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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沉的天色,静寂的林中,不知为何,竟隐隐嗅到一缕食物的香气。这四更之后,又是活动许久,正是最易饥饿的时候,莫寒月忍不住问道,“什么味道?”

“狗鼻子吗?”峻小王爷好笑,从怀中取出一包热腾腾的点心塞到她手里,说道,“皇后省亲,你吩咐相府的那几位小姐好生打扮,就知道她们必会选最好的首饰戴上,而她们最好的首饰……自然是从你这里夺去的那些!”

他连这些也知道?

莫寒月轻轻扬眉,却只当没有听到,啃一口手里的点心,阖眸细品,点头道,“嗯,这点心定是一品居的黄大厨师所制,王爷不愧为吃中圣嘴!”

什么叫吃中圣嘴?

峻小王爷好笑,看她吃的香甜,眸光不自觉变的柔软,见她唇角沾上些碎沫,伸手替她拭去,扬眉问道,“你自幼困居在这府里,怎么会知道一品居的黄大厨师?”

这样亲昵的举动,令莫寒月不禁一怔,愕怔一瞬回神,才惊觉又说走了嘴,倒也不以为意,淡道,“小康说过!”

才怪!

峻小王爷笑起。

不要说小康一个奴才,就是寻常富户百姓,要想吃到这新鲜出炉,黄大厨师亲手泡制的点头,也不容易。

只是要从这个丫头嘴里挖出实话来,那可是千难万难,峻小王爷也不纠缠此事,微微一笑,说道,“相府的七位庶小姐首饰越制,娘娘自然震怒,随后你借卫娉婷与卫盈瑶争斗,趁卫娉婷要出去见礼的空档,踩住她的裙摆,令娘娘受惊摔倒。”

那天事发之后,侯楠也曾提过此节,只是侯楠不过是猜测,而峻小王爷此时说出的话,却极为肯定,犹如亲见。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如今刚刚四更,黄大厨师的点心就已出笼,难不成,被小王爷请去府里?”

还是不理他!

峻小王爷好笑,侧头向她深深凝注,说道,“娘娘急赶回宫,刚刚走上御街,却惊了御马。连太医也说,娘娘是气怒之下,再加上惊吓,才会动了胎气,至使滑胎,本王却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你想不通的?

莫寒月微微扬眉,也不再顾左右而言他,含笑问道,“许是马车疾驰,伤到娘娘,也未可知!”

峻小王爷含笑,说道,“娘娘的胎,已有六个多月,算来已经安稳,纵然受些惊吓,又怎么会如此轻易伤到胎儿?”

那天,不管是她,还是她的奴才,没有人接近过卫盈毓的凤辇。

果然是想不通此节!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许是御街上什么人冲撞,令马儿受惊。娘娘怀着身子,那日一日辛劳,又动气受惊,胎儿不稳,也是有的!”

这个丫头,又打马虎眼!

峻小王爷挑眉,说道,“从相府到皇宫,一路上都有幔布挡开,闲人不得进入,又有侍卫护持,又有什么人能够冲撞?若果然有人冲撞,又岂有不抓起来的道理?”

他分析入理,一时莫寒月倒也无言以对,将最后一块点心塞到嘴里,轻叹一声,说道,“一品居的点心固然好吃,若能佐以清风轩的绿山茶,才算得上美味到极致!”

“贪吃鬼!”峻小王爷低笑,略想一瞬,低声道,“卫娉婷冲撞皇后获罪,被扒去衣裳拖到街上,府外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都被引去,那时你……”

微微阖眸,略想片刻,摇头道,“你和侯大小姐一起出府,就跪在卫东亭身后,并没有机会动手脚。难不成,凤驾随行的太监、宫女,护行侍卫中有你的人?”

只有那些人有机会接近凤辇。

莫寒月听他猜去旁处,不禁抿唇一笑,淡道,“臣女可没有那么大本事!”

峻小王爷点头,说道,“你小小年纪,虽说有些古怪,料想还不至于手眼通天,这么说,还是你自个儿动的手!”

莫寒月垂眸,说道,“娘娘滑胎,太医已有定论,怎么峻小王爷定要栽到臣女身上?”

峻小王爷轻轻摇头,含笑道,“丫头,那么多的巧合,旁人信,本王不信!”身子后仰,倚着树干默思,低声道,“既然你没有接近凤辇,自然没有在马儿身上使什么手脚,如此一来,就只有……”

说到这里,桃花眼突然一亮,手在腿上一拍,说道,“本王怎么就没有想到!”霍的坐正身子,说道,“一定是你给那太监塞银子时,在他身上做下手脚,随后他扶皇后上辇,又在马儿旁边站好一会儿,所以才会着了你的道儿!”

居然给他想通!

莫寒月微微勾唇,说道,“这一切不过是王爷猜测罢了!”

那一天,卫娉婷冲撞皇后,卫盈毓一怒之下,命人将她扒去衣裳,拖到街上。而莫寒月借着给为首太监塞银子求情,已在那一瞬间,在太监的衣袖上撒下药粉。

那药粉无毒,药行也慢,可是不管是人还是牲畜,闻之必然兴奋。

马儿走到御街才开始狂奔,自然没有人会怀疑是相府的人动手脚。旁人都以为是马儿受惊,其实不过是那药行开,马儿兴奋之下,不受控制罢了。

而至于卫盈毓,旁人沾上那药,或者不过是精神振奋,可是她吸入之后,腹中胎儿也一同兴奋。凤辇疾驰时,她不但不能稳住身体,却因腹中大痛挣扎碰撞,虽然是短短的一段距离,还是伤及胎儿,终至滑胎。

十一小姐这话已经不是否认,而是疑惑他如何猜到!

