什么连累?”
胸中怒气发出,终究不敢乱了宫里的规矩,咬了咬牙,向莫寒月道,“我听说你养在夫人名下?”
“是!”莫寒月点头。
这不是废话么,不是养在夫人名下,这一次怎么会以嫡小姐的身份来伴驾?
卫盈舒点头,说道,“如此一来,你倒出门方便,日后我再命人带你来玩儿!”
她还有心思玩儿?
莫寒月微微扬眉,却仍然应道,“是!”
卫盈舒见她仍跪着,抬手命起,突然又道,“怎么听说你和谢家丫头走的极近?”
自然是刚才乐天禀过。
莫寒月点头,说道,“十一和谢姐姐几人也不过见过几次,对十一颇多照抚!”
谢沁是个肯照抚人的?
卫盈舒冷笑,凝目向她注视片刻,但见她半张脸被厚厚的留海挡住,只露出一个尖尖的小下巴,看不出哪里有吸引人处,竟然能让谢沁对她百倍回护。
默然片刻,点头道,“静安王府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攀得上的,你能入了谢大小姐的眼,想来会受爹爹看重。”语气中,不禁有些悻悻的。
想当年,她卫盈舒做女儿时,想尽了办法接近几大世家的小姐,偏偏那些世族小姐个个心高气傲,又有几人将她放在眼里?
本来,她以为只因卫氏家族不旺,才不被那些小姐瞧在眼里,可是现在,这个相府庶出的女儿,反而受谢沁青睐,当真不知是该怒,还是该幸!
其中的妒恼只在转念之间,卫盈舒心头微动,突然浅浅笑起,向莫寒月温言道,“今儿唤你来,虽然突兀,终究是姐姐想念家里的姐妹,方才若有失礼处,妹妹千万不要在意。”
虽说在笑,可是面纱挡脸,鼻孔漏气,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异。
嗨!这脸变的!
饶是莫寒月孤魂借尸,也不禁心底发毛,头皮发麻,强笑道,“娘娘说哪里话,十一不敢!”
卫盈舒眼睛眨了眨,向乐天道,“小乐子,你把我多宝阁上左数第三个盒子拿来!”
乐天躬身应命,进入内殿片刻,就拿着一个锦锻面的盒子出来。
卫盈舒示意他交到莫寒月手里,说道,“今儿和妹妹初见,这点东西权当见面礼罢!”
莫寒月眸光一扫,眉端不禁微扬。
不用看里边的东西,单看这个盒子就知道里边是一副金累丝嵌红宝石头面。
这可是她莫寒月的东西!想来是自己入罪,所有的东西被她收来,如今,竟然当做人情送给“她”!
莫寒月好笑,也不推拒,双手接过,说道,“谢娘娘!”
卫盈舒见她丝毫不显兴奋,不由微微皱眉,心里就有些后悔。
区区一个庶女,这样的好东西想来她也不认得,平白的糟踏。
可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微微一笑,说道,“你还要赴宴,姐姐今日就不留你,改日再唤你来,好好儿说说话儿,说说府里的趣事!”
这是想从她嘴里探问更多的东西吧?
莫寒月抿唇,恭恭敬敬应道,“娘娘相召,十一自当奉命!”
“嗯!”卫盈舒点头,说道,“今日时辰不早,你先去罢!”
莫寒月点头答应,捧着盒子就往外走。卫盈舒一见,忙又将她唤住,皱眉道,“你捧着个盒子,又怎么去赴宴,我让小乐子出去,交给你的丫鬟罢!”
重要的是,有些事不能落在旁人眼里。
莫寒月答应一声,向盒子望去几眼,才又交到乐天手上,说道,“我的马车就在金华门外,丫鬟名唤夏儿,公公一问便知!”一副生怕这东西又被收回的样子。
卫盈舒一见,反而轻轻松了口气,侧头向乐天使个眼色。
贪?贪就好!
乐天会意,说道,“十一小姐,奴才先送十一小姐回去!”说完,引着她向殿外去。
莫寒月点头,向卫盈舒辞过一礼,跟着他出门。一脚跨过门槛,身子停了停,似乎有些迟疑。
卫盈舒瞧见,问道,“怎么,十一妹妹有话?”
莫寒月回头瞧着她,迟疑半晌,才轻声道,“娘娘虽不怕什么,可是皇后娘娘那里,还是当心些好!”说完,像是惧怕什么,转身就跨出殿去。
卫盈舒心头一紧,张嘴想将她唤回,可是看她那样子,想也问不出什么,只是唤道,“小乐子!”
先一步出殿的乐天闻唤,应道,“是,娘娘!”微一迟疑,低声道,“烦十一小姐稍等!”
自己可是答应谢沁,亲自将这位十一小姐送回,要不然,那小姑奶奶指不定当真做出什么事来,如今的凤藻宫可担当不起。
莫寒月一脚跨出殿门,夜色迷蒙中,但见那边廊子里,一条身影正匆匆走过,不禁心头一震,忙向乐天道,“乐公公,娘娘既有别的差事,公公留步就是,唤旁人引路也是一样!”
殿内卫盈舒听乐天答应一声,并不转回,不禁皱眉,又唤道,“小乐子!”声音里已有些不耐。
乐天忙应一声,无奈躬身,说道,“那奴才失陪!”抬头向庭院里一扫,见檐下、阶下立的都是宫女,只有一个太监正从廊子里过,扬声唤道,“谁在那里?过来!”
那太监忙匆匆奔了过来,躬身道,“奴才小顺子,听公公吩咐!”
“哦,是你!”乐天语气骤然变冷,停了一下,见再没有别的太监在跟前儿,只得说道,“你即刻送十一小姐去承恩殿!”又转向莫寒月一礼,竟再不向阶下多看一眼,转身回殿。
小顺子向着他的背影恭恭敬敬的躬身,应道,“是!”侧身肃手,躬身道,“十一小姐请!”
莫寒月点头,说道,“有劳顺公公!”
小顺子忙道,“奴才不敢!”再不敢耽搁,侧着身子在前引路,向宫门去。
殿里卫盈舒听着莫寒月走远,才向乐天一望,说道,“你命人去查,这个十一小姐,可是原来的十一小姐?若不是,究竟是什么来路?”
乐天躬身应命,轻叹一声,说道,“娘娘,事已至此,娘娘要放宽心才是,好歹皇后娘娘是娘娘的亲妹子,还较旁人强些!”
“放屁!”卫盈舒厉喝,咬牙道,“这五年来,本宫倾尽心血,好不容易将莫寒月那贱人弄死,眼看着就要登上皇后之位,却被那贱人拔了头筹!她做过什么?她为皇上做过什么?凭什么是她母仪天下?”
乐天听着她的叫嚣,只是躬身而立,听她停住,才轻声叹道,“娘娘不甘,奴才自然知道,只是……如今生气又有何用?倒不如想法子先在这宫里立足,再徐徐图谋!”
“立足?”卫盈舒扬眉,冷笑道,“难不成,那个贱人还敢动本宫不成?”
乐天凑近一些,低声道,“娘娘,方才十一小姐临去的话,怕不是空穴来风!”
“怎么讲?”卫盈舒一惊,抬头向他注视。
乐天道,“娘娘请想,那后位本来该是娘娘的,皇上的恩宠,也本来该是娘娘的,六宫的生杀大权,自然也该是娘娘的。可是二小姐用这偷天换日之法,窃取后位,想到娘娘,岂能睡得安稳?”
卫盈舒脸色微变,冷声道,“你是说,那贱人会设法将我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