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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寒月听他说的入情入理,也再无异议,一边跟着他疾驰,一边转头向他跨下马一望,撇唇道,“你自个儿霸占去彤云,就是怕我冲到前头不是?”

峻王忍不住低笑出声,点头道,“自然!方才若把彤云交到你手里,这会儿本王又何处去追,岂不是急死?”

刚才莫寒月本也是一时恼怒,听他一说,不由抿唇一笑,跟着又微微皱眉,说道,“看来,这草原上也不太平!”

“怎么?”峻王扬眉。

莫寒月低叹一声,将方才月琉璃和鄂加部族人的话略述一回,说道,“这大半夜的,马棚着火,马儿受惊,原是常理,可是那马棚的门烧的面目全非,必定着手滚烫,救火之人无法打开。可是方才我瞧见马棚的门却是大敞,只能说明,在火起之前,已被人打开,放马儿出来!”

放马儿出来的目的,自然是任由马儿惊跑。这一晚是哲加身负巡守之责,见到马惊,必然拦阻,再使些别的手脚,就足以令他遇险。

宇文峻微微皱眉,说道,“你是说,此事是有人故意纵火,令马儿受惊冲出棚去?”

莫寒月点头,说道,“不止!恐怕哲加王子也是被人设计!”

宇文峻微一凝思,点头道,“不错,既然是选下一任的族长,只放跑鄂多部的马儿,并不能阻止哲加参选,最彻底的法子,就是……”

就是将他除去!

后边的半句,他并没有说出来,可是莫寒月又岂有不知道的?

一张小脸,早已一片凝肃,轻声道,“但愿我们来得及!”

宇文峻点头,说道,“既然有人下手,必然是别有居心,虽说我们并非哈萨族人,可是若被那些人得逞,此次北行,怕也凶险!”

是啊,用这种手段得到族长之位的人,又岂会只甘心做一个族长?如果当真有什么野心,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北行的皇帝和众臣!

二人这一回纵马疾驰,已不再是拼尽马力,东方渐白的时候,身后丹枫、印于飞等人也已跟上。

莫寒月纵目而望,只见晨光里,前边连绵起伏,隐隐现出一带山脉,不由微微点头,轻声道,“想来,我们所料不错!”

哲加王子生于草原,长于马背,对草原和马儿的熟悉不输于任何人,若当真想暗算他,单凭一群惊马和这无际的草原,恐怕并不能将他置于死地,而若是将他带入山中……

峻王轻轻点头,向丁亦道,“你回去,向小静安王禀报,这边多派人手,怕要搜山,我们先去!”

丁亦一惊,唤道,“王爷!”

如果那山里真有埋伏,只这几个人闯入,岂不是凶多吉少?

宇文峻摇头,说道,“对方的目的,不是我们,无防!”

丁亦无法,只得应命。莫寒月见他调转马头,忙又唤住,说道,“这一路不见月姑娘,你千万请小静安王别处还派人去找!”

丁亦应命,见她再没有旁的吩咐,打马疾驰而去。

此时天已大亮,莫寒月倒也稳下性子,不再纵马疾驰,而是一边向山上去,一边俯身查看沿路的草地上的印迹。

这里深入草原,如果有大匹的惊马驰过,长草必定堰伏。

宇文峻轻叹一声,摇头道,“这草原纵横数百里,惊马也好,琉璃也罢,就是也往那里去,又哪里就这么巧,与我们走到一处?”

是啊,这草原一眼望去,景物相差无几,旁人就算是与他们差出丈余,就已无法查到马蹄印迹。

莫寒月微怔,不禁苦笑点头,说道,“这草原看起来如此美丽,当真遇事,还真是……还真是……”后句重复两次,心里大觉无力,终究不能出口。

峻王目注前边的山峦,微微扬眉,说道,“这山虽不比木兰山险峻,却占地极广,绵延不见尽头,看来,要想搜山,还非得禁军不可!”

莫寒月也跟着一起望去,点头,跟着又微微摇头,说道,“怕是等不到禁军来了!”