峻小王爷微笑,说道,“你与卫娉婷并无交情,她获罪被拖出府去,她的两个亲妹子尚且不管,你却赶去给她使银子求情,不奇怪吗?”

原来如此!

莫寒月微微扬眉,说道,“她在相府中出事,我又管着相府里的事,去给她求情,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没有人怀疑过她!

峻小王爷轻叹,一臂勾揽将她压入怀里,垂目向她注视,低声问道,“丫头,本王当真好奇,相府与你何仇?”

不管她是七姨娘所生的傻子,还是当真是卫东亭的外室所养,她终究是卫东亭的女儿,可是她的所作所为,对卫相府的人,非但没有丝毫的情份,竟似怀着极深的仇恨。

莫寒月微微扬眉,将手中包点心的油纸卷一卷塞入他怀里,挣脱他的怀抱,拍拍手起身,含笑道,“有劳王爷送点心来,臣女告辞!”向他浅施一礼,转身就走。

把他当成跑堂的小二吗?

峻小王爷好笑,倒也不阻,扬声道,“喂,那药膏如何?”

“什么药膏?”莫寒月诧异。

“你不知道?”峻小王爷也跟着诧异。

“不知!”莫寒月耸肩,向他打量几眼,皱眉道,“你又捣什么鬼?”

这个样子,可不像做假!

峻小王爷微微扬眉,突然笑起,摇头道,“没什么,许是给了旁人,记差罢了!”

连送人的东西都能记差,也不知成日偷入多少府宅的后院!

莫寒月耸肩,再不理他,转身顾自而去。

回入院子,夏儿如常服侍她沐浴更衣,见她带着丹枫往前头去,这才转身回来,去替她收拾屋子。

哪知刚刚踏进内室,就见莫寒月的床榻上一人斜倚,含笑道,“丫头,胆儿不小啊,爷的东西也敢匿下!”

夏儿一怔,等看清是谁,不惊反喜,忙几步奔到他面前行礼,说道,“奴婢见过王爷,王爷来的正好,前次赏奴婢的药膏,烦劳再赏几瓶来!”

“再赏?还几瓶?”峻小王爷扬眉,欠身在她额头打个爆栗,咬牙道,“小丫头,别以为有你主子护着,爷就不敢将你如何?”

夏儿吃疼,“呀”的一声低呼,却并不惧怕,求道,“王爷,你既是为我们小姐好,就再赏奴婢几瓶!”

峻小王爷扬眉,冷笑道,“我问你,那药膏你用去了何处?”别说是给小姐用了,不给这小丫头半丝撒谎的机会。

夏儿小脸儿微红,说道,“奴婢原不知那药膏有没有毒,先在自个儿身上试试!”说到这里,忙卷起衣袖,兴奋道,“王爷你瞧,奴婢这里原有好深一条刀伤,用那药膏这些日子,竟然已只有淡淡的一个印迹!那药膏当真的好东西!”

这些话倒是峻小王爷没有料到,目光在她伤痕累累的手臂一望,心底不自觉变的柔软,微微摇头,说道,“傻丫头,本王岂会害你家小姐?再说,那药膏若果然有毒,你的小命儿就不是命?怎么敢在自个儿身上试?”

夏儿被他一问,倒有一瞬愣怔,说道,“是啊,若那药膏有毒,是不是夏儿就被毒死了?”想了想,傻笑起来,摸摸后脑,说道,“奴婢太笨,没有想到!”

“傻丫头!”峻小王爷摇头,叹口气道,“那药膏得来不易,本王再去设法,你可要记得给小姐用!”起身向外去。

“是!是!是!”夏儿大喜连应,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送峻小王爷出门。

等礼部的行文下来,已经是夏末,卫东亭亲赴九门提督府商议,提督府见他催促,大公子侯远也心急迎新人进门,就将侯远的亲事定在八月初,卫敬飞和侯楠的亲事定在中秋。

相府迎亲,自然是大宴宾朋,公侯将相,朝中重臣,自然是喜帖撒遍。而除去卫、侯两家的至亲,还能算上相府亲戚的,自然还有一个墨三公子,墨浩林。

莫寒月自从礼部文书行下,就开始跟着侯氏忙碌,直到中秋前一日,才总算将卫敬飞大婚一应的事务打点妥当。

夏儿见她劳累,整日连喝口水的时间也没有,大为心疼。见她回来,忙将煲好的汤品端来,又一迭连声命人送上热水。一边服侍她沐浴,一边低声道,“要说这当家果然也没有什么好,若二少夫人进门,交了去也好,只是……只是……”

手中有权,小姐累成这个样子,可是手中无权,是不是又要受人欺凌?

莫寒月身子浸入热水,才觉整个人舒缓过来,听她嘀咕,不禁轻轻一笑,说道,“这些日子,我也果然乏了,交出去也罢!”

现在的卫相府,早已不比过去,纵然她将掌家之权交出去,难不成还有人敢欺上门来?

夏儿听她一说,不禁连连点头。只要没有人再欺上门来,小姐管不管这个家,有没有那许多人巴结,还当真不打紧。

等到水温渐降,服侍她擦净身体,换上衣裳,取出小瓷瓶替她上药。

莫寒月皱眉,问道,“这是什么,以前怎么没见过?”

夏儿笑道,“小姐,这是新得的好东西,你用几日就知道!”

莫寒月微微扬眉,取过细嗅,只觉隐约有缕药香,不禁心中生疑,问道,“究竟是哪里得来的?”

夏儿见问,只得道,“是峻小王爷送来,第一次奴婢怕有毒,自个儿用了,后来见颇有奇效,才又向王爷讨来!”

莫寒月失惊,指她道,“你几时与峻小王爷如此熟法,还向他讨东西!”刚才的疑心倒顿时散去。想来这就是那天那小子说的药膏。

这些日子,峻小王爷虽然不是每日都来,却隔三岔五的会越墙而入,在她练武的林子里等候,还给她带些盛京城中出名的吃食。

不知为何,她就是相信,那个少年不会害她!

第二日,中秋节!

从一大早,相府就府门大开,府门前车水马龙,贺客盈门,煞是热闹。

卫东亭见朝中众臣已纷纷而至,命卫敬飞率同几个儿子,府门前亲迎,也是想让他们借机与人亲近的意思,自己却命人将前厅所有的门全部打开,招待王侯权贵,其余官员尽数请入偏厅,由府中家人招呼。

辰时正,家人来禀,卫敬飞已到迎亲的时辰。

卫东亭这才将府门外的几个儿子召回,催卫敬飞前去迎亲,卫敬行、卫敬岩、卫敬博三人往各处偏厅照应,府前改由管家迎接宾客。

卫敬飞刚走,就见小厮拔步奔来,回道,“相爷,墨家的表少爷来了!”

墨浩林虽然说是朝中官员,可是以他小小的四品顶戴,哪里用得着禀报丞相大人?可是这一次,却是当亲戚下的帖子,自然又当别论。

卫东亭一听,忙道,“还不快请,快快,你使人去给十一小姐报信儿,再去唤三公子,让他亲自陪去后园!”

从去岁草原一行之后,盛京城中拘谨的风气打开,每逢大小宴会,小姐、公子们已不必相互回避,往往同处一厅,分席而坐。

小厮应命奔去,卫敬行听说是莫寒月的表哥,不由皱眉,可是既然是卫东亭亲口吩咐,又岂能说不去?跟着小厮迎出府门。

府门前见礼,卫敬行含笑道,“墨公子不是外人,请后园里入席罢!”虽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人,却无意攀谈,引着向府里来。

墨浩林听他以“公子”相称,自然是不认他这个所谓的“表哥”,不由微微一笑,点头道,“卫三公子客气!”

在前厅给早来的众臣见过礼,就见莫寒月带着几个丫鬟向这里来,厅门前迎住,含笑见礼,说道,“表哥别来无恙!”

墨浩林还礼,含笑道,“听说十一妹妹事多忙碌,竟有些日子不见!”

二人寒喧几句,莫寒月向他身后那人一望,微诧问道,“请问这位公子……”

墨浩林侧身,含笑道,“这位是去岁的新科状元,名唤秦岭,是我旧识,他久慕十一妹妹声名,无缘结识,今日我就带他同来。”

秦岭含笑行礼,说道,“秦某厚颜,叨扰一杯喜酒,想来不会嫌弃。”

莫寒月惊讶,说道,“原来新科状元竟然是泽州府人氏,状元公驾到,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寻常寒门,又哪里会入得了墨浩林的法眼,可是,她可不知道泽州府有姓秦的世家旺族。

秦岭含笑道,“秦岭客游泽州府时结识墨三公子,却不是泽州府人氏!”

卫敬行本来神情淡淡,此时听说此人竟是新科状元,不禁留心,也忙上前见礼,说道,“原来阁下是新科状元,敬行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见谅!”

卫东亭送他和卫敬岩外出读书,其目的就是想通过科举为二人谋求出路,如今听说此人竟然是新科状元,顿时有心亲近。

此时卫东亭也跟出厅来,见几人见过礼,含笑道,“敬行,墨家表哥和秦公子都不是外人,都后园里请罢!今日客人多,你妹妹一人怕难以照应,你也一同后园里去罢!”说完向莫寒月深深一望。

本来唤卫敬行、卫敬岩二人回府,就是想让他们结识墨浩林,借他结识名门仕子,进入世家公子的圈子。

只是这一年来诸事连发,就连莫寒月也没有几到墨浩林几回,也就无缘引见。

今日见不但墨浩林前来,还有新科状元秦岭,岂有不让他趁机结识的道理?

卫敬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自己也有心结识秦岭,恭应一声,亲自引路,向后园去。

莫寒月微微挑眉,跟在身后。

墨浩林落后几步,与她并肩而行,含笑问道,“小静安王和罗大公子几人可曾到府?”

莫寒月点头,说道,“罗大公子说,今日府里客人多,一早就与罗四姐姐、罗五姐姐前来,帮十一照应客人。”

墨浩林点头,含笑道,“如此一来,倒让我这个表哥汗颜!”

莫寒月轻笑一声,说道,“表哥说哪里话?”低声谈笑,向后园而去。

还没有走到垂花门,只听府门那里扬声报道,“峻小王爷到……”

莫寒月脚步微顿,却并不转身,仍径直向后园去。

墨浩林见卫敬行也只是回望一眼,并不停步,不由微微扬眉,向莫寒月道,“怎么,十一妹妹不去迎峻小王爷吗?”

莫寒月淡笑,说道,“府门前自有知客,一会儿自然会引峻小王爷进来,倒不必特意相迎!”

那小子,踏相府后园和进他的家门一样,不用人引也走不错路。

也就是说,她是特意出来迎他墨浩林的?

墨浩林轻笑,向前望去一眼,轻叹一声,说道,“这人情冷暖,可见一斑啊!”

刚才听到禀报,前边的卫敬行竟然连脚步都没有一瞬稍停,对秦岭却是满脸的笑意。

若论品阶,一个刚刚授任的状元郎自然不比皇室宗亲的峻小王爷,可是谁不知道,峻小王爷只是一个空壳子王爷,就是这盛京城最寻常的官员,都比他有用些。

莫寒月自然知道他说的不是自己,微微一笑,说道,“世情如此,也难怪旁人!”