随着她的话落,只见一处山脊后突然尘土飞扬,似有千军万马在那里狂奔。

峻王桃花眼骤张,喝道,“走!”双腿一夹马腹,当先向山脚冲去,莫寒月率丹枫、印于飞等人紧随于后,五人五骑,向着尘土扬起的方向疾驰。

从四更离营,到此刻已经足足三个多时辰,骄阳高照,已变的灼热。

这三个时辰下来,莫寒月等人都是滴水未沾,这一番纵马疾驰,等到山脚早已是焦渴难忍。

宇文峻抬头,见山上树木苍苍,心中略松,说道,“想来山上有水,你们上山先往林子里去,本王自去查探那边的情形!”觅路提缰向山上驰去。

莫寒月随在他的身后,默查这山上情形,不由皱眉,说道,“怎么我看这地形颇为古怪,还是不要走散的好!”

宇文峻虽说聪慧绝顶,终究一生少离盛京,更不曾驰骋沙场,左右瞧一回,并瞧不出有什么蹊跷,扬眉道,“这地形远不及木兰山凶险,有什么古怪?”

莫寒月轻轻摇头,纵马掠过他的身畔,当先向尘土扬起处驰去,说道,“当心一些总没有错!”

峻王无法,只得紧紧随在她身后,一同冲上山去。

刚刚驰上一处山坡,只听人喊马嘶声响成一片。

莫寒月一惊,极目向下望去,只见山坡的那一边,一片极大的林子,林子内马嘶声不断传来,听着竟极为凄惨,林子上空,腾起片片烟尘,想来就是山下所见。

而在林外,百余名哈萨族打扮的男子各骑骏马,在林外围绕奔驰,却并不闯进林去。

宇文峻与莫寒月对视一眼,突然扬声问道,“不知是哪一部的兄弟在这里?”

声音不大,却远远的传送出去,虽然是众马嘶鸣中,那边的人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看来,这位纨绔王爷还是有两把刷子!

莫寒月暗暗点头。

只这一句,山坡上的人顿时勒缰停住,向这里回过头来。

一位面目粗豪的汉子见只有五人,倒有三人是女子,神情顿时一松,扬声道,“鄂多部在此猎马,请各位绕行!”

鄂多部?

宇文峻扬眉,朗声笑起,说道,“巧了,小王与鄂多部的哲加王子颇为些交情,既然是鄂多部的事,自然理应帮忙!”低声向莫寒月道,“你们留在这里,印于飞跟我下去!”说着话,纵马向山坡下驰去。

印于飞应命,紧随其后。

那汉子听他自称“小王”,不禁一惊,喝道,“阁下是大梁朝廷的人?”

宇文峻扬声笑道,“不错,小王宇文峻,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虽然已离那人极近,仍然运气扬声,将声音传出极远。

莫寒月心头微微一动,不禁侧头向那片林子望去。

也就在此时,只听林子里一人嘶声大吼,“峻王,他们是上宜部的人,不要上当!”

只是喊声虽大,还是淹没在马儿的嘶鸣声里,只余一些破碎的声息,随风飘来。

饶是如此,已被宇文峻捕捉,回过头,向莫寒月将嘴一呶,指了指树林。

如果猜的不错,那林子里的正是哲加王子!

莫寒月会意,心中暗喜,含笑道,“出来驰这许久的马,也早已渴了,那林子里不知有没有水喝?”说完调转马头,径直向那林子驰去。

林外的人一惊,有十几骑已横马来挡,喝道,“林子里我部正在擒马,请姑娘绕行!”

峻王也料不到她会直闯,暗吃一惊,唤道,“丫头,回来!”告诉她哲加的下落,只是为了让她放心,又哪知道她会自个儿去闯?

莫寒月不理,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正好,我正嫌这跨下的马儿不够精良,要换一匹呢,既然林子里有马,草原上的规矩,自然是谁擒到就是谁的!”竟然没有片刻稍停,径直纵马硬闯。

那几人大怒,喝道,“快快停住,那些马是我们的!”

还有人喝道,“那林子里的马儿极多,等我们擒过,姑娘再选罢!”

莫寒月撇唇,说道,“等你们将好的选走,余下劣马,姑娘可不稀罕!”

其中一条大汉大怒,喝道,“看你小小一个女孩儿,才与你废话,一会儿可不许哭!”

莫寒月“噗”的一笑,说道,“那我们说好,我不哭,你们也不许哭!”

那大汉一怔,说道,“我们怎么会哭?”

两方说话间,莫寒月已奔到他面前,马缰微带,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一只小手已悄无声息的探出,二指相并,在他肘下猛力一戳,同时双脚猛踢马腹,喝道,“驾!”

跨下马受到催促,低嘶一声,骤然向前一窜,径直向林子里冲去。

那大汉微微一呆,只觉鼻子一酸,眼泪已忍不住滚滚而下,抽咽几下,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冷不防,他身边的几人被他吓一跳,都惊异的向他望来。莫寒月马上回头,笑道,“这么大人还哭鼻子,羞不羞?”跨下马却片刻不停,仍向林子驰去。

借这片刻的纷乱,丹枫、丹霞二人已借机从几人间穿过,跟着莫寒月向林子里闯去。

粗豪男子见莫寒月小小一个少女,竟然轻易突破几人的拦阻,不禁大吃一惊,喝道,“小妹妹,林子里危险,你可不要后悔!”

莫寒月回头,向他吐一吐舌,笑道,“多谢大哥!”跨下马却越发跑的飞快,向林子冲去。

宇文峻大惊失色,连连顿足,叫道,“十一,回来!快回来!”向印于飞道,“快!快跟去!”

印于飞微一迟疑,说道,“王爷!”

林子里再凶险,看这样子,也不过被困的哲加和几百匹马,这里可是有上百人不知敌友。

对面那粗豪汉子听他喊出“十一”二字,也是一惊,奇道,“她是十一小姐?”

大梁朝廷的人不知道,因为三年前的一场赛马,“十一小姐”四个字,早已在草原传遍。

宇文峻见印于飞竟然不听号令,不禁将脸一沉,喝道,“还不快去!”

这声低喝,声音不高,并不如何威严,却凛然之气毕现,与他平日的散漫截然相反。印于飞跟他多年,素知道他的禀性,不敢再迟疑,忙催马随后赶去。

那号啕大哭的汉子泪流不止,大觉丢脸,见又有人来闯,忙上来拦阻,抽抽咽咽的喝道,“小子,给……呜呜……给爷站住……呜呜……”

印于飞听的好笑,问道,“站住做什么,要爷替你擦鼻涕么?”人随声动,一掌掌影飘飘,已虚飘飘向那人胸口按去。

分明是在马上,分明还隔着些距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手掌骤忽间就已到胸前。

那汉子大骇之下,“啊”的一声大叫,仰身一个倒翻,从马屁股后摔下马去。只这一停,印于飞一人一骑已疾掠而过,扬声笑道,“多谢大爷让路!”

那汉子经他一吓,又再一摔,哭声倒一下子停住,不由勃然大怒,喝道,“小子,你敢戏弄大爷!”跳上马,向他身后追去。

此时莫寒月三人已驰到林子边缘,横里又有十几骑马截来,喝道,“小妹妹,你还是回去罢!”

莫寒月视而不见,跨下马不但不停,反而疾催一声,越发驰的飞快。

有两人大怒,一左一右,劈手向她肩上抓去,安心要将她拖下马来。

哪知手掌离她还隔着尺余,却见她身后两骑已疾掠而至,两声清叱,旁人还没瞧清是什么状况,两条大汉已像纸人儿一般,凌空倒飞出去,而莫寒月身后的丹枫、丹霞二人却已跟在莫寒月身后,疾驰入林。

众大汉还没等回过神来,马蹄声又近,印于飞也已纵马疾闯而至。

十几人齐声大呼,蜂涌抢上,誓要将此人截下,挽回颜面。

哪知双方接近,短兵相接,只见印于飞跨下马儿片刻不停,双手疾挥,连抓带丢,不过是转眼间,已将十余人抛在马下,他自个儿头都不回,径直闯进林去。

宇文峻见这几人连闯十余人,轻易入林,心中略松,可是听到林中的马嘶声,也不敢大意,扬声喝道,“上宜部是吗,为何冒充鄂多部?不知有什么图谋?”喝声中,劈手一掌,向粗豪汉子抓去。