一行四人刚刚踏进垂花门,就听身后脚步声响,一名小厮疾奔而来,连声道,“小姐,三公子,景郡王到府!”

莫寒月、卫敬行二人脚步同时一停。莫寒月向墨浩林笑道,“劳烦表哥和状元公一同相迎罢!”又折身向外走去。

同样是当朝的王爷,竟然如此大的区别!

墨浩林微微摇头,凑前两步,低声道,“十一妹妹今日倒令为兄刮目相看!”如果不是深知她绝不是那势利人物,今日如此作为,恐怕他就会拂袖而去。

莫寒月微微抿唇,说道,“待客之道,自然是客雅主勤,岂能一样?”那个无赖小子,不理还缠着不放,若再对他好些,不知会出什么妖蛾子。

这么是说,还是那位峻小王爷不对?

墨浩林扬眉。

四人还没有返回前院,就见景郡王宇文青榕与峻小王爷宇文峻已并肩而来。

只见一个身穿湖蓝色锦袍,玉冠束发,身姿挺拔,如临风玉树。另一个身形初开,紫袍黑衫,长发披垂,二龙抢珠抹额束发,薄唇微挑,桃花眼含笑,邪魅中仍带着原有的狂放不羁,走在景郡王身畔,竟似不输分毫。

这小子长大了!

莫寒月暗暗扬眉。这段日子虽然常见,没有旁人做对比,竟然没有瞧出来。

素不知,她看旁人,旁人也在看她。景郡王见她不但身形长高不少,举止间竟似自带光华,也是不禁微微扬眉。

看到莫寒月,峻小王爷扬眉,似笑非笑,说道,“不知十一小姐是来相迎小皇叔,还是本王?”

莫寒月淡淡一笑,说道,“自然是相迎二位王爷!”福身与景郡王见礼。

卫敬行也忙上前给二人见礼,说道,“二位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峻小王爷笑道,“终究卫三公子是读书人,不似有些人那样无礼!”随意向卫敬行回一礼。

莫寒月只当没有听到,说道,“后园宽敞,请二位王爷后园里坐罢!”侧身引路。

景郡王点头,含笑道,“听说相府后园又添许多景致,正要一观!”又与墨浩林、秦岭见过一礼,一同向后园里去。

相府后园,早已各府小姐云集,此时听说景郡王到了,顿时一片欢悦之声,已有不少人迎出门来。

秋日暖阳下,但见莫寒月纤瘦的身子在前,绕过花丛向这里款款而来,唇间浅笑吟吟,与身畔男子且行且语。

男子如玉雕成的面容,温润清和,周身似绕上一层淡淡的光芒。

景郡王!

小姐们忍不住低呼,已纷纷迎来,浑然忽略掉二人身后的另外四名男子。

去岁草原一行,名大世家的小姐们早已与景郡王熟捻,此时迎上,各自纷纷见礼,一个含笑道,“听说王爷今年还是随同皇上行宫避暑,羡煞臣女。”

另一个道,“是啊,今日我们不曾蒙恩随行,学的骑术怕也生疏!”

再一个道,“王爷此行,怕草原上的马头琴又再被王爷的箫声比下去呢!”

……

景郡王微微含笑,一一回礼,一边回应小姐们的问话,一边向那边的亭子走去。

这些小姐从进府开始,都是端着一副清傲的样子,不要说卫敬行这相府的庶子,就是寻常公子也未必能博一笑。

此时卫敬行看着眼前的场面,不禁目瞪口呆。

既然回京准备入仕,自然会留意朝中局势。峻小王爷是空壳子王爷,不在话下,四名亲王手中虽有实权,实则也在皇帝亲信的制衡之中。

而景郡王虽说重镇一方,手握二十万兵权,可是他的人滞留盛京,自然也是因为皇帝对他极不放心。

如此一来,朝中几位皇室王爷,都为皇帝所忌,反而是静安王府的两位外姓王爷得皇帝的重用。

自来盛京城中世家名门联姻,无不将家族兴衰放在首位,当此情形,没有选妃的景郡王和峻小王爷都不会是世家首选,可为何景郡王会如此受小姐们青睐,还当真是难以理解。

他又哪里知道,这女子的心思,与男子本就不同,情之一字,更是难以以身份权柄衡量。

纷纷见礼之后,相府后园,又是笑声处处,戏台上,也是丝竹悠扬,歌舞声起。

罗雨槐寻到莫寒月,将她引到偏僻处,轻声道,“十一妹妹,四姐姐说亲了!”

“罗四姐姐?”莫寒月一惊,跟着默然,点头道,“嗯,本来她亲事早就该定,倒是被侯远那厮耽搁!如今已经及笄,想来也不能再等!”

罗雨槐点头,轻叹一声,说道,“她受萧二姐姐所托,替她照护萧大姐姐,如今要远嫁,心里总是放不下!”

莫寒月一惊,问道,“远嫁?不知何处?”

罗雨槐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出嫁的三个姐姐,如今都不在盛京,本来祖父舍不得,可是这户人家当初与祖父有旧,说是沙场上的生死之交,祖父也就应下!”

生死之交?

莫寒月微微一怔,凝神略思,问道,“可是姓容的?”

罗雨槐奇道,“妹妹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自然是听罗大小姐罗雨桐提过!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靖国公的战绩,到如今还被许多人交口相传,十一不过是猜测罢了!”握着她的手劝道,“十一听说,容家虽说淡出朝堂,可是诺大世家,又是出身将门,与靖国公如此交情,罗四姐姐嫁去,必会善待,妹妹不必担心!”