那粗豪汉子咬牙,一边后退挡格,一边大声喝道,“那几个人进林,再难出来,先擒峻王!”随着他的喝声,几十人同时向宇文峻截来。

宇文峻听他说出进了林子再难出来的话,不禁心中暗惊,脸上却不动声色,扬声长笑,说道,“好!好!小爷今日恰好痛快打一架!”不闪不避,单人匹马,竟然向群敌疾冲,一腿斜踢,手中寒光乍现,已拨匕首在手,挥舞中,惨叫声起,已连伤二人。

上宜部众人大惊,发一声喊,又有数十人向他冲来。

宇文峻平日在盛京,一向嬉笑散漫,从不曾显露真实功夫,此刻担忧莫寒月,下手竟然毫不容情,片刻间,连伤十余人,夺路向林中冲去。

刚刚驰出丈余,就听两侧呼喝声起,一黑一白两条人影已疾掠而至,挡在马前。

宇文峻浑不在意,喝道,“让路!”不勒马停缰,反而双腿疾催,向那二人直撞。

左首白衣人侧退一步相避,右首黑衣人却冷笑一声,揉身直上,身形跃起,掌影飘飘向他面门直劈。

宇文峻没料到哈萨族中会有如此高手,不禁一惊,身体后仰倒卧马鞍,手中却匕首斜挥,向那人腕脉袭去。

黑衣人不防,连忙收手,第二招还不等出,却见宇文峻已一个翻身,藏身马下。

黑衣人低笑一声,说道,“狡赖小子!”倒纵落地,双掌一错,向马腹下攻到。

还不等他攻到近前,人影微闪,宇文峻已从另一侧翻上,俯身探手,以匕首去迎他的肉掌。身手之灵活,动作之快,竟然是生平罕见。

黑人见宇文峻分明不是自己对手,可是凭着身手灵活,不与他硬接硬架,一时竟奈何不了他,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能打点精神与他缠斗。

被他绊住身子,宇文峻心里也是暗暗叫苦,目光不断向林子方向望去。

听那粗豪汉子所言,那林子里必定是设下什么埋伏,若不然,既然无人拦阻,区区几百匹马,岂能困得住在草原生长的哲加?

而如今莫寒月几人闯入,再听不到一点声音,竟然不知道是凶是吉。

只是他越着急,黑衣人越缠斗不放,渐渐上宜部的几十人也向这里聚来,将他围在核心。

宇文峻眼看林子里除了马嘶,仍然没有旁的动静,越战越是焦燥。正在这时,就听山坡上有人笑道,“怎么峻王在这里游玩,也不带上本王?”

随着话落,一骑马缓缓越过山脊,向这里而来。

“小静安王!”粗豪汉子一眼瞧见,不由失声惊叫,说道,“是小静安王!小静安王来了!”声音中,带着一些惊慌和焦急。

草原上,提到峻王,不过是知道三年前和十一小姐同时遇险,在风暴中全身而回之人。可是小静安王曾与哈萨族各部赛马,虽然最后败给景郡王,可是其间神勇,也是名满草原。

宇文峻一眼看到他,不由大喜,叫道,“小静安王,十一进了林子,快去助他!”见来了帮手,精神一振,手中匕首疾挥,又是连伤二人。

谢霖本来一脸闲适,听说莫寒月入林,身边又没有峻王相陪,也是不由暗吃一惊,微一咬牙,喝道,“先擒上宜部反贼,再随本王入林!”腰间长剑铮的一声出鞘,纵马疾驰,向这里冲来。

宇文峻大急,说道,“我不打紧,快去找十一!”话音刚落,却见山脊后一骑、两骑、三骑……十骑……二十骑……三十骑……人影越来越多出现,丁亦在前,史广平在后,跃下山坡,疾冲而来。

虽然不是禁军,却是峻王府和静安王府两府的亲兵!

峻王大喜,手中匕首更是使的如一道银虹,反守为攻,向黑衣人连环疾刺,竟将他逼的连连后退。

小静安王片刻赶到,手中长剑斜指,挡者披靡,骏马的奔势竟不稍停,迅速向峻王接近。

白衣人立在人群之外,见他竟然势如破竹,不由暗惊,扬声喝道,“今日已不能成事,走罢!”也不等旁人应,跃身上马,向另一边逃去。

单单赶来一个小静安王,已经无法困住峻王,又有谁知道后边那些亲兵之后,有没有景郡王,有没有罗越,有没有三年前,在草原上扬威的诸多男儿?

白衣人一走,黑衣人跟着一轮急攻,逼退宇文峻,也是翻身倒纵上马,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少了这两个人,粗豪汉子已知势败,发一声喊,百余上宜部的人都是四散奔逃,像是早已练习好的一般,让人无法从一个方向追拿。

宇文峻又哪里顾得上这些人,向谢霖招呼一声,纵马向林中驰去。

莫寒月纵马入林,不过走进丈余,只见林中林木交错,杂草丛生,隐隐间,似含阵法,顿时一惊,勒马停住。

丹枫自后跟上,目光向林中一望,只觉阴气森森,说不出的可怖,不由皱眉,轻声道,“小姐,这林子有古怪!”

虽然她不懂阵法,可终究是习武之人,感觉极为敏锐。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你们跟着我,千万不能走散!”马缰微提,不疾不缓,向林子深处而去。

丹枫、丹霞二人怕她有失,不敢稍离,紧紧跟在身后,时时探头向前望去,就见长草之中,荆棘丛生,看似再没有路可走,哪知莫寒月随意一转,就将荆棘避开。

二人大奇,丹枫轻声问道,“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绕过几丛荆棘,莫寒月终于轻轻松一口气,唇角勾出浅浅笑意,说道,“雕虫小技罢了,不打紧!”

此刻她心里已经雪亮,这林中以荆棘布下阵法,上宜族的人将哲加引入林中,马群陷入荆棘,又无人能识阵法,所以被困在林中,纵没有人围攻,时间长了,自然不是被擒,就是被杀。

识破阵法,莫寒月已不多停,纵马向马嘶声密集处驰去,左穿右绕,不过片刻已深入林中。

放眼望去,只见数百匹骏马,困在方寸之地,挨挨挤挤,竟转不开身。有的马儿试图闯出,可是刚刚奔出几步,就踏进荆棘,被荆棘的倒刺刺破马腿,只好惨声长嘶,又再退回。

这么多的马儿挤在一起,人在其中,稍一不慎,怕就会被马儿踩成肉泥吧!

莫寒月瞧的心惊,已不敢再前,只是立在马上,极力向马群中望去。马头攒动,又哪里有哲加的影子?

莫寒月心中焦急,又不能挤进马群中去找,只能扬声唤道,“哲加王子……”只是众马嘶鸣,声音顿时淹没,连自个儿也听不清楚。

丹枫、丹霞互视一眼,也扬声高呼,“哲加王子!”

此时马群离三人不过数丈,又是众马嘶鸣,饶是二人身有武功,可是喊声仍然被马嘶声盖去。

莫寒月大急,四处一瞧,指着一株大树,说道,“丹枫,折支树枝给我!”

丹枫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还是依言纵起,捡一支大些的树枝折下给她。

莫寒月找嫩枝折下,将树皮拧松,中间抽去,粗粗做成一只哨子,放在口中用力吹响。

这简单做成的哨子虽然粗陋,声音也并不好听,可是如此吹出,已传声极远。

这还是她想起月琉璃受到的启发。

丹枫、丹霞二人大喜,也连忙折下嫩枝制成哨子,同时用气吹响。

刚刚吹十余声,不见哲加回应,却听身后印于飞声音唤道,“王妃!”

莫寒月回头,见他立在荆棘之外不能入林,忙道,“你立在那里就好,不必进来!”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马群一阵骚动,一条身影不知从何跃起,径直落上一匹骏马的马背。

丹枫眼利,失声唤道,“哲加王子!”

莫寒月一见,也不禁大喜,扬声唤道,“哲加王子,你慢慢向这里来,我引你出林!”

哲加虽听不清她的喊声,但见她立马林中,也控马奋力向这里靠拢。只是数百匹骏马挤在这方寸之地,要想移动半分,又谈何容易?

印于飞惦记林外恶斗的峻王,看的越发着急,一撸衣袖,说道,“王妃,小人去接引哲加王子出来!”身形一纵,已离马向这里扑来。

莫寒月大惊,急声叫道,“不可!”