罗雨槐点头,默思一瞬,点头笑道,“想来是心中不舍,才会有此顾虑,如今听妹妹一说,我心里倒安稳一些。”

二人正说着话,只听远远的小厮奔来,扬声道,“吉时已到,相爷请各位贵客前院观礼,随后入宴!”

花轿来了!

莫寒月向罗雨槐一笑,牵着她的手向路上来。

罗雨槐叹道,“卫二公子迎亲,本是喜事,只是侯大小姐进门,以她那性子又岂是个甘居人下之人,十一,你……”话说半句不说,语气里是满满的担忧。

莫寒月淡淡一笑,说道,“姐姐放心,任她如何,妹妹自有应付之法!”

罗雨槐见她神色定定,也微微放心。

公子、小姐们刚刚进入前院,就听到前边已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府门外,卫敬飞一身大红吉服,一脸喜色,已引着新娘子进门,向前厅而去。

前厅里,赞礼声、宾客的道贺声一声接一声的传来,及至礼成,更是满堂的喝彩。

莫寒月垂眸,唇角不掩那清浅的笑意,慢慢转身,向后园而去。

走到今日,易家和侯家,侯家和卫家,已经绑在一起,不可分割,日后的兴衰,也就无可避免的联系在一起。

侯楠成亲,本该长兄送嫁,只是侯远新婚不过十几日,生怕冲撞,就改由二公子侯逸送亲。

侯逸虽为主客,只是相府中满堂皆是朝中权贵,任侯逸如何自傲,又岂敢与亲王公候同席。

将卫东亭的再三挽留推托,侯逸由卫敬博引路,向后园来,与公子、小姐们同宴。

大多一同行宫伴驾,都早已熟识,众人也并不如何拘礼,恭贺过之后,重新入座,很快就笑声一片。

正宴之后,也不知是谁引起,又有许多小姐闹着要听景郡王吹箫。

正在这时,有小厮奔来,在亭外回道,“小姐,三公子,前边传话,说时辰已到,迎亲队伍要回去了!”

侯逸闻言,忙起身向众人告辞,含笑道,“今日侯逸身有要务,不能与各位尽兴,还请不要见怪!”

这等场合,别府的公子、小姐自然是从晨到晚,整整热闹一日,只是侯远今日是女家的送亲兄长,等到正宴结束,就要随送亲队伍回去。

莫寒月、卫敬行见他告辞,同时起身相送。

侯远忙伸手拦阻,含笑道,“这里有这许多贵客,有十一小姐相送即可,三公子还请留步!”话说的客气,语气却颇为倨傲,分明是瞧不上他这个庶子。

卫敬行脸色微变,当着许多客人又不能发作,只好含笑躬身,说道,“那敬行就不恭了,二表哥慢走!”

莫寒月含笑,向众人别过,前行半步引路,向园外来。

走出片刻,侯远突然唤道,“十一小姐!”

莫寒月停步回头,问道,“二表哥有事?”

侯远向她长揖一礼,正色道,“楠儿嫁入相府,日后还多请十一小姐照应,往日她有什么得罪处,侯远这里代为赔罪,还请十一小姐不要计较!”

侯楠得罪过她吗?

莫寒月扬眉,微微一笑,说道,“二表哥言重,最说表姐下嫁相府,可这相府与提督府一向也不是外人。更何况,她进门是这府里的少夫人,谁敢为难?再不济,也还有夫人呢!”

侯氏可是她的亲姑母。

侯远点头,却道,“十一小姐言之有理,只是同在一府,还是和睦些为好!”

这倒是实话!

莫寒月点头,说道,“二表哥放心,她是十一长嫂,十一自会敬重!”

那就要看侯楠如何做人了!

侯远听她应下,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点头道,“素来听说,十一小姐小小年纪,却为人宽宏,果然名不虚传!”上前一步,与她并肩而行。

这又是哪里听来?

莫寒月淡淡一笑,却不以为意,与他缓缓向园外去。

这里二人行礼说话,亭子那边虽然听不到二人说什么,动作却瞧的清清楚楚。

小静安王谢霖微微扬眉,说道,“这侯家的二公子不但性子倨傲,行事也极为鲁莽,今日怎么像换个人似的?”

景郡王淡笑,说道,“今日是侯大小姐大喜,纵然他眼里瞧不上谁,总要有所收敛!”

谢霖微微摇头,说道,“懂收敛,他就不是侯二公子了!”

只是想,侯逸必然顾忌这是大喜的日子,也并未深究。

已经半醉的峻小王爷闻言,不禁桃花眼微眯,向那边遥遥望去一眼。

此时已过正午,日头西斜,将不远处的湖水映上一层淡淡的辉晕。从这个角度看到,只见莫寒月那纤细的身影和侯远那魁伟的身影重叠,慢慢向湖边而去。

此情此景,并没有什么不妥,峻小王爷眉心却不禁一跳,也不多想,摇摇晃晃起身,向亭外去。

景郡王看到,问道,“峻儿,你去哪里?”

宇文峻摆摆手,并不回答,仍东倒西歪的走下亭去。

景郡王忙向两个小厮一指,说道,“快,跟着峻小王爷,仔细醉倒在哪里!”

两名小厮听到,正要跟上,就见宇文峻不悦的回过头来,桃花眼醉眼歪斜,脚下趔趄,摇头道,“跟着……跟着我做什么?爷……爷撒尿你们……你们也瞧着……呛!”打个酒嗝,转身就走。

小姐们听他说话粗俗,都不禁微微皱眉,小静安王却不禁挑眉,向他的背影深深望去一眼,淡笑道,“他不让跟,就不用跟罢,回头当真醉倒,就由他在这园子里吹风!”