她话音刚落,印于飞双足已向荆棘中落去。肌肤感觉到荆棘倒刺的锋利,一惊之下,身形疾挺,中途转折,向一株大树扑去。只是如此一来,他余力不继,还没有碰到树身,那一扑之力已衰,径直向树下荆棘丛中落去。

丹霞大惊,情急智生,扬声喝道,“印大哥,树枝!”手指一弹,刚才折下的树枝如箭离弦,径直向印于飞脚边射去。

印于飞反应迅速,见树枝射到,一足在树枝上疾点,身形顿时掠起,跃上最近的树枝。这两起两落,饶是他艺高胆大,还是惊出一身冷汗,转身回头,向丹霞一礼,含笑道,“丹霞妹妹救命之恩,于飞无以为报,必当以身相许!”

丹霞瞬间满脸通红,啐他一口,说道,“胡说什么,小姐在这里!”

莫寒月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微微摇头,说道,“跟他主子一样,油嘴滑舌!”看到丹霞那满脸的娇羞,心头倒是微微一动。

只是此时,林中困着哲加王子,林外峻王受人围攻,也不是她细细琢磨这等事的时候。见印于飞蹲在树杈上,马儿留在阵外,不由微微一笑,说道,“你既然进来,看能不能进到阵里,接哲加王子出来,我在外指引!”

印于飞衡量一下四周情形,见大多数都是数人合抱的大树,相距倒都不远,微微点头,说道,“小人一人闯入倒是不难,只是要带哲加王子出来,怕是不易!”

哲加生长在草原,要说骑术自然精绝,却并不会轻功,人又生的五大三粗的,带着他就无法在树木间纵跃。

莫寒月点头,说道,“无防,你先进去与他汇合,我自有法子!”

印于飞点头,向近处的大树望去几眼,已经心里有底,纵身跃起,向一株大树扑去,略略一停,又扑向另一株大树。

丹霞见他两个起落,已离这里近了许多,不由大声欢呼,赞道,“印大哥,好功夫!”

哪知道她赞声刚落,就见印于飞疾掠的身影突然一顿,一个倒翻,径直向荆棘丛中落去。

事出突然,三人齐声惊呼,百忙中莫寒月断声喝道,“丹枫,马鞍给他!”

丹枫无瑕多想,身形疾起,一把拽脱自己马鞍的肚带,一手疾挥,向印于飞脚下垫去。

马鞍刚刚落地,印于飞双足已经踏上,身形微晃几下,勉强站稳,轻吁一口气,低头看看脚下的马鞍,仍然惊出一身冷汗。

莫寒月也微松一口气,问道,“怎么回事?”

刚才印于飞那纵跃之势分明向着一株大树,再往前就可以落上马群的马背,却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倒卷。

印于飞抬头,向空中细望片刻,微微摇头,说道,“这些大树的枝杈间有古怪!”方才纵跃间,分明有暗器袭来,这一会儿却看不出有什么端睨。

莫寒月微怔,也抬头向空中注意片刻,果然见疏密不等的树枝间,似乎也藏着阵法,不由暗暗心惊,点头道,“倒是我不曾想到!”

见印于飞这几个起落,已经离她三人不远,他身边的地势已经能看的清清楚楚,微微点头,说道,“你按我的话去做,一步不要多,一步不要少,不要去触碰任何东西,知道吗?”

印于飞身陷荆棘丛中,上边又有暗器偷袭,正是进退两难,听到她的话,也只能点头,说道,“小人明白!”

莫寒月点头,说道,“左一前二!”

印于飞依言跨出三步。

莫寒月略略一停,见他安然无恙,微松一口气,又道,“右三后一!”

印于飞又依言跨出四步。

莫寒月又停一会儿,见仍然没有什么动静,越发放心一些,说道,“前一右四后五!”

这一回,印于飞接连跨出十步。

丹霞奇道,“小姐,如此一来,印大哥岂不是离哲加王子更远?”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不是!”看看印于飞那边的地势,闭目想一瞬,一口气道,“前三右七后二……前六左一后四……前三左七后九……”

她一口气不停发出指令,印于飞也脚下不停依言跨出,丹枫、丹霞二人只见他的身影忽前忽后,有时已到林边,有时又突然向前,就这样几个转折,听莫寒月话声一落,印于飞已经走出荆棘阵,踏入困住群马的小片地方,身前尺余,就是一匹马的马屁股。

丹枫、丹霞大喜,忍不住齐声欢呼。莫寒月吁一口气,含笑道,“还好,这阵法不难!”