两个小厮一听,当即停步。

那里莫寒月与侯远慢慢沿湖而行,前边穿过一片林子,不多远就是园门。

侯远突然说道,“十一小姐,为何我听说,去年草原上那一幕,是你所设计?”

“什么?”莫寒月一愕,跟着笑起,说道,“二表哥说笑!”

侯远冷哼一声,说道,“后来大哥细细查过,楠儿会去小帐,就是你命人引去!恐怕卫二公子本就是你的共谋吧?”

这话一出,莫寒月不禁暗吃一惊。

要知道那天将侯楠引去小帐的,是谢沁买通皇帝身边儿的小太监,此事若捅出去,那天自己并没有出头做什么事,倒不怕金殿对质,只是一节一节查下来,怕是会连累到谢沁。

心中暗惊,脸上却不动声色,莫寒月皱眉摇头,说道,“二表哥说哪里话,十一不过小小的一个幼女,又有谁会听命十一?”

“幼女?”侯远冷笑,上前一步,一手骤出,扣住她的腕脉,冷声道,“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若再任你大些还了得?”

莫寒月万料不到他会突然动手,来不及闪避,一只手腕已被他扣住,不禁一惊,喝道,“侯远,你敢!”转目望去,更加心惊。原来,刚才那几句话间,已经踏入林中。

这个地方,不管发生什么,可是两头都瞧不见动静。

侯远冷笑一声,咬牙道,“我有何不敢?”信手回拖,一把擒住她的衣领,向湖边拖去。

他这一动手,莫寒月心中倒一下子安稳。

去年草原那一幕,如果侯家有真凭实据,说是自己设计,大可以告上金殿。

可是此时他下手谋害,只能说明,刚才的话,不过是为了分去自己的心神。也就是说,不过是信口胡言,说中事实,不过是巧合罢了。

心中念头电闪,莫寒月百忙中空着的一手疾抬,向侯远腋下挠去。

其实她现在要害被制,整个人落在侯远手里,根本已经没有几分气力。可是腋下是人体最敏感的地方之一,侯远感觉到她一手袭来,不自觉缩身闪避。如此一来,擒着她衣领的手掌外送,莫寒月将头一仰,已经挣脱。

只是她虽有满腹的巧妙招式,奈何这具身体却没有多少扎实功夫,要想挣脱侯远的钳制谈何容易?

只听侯远一声冷笑,说道,“想不到十一小姐竟然还会些功夫!”话落,另一手骤出,向她头顶直劈。

这是安心要取她性命啊!

莫寒月吃惊,手臂疾扭,却哪里挣得过他的铁腕。眼看就要毙在他的掌下,突然风声劲疾,骤然而至,侯远“啊”的一声痛呼,手掌顿时鲜血淋漓,连忙撤回。

一柄飞刀擦着树干,跌入草丛。

莫寒月大喜之下,忙身子疾挣,想要摆脱他的钳制。

哪知侯远为人虽然莽撞,为人却极为悍勇,一手受伤,另一手却丝毫不松,反手斜拖,将她向湖中抛去。

莫寒月身不由已,身子已越出栏杆,向下直跌,不由心中暗惊。

上一世,自己固然会水,可是,她却不知道,如今这副身体,还能不能自保。

眼看就要落入湖中,只听一身低喝,身子一实,已被人一把捞住,跟着一个回旋,已脚落实地。

莫寒月心头微定,抬头看去,只见身畔少年唇角微挑,带出一抹邪魅笑意,微眯的桃花眼中却已是一片杀机。

“王爷!”莫寒月低唤,转头望向侯远。

“侯二公子!”峻小王爷慢慢放开怀中女娃,慢慢上前两步,淡笑道,“侯二公子这是玩的什么把戏?”目光掠过他受伤的手掌,不禁闪过一抹异色。

侯远抛莫寒月落水,正心中暗喜,却见人影闪过,莫寒月已婷婷立在岸边,她身边之人黑袍红衫,长发飞舞,唇角的笑容,却带着刺人的寒意。

“峻……峻小王爷……”侯逸瞳孔一缩,失声低呼。

“是我!”峻小王爷扬眉。

侯逸脸色变幻,骤然将牙一咬,喝道,“王爷既然多管闲事,那就一同留下罢!”双掌一错,向峻小王爷攻去。

“不自量力的东西!”峻小王爷低喝,身形微闪,避过侯远当胸一击,手掌已从不可思议的地方直插而入,轻飘飘印上他的胸口。

要害被袭,侯远大吃一惊,匆忙向后闪避,却见峻小王爷的身影如影随形,竟然与他不稍远离,胸口如被巨石重压,越来越觉沉闷。

侯远大骇,失声惊呼道,“你……你……”

从来只知道这峻小王爷轻功一流,哪知道自己十数年的功夫,在他手里,竟然连一招都过不到。

莫寒月也不禁微微扬眉,上前一步,唤道,“王爷,留他一条狗命!”

“好勒!”峻小王爷应一声,手中力道突转,侯远脚下两个踉跄,只觉背后一实,已被他紧紧压在一棵树上。

莫寒月慢慢走去,在宇文峻身边停住,扬眉问道,“侯二公子,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下杀手?”

“我……我……”侯远眸光闪躲,寻话道,“十一小姐,我……我不过一时失手……”

话还没有说完,只觉胸口压力骤增,顿时喘不上气来,一张脸涨红如猪肝,只能急急摇头。

莫寒月一手握住宇文峻手臂,令他力道略收,又问道,“说,你为何要杀我?”

侯远再不敢乱说,微微咬唇,说道,“那日娘娘省亲,楠儿回去说,你……你不是寻常人物,相府有你在,怕是……怕是她会处处受你所制,所以……所以……”

“所以,你才会想将我杀了,一了百了!”莫寒月点头。

侯楠进门,如果自己“意外”身亡,这相府的掌家之权,自然就会落在侯楠身上。

“就是如此?”宇文峻皱眉,说道,“今日相府贺客盈门,府前府后都是宾客,你就不怕,杀人之后无路可逃?”

“就因为人多,他又是送亲的亲家公子,才不会有人疑到他!”

重要的是,刚才他在路上停下向自己行礼,那边亭子里必然有许多人瞧见。他将自己抛入湖中,若自己身亡,被人发现总还要些时辰,那时他已从容离府,谁又能疑得上他?

莫寒月微微摇头,说道,“王爷,放了他罢!”

“放了他?”峻小王爷扬眉。

“要不然,还把他弄死在这里?”莫寒月皱眉。那可不是她想要的。

峻小王爷眯眼,向侯远打量片刻,突然低笑一声,探手入怀,摸出一只瓷瓶,喝道,“张嘴!”

“这……这是什么……”侯远脸色大变。

峻小王爷哪里理他?手掌轻按,已逼的他无法呼吸,嘴已不自觉张开。

峻小王爷弹去瓶盖,将瓶中的东西尽数倾入他口中,顺手在他嘴上一拍。

气流骤至,侯远只觉喉间一窒,口中的药丸已经不自觉吞入腹中,不禁大惊失色,叫道,“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自然是毒药!”峻小王爷悠然接口,顺手在他胸前拍两掌,这才松手。

胸前的力道消失,侯远顿时全身脱力,靠着大树慢慢滑倒,忙抚着脖子连呕,却哪里吐得出来。

峻小王爷也不理她,回头向莫寒月一望,问道,“丫头,你没有受伤罢!”

“无事!”莫寒月微微摇头,瞧着侯远道,“侯二公子请回罢,恕不远送!”

侯远全身脱力,脸色惨白,抬头向峻小王爷注视片刻,才低声问道,“你要怎么样?”

他不杀他,却给他服下毒药,自然还有后招。

峻小王爷淡道,“你只要日后不与十一小姐为难,一个月后到本王的府上,自然给你解药!”

“好!”侯远咬牙点头,向莫寒月恨恨一望,勉强爬起,将手上的伤略一包扎,用衣袖遮挡,踉跄向外而去。

看着他走远,莫寒月轻轻吁一口气,轻声道,“这侯二公子虽说莽撞,倒不是完全没有脑子。”

此时不管是前院,还是后园,都正是酒正浓舞正酣的时候。他选这个时候离府,又在进入这片林子之后动手,正是离两边都远,就算有些什么动静,也不会有人听到。

峻小王爷微微点头,向她略一打量,不满皱眉,说道,“你那两个会武功的丫鬟呢,怎么一个也不带在身边儿?”

莫寒月不禁揉眉,苦笑道,“人在相府,又哪里知道会有此事?”话说到最后,眸中已瞬间凝上一抹寒意。

听侯远一句话,除去自己,竟然是侯楠的主意。本来这当家之权于她并不重要,如今看来,竟然是丝毫不能放松了!

峻小王爷感觉到她的寒意,忍不住轻轻一叹,张臂拥住她身子,轻声道,“丫头,日后可不许这么大意!”

向她身上查看,除去手腕被捏出五道指痕,并没有损伤,这才放心。只是想到刚刚的惊险,也不禁暗暗心惊。

如果,自己竟然没有跟出来,如果,莫寒月没有支撑到他赶来,那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

莫寒月脸夹寒霜,轻轻点头,说道,“王爷放心,十一不会再给他们机会!”向他手里的瓷瓶一望,好奇问道,“王爷给他吃的当真是毒药?”

“当然不是!”峻小王爷低笑,叹一口气,说道,“可惜了本王上好的鱼食!”

“鱼食……”莫寒月不禁结舌。谁的鱼食,是装在瓷瓶里,随身带着的?

可是此人行事向来不依常理,莫寒月也无瑕向他追问,低头整理一下衣衫,这才向他一礼,说道,“方才的事,请王爷不要向任何人说起!”

“知道了!”峻小王爷却不还礼,又恢复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向她挥手道,“你回去罢,本王要醉一会儿!”

什么叫醉一会儿?

莫寒月好笑,但深知自己的隐藏,只在于卫氏一府,而他的隐藏,却在整个朝野。她不愿将今日的事说出,而他展露的那手功夫,又岂会愿意被旁人知道?

果然如莫寒月所言,这里的一场争斗,竟然并没有一人瞧见。亭中众人见她回来,只是含笑相迎,闲谈笑闹罢了。

至晚,莫寒月向丹枫约略说起,丹枫不禁色变,咬牙道,“这些人,竟然无孔不入!”

莫寒月点头,叹道,“若不是峻小王爷及时赶到,你家小姐这条小命儿怕是不保!”从袖中摸出一柄长约三寸的飞刀,扬眉道,“想不到他身上还携有暗器!”

如果不是这柄飞刀,自己早已毙命在那一掌之下。

丹枫奇异,接过细瞧片刻,摇头道,“前几年,大公子一位江湖上的朋友到访,曾听他讲过江湖异事。这飞刀,倒似江湖侠客所用,峻小王爷怎么会有?”

不管是各大王府,还是名门世家,会武功的公子王孙自然不在少数。可是这些人心里,想的是沙场征战,建功立业,习的都是马上的功夫,又有谁会去练这行走江湖的把戏?

更何况,像峻小王爷这等人,随时都会进宫,随身携带暗器,难道不怕引起皇帝的猜忌?

莫寒月也微微皱眉,捏着飞刀沉思片刻,也猜不透宇文峻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但想他行事向来不能以常理推断,也就不再深究。

同一时间,峻王府。

峻小王爷一脸冷凝,皱眉道,“任她如何,不过小小一个女娃,他们竟然也下杀手!”

虽然见过她那满身的伤痕,终究不过是旧伤,又哪里想到,她的身边,竟然是危机四伏。难怪!难怪她小小年纪,就如此工于心计,算计良多!

丁亦劝道,“王爷也莫恼,好在十一小姐逢凶化吉。”

宇文峻轻轻摇头,叹道,“若不是她自个儿会些功夫,伤侯远一只手掌,怕是本王赶到,也只能看到她的……”

“尸身”两个字不愿出口,说半句闭嘴。略想片刻,将丁亦招到面前,俯耳低语。

丁亦连连点头,躬身道,“王爷放心,小人即刻就去!”

第二日一早,卫敬飞、侯楠二人依礼先赴皇宫外谢恩,跟着回府,给府中长者敬茶行礼。

相府中的长者,也只老夫人、卫东亭、侯氏三人。

莫寒月见侯楠给三人敬过茶,上前含笑行礼,说道,“十一见过嫂嫂!”

侯楠微微抿唇,款款还礼,说道,“十一妹妹客气!”

莫寒月微笑,又再望向卫敬飞,行礼道,“恭喜二哥!”

“多谢十一妹妹!”卫敬飞还礼,脸上的笑容却极为牵强。

这哪里还是昨日那个喜气洋洋的新郎?

莫寒月微微挑眉,却只当没有瞧见。

侯氏等几人见过礼,向侯楠满意点头,说道,“我们原是一家人,如今亲上加亲,倒比外头寻去强些!”向莫寒月吩咐,说道,“如今你有了嫂嫂,也就不用太过辛苦,慢慢将府中的事交给她罢!”

果然要给自个儿的亲侄女!

莫寒月微微含笑,福身应过,说道,“那日后就要偏劳嫂嫂!”竟然没有丝毫的迟疑。

卫东亭也微微点头,说道,“府中事杂,倒也不急在一时,这几日趁着敬飞有假,还是多歇息的好!”

多造人的好吧?

莫寒月眸光向卫敬飞一转,见他的笑容变的更加勉强,不由微微一笑,垂下眸去。

从花厅里出来,刚刚走出侯氏的院子,丹枫就不禁皱眉,说道,“小姐,这二少夫人对小姐未存善意,难不成当真将掌家之权交给她?”

莫寒月垂眸,含笑道,“给她又何妨?”竟似不以为意,径直向后园去。

她敢给,只怕她不敢接。

依礼,大婚第三日回门。莫寒月仍一早起身,先将府中的杂事处置,这才送卫敬飞、侯楠二人离府。

转身回来,向习妈妈道,“三日已过,明日开始二少夫人已要在府中理事,今日劳烦妈妈将帐册整好,明儿一早交给少夫人!”

习妈妈微一迟疑,说道,“虽说是要二少夫人理事,可也没有说要小姐全数放手,就这样将帐册交出去?”

说人老成精,这习妈妈跟着侯氏,在这相府中几经争斗,只见侯楠一眼,就知道是个不省事的。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纵不一时全交,也是整出来的好,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交待清楚,仍回后园里去。

黄昏时分,莫寒月正与夏儿几人说话,就听小丫鬟回道,“小姐,园子外二公子传话儿,说有要紧的事与小姐商议!”

来了!

莫寒月暗笑,命小丫鬟传回话去,自个儿换过衣裳,带着丹枫向园外来。

园子外,卫敬飞见她出来,急忙迎上,一眼看到丹枫,不禁皱眉。

经过三天前的事,莫寒月深知丹枫断断不会离自己左右,略一沉吟,说道,“二哥不如园子里坐罢!”转身引他进园子里来。

园子外屋宇鳞次栉比,自己走远一些,就会离开丹枫的视丝,离的太近,料想卫敬飞不会讲。

卫敬飞倒不深想,跟着她入园,在亭子里坐下,开口就道,“妹妹说娶侯楠强过易大小姐,如今……如今可……可如何是好?”

莫寒月扬眉,问道,“二哥何出此言?”

卫敬飞迟疑片刻,终于结舌道,“从新婚之夜到今日,她……她总不肯……不肯让我碰她……”

莫寒月扬眉,淡笑道,“难不成二哥以为,迎娶的是易大小姐,她就心甘情愿?”

卫敬飞愣怔一瞬,想到易红珠素来正眼都不瞧他一眼,不禁气沮,皱眉道,“如今如何是好?”

莫寒月被他气笑,摇头道,“二哥,那是你屋子里的事,难不成还要妹妹教你?”

卫敬飞急道,“她是提督府千金,身边儿又带着六个陪嫁丫鬟,如今她不愿我近她的身,我又能如何?”

莫寒月冷笑,说道,“二哥,你可是御旨赐婚,她不肯,那可是抗旨!”

卫敬飞变色,说道,“难不成将她告上殿去?纵然不顾念旁的,这等事……这等事岂能拿在殿上去说?”

你还知道要脸啊!

莫寒月好笑,慢慢站起身来,说道,“二哥当真还要她跟着你过日子,此事旁人就万万帮不上忙,若二哥不想,那就由着她罢!”说完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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