此时印于飞出阵,已经不用听莫寒月指令,身形疾起,掠上群马马背,飞身向哲别掠去。

那边哲别见他竟然进来,也是大喜过望,奋力向他迎来。

二人在马上汇齐,印于飞一手托在他肋下,转身向莫寒月这方奔来。

莫寒月等二人奔近荆棘阵,这才又连声指点,引二人向自己三人奔来。

五人汇齐,仍然莫寒月在前,另四人跟在马后。丹枫折许多树枝拿在手上,莫寒月每走两步,就俯身在地上插上一支,指引四人沿树枝出阵。

哲加王子见她在马上腾挪上下,宛转如意,不禁咋舌,赞道,“想不到三年不见,十一小姐的骑术精进如此!”

莫寒月微微抿唇,却不接口。

三年前那场比赛,是自己有意隐藏实力,现在性命攸关,已经顾不上许多。

直到跟着莫寒月出阵,哲加抬头望到上方高远的蓝天,这才轻轻吁一口气,忙向莫寒月一礼,说道,“哲加以为要困死在林中,多蒙十一小姐相救!”

话声刚落,就听马蹄声响,峻王一马当先,向这里驰来。

看到几人不但安然出林,还带回哲加,不由轻轻松一口气,摇头道,“丫头,你也太过冒险!”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这不是好好儿的吗?”

哲加见不但峻王在,连小静安王也率兵赶来,忙向二人施礼,说道,“劳动二位王爷,哲加深感不安!”

峻王笑道,“王子要谢,也不忙这一会儿,等我们赛完马,再带我们草原上好好玩玩就是!”

他一提赛马,哲加不禁“啊呀”一声,说道,“怕是赛马已经开始!”

峻王扬眉,说道,“怎么,哲加王子有意族长之位?”

哲加冷哼一声,说道,“纵然我哲加不当这个族长,也不能让上宜星普得逞!”向小静安王一礼,说道,“不知小静安王可能借哲加一匹马?”

看这样子,是要赶回去比赛。

莫寒月微微扬眉,说道,“昨夜一场大火,鄂多部的马儿受惊,已跑的一匹不剩,王子纵然赶回,又用什么比赛?”

哲加一愕,脸色阵青阵白,变幻片刻,终于咬牙,说道,“纵我不能比赛,也要在比赛结束前赶回,掀穿他的阴谋!”

莫寒月扬眉,问道,“王子可有证据?”

哲加怒道,“哲加自个儿经历就是证据!”

莫寒月摇头,说道,“上宜星普自然会说,因为鄂多部马棚走水,你错失比赛,所以才会信口攀污!”

“他……他敢做不敢当,岂是草原男儿所为?”哲加显然没有想到此节,声音虽大,语气已不再肯定。

莫寒月摇头道,“他为争族长之位,使此阴谋,已经不是磊落男儿所为!”

哲加愣怔片刻,神情渐渐变的黯淡,恨恨道,“难不成,就此罢了?”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那倒也未必!”

哲加眸子一亮,向峻王和小静安王各望去一眼。

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能从大梁朝廷手中借出良马,自己疾骑赶回,在赛马场上将上宜星普击败。

莫寒月看出他的心思,微微摇头,说道,“纵然我们将马借你,你能获胜,凭借的也是大梁朝廷相助,哈萨族各部,岂会心服?”

草原各部虽然说臣服大梁,可是终究是屈于武力。哲加自然知道她所言不虚,苦笑道,“不知十一小姐有什么法子?”

莫寒月微微一笑,向林中一指,说道,“那里那许多马,除去鄂多部的惊马之外,应该还有野马在内罢!”

哲加点头,一瞬间眸子骤亮,说道,“不错,那是极大的一个野马群,若不是它们挤在林子里,也不会令人没有立足之地!”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野马虽然难驯,可是正因野性十足,只要控马之人骑术精绝,要想取胜,倒也不难!”

哲加连连点头,抬头看看天色,又不禁焦急,说道,“此刻比赛一定已经开始,我们从这里回去,要一个时辰,再加上驯马……”

他话未说完,小静安王已轻笑一声,说道,“哲加王子放心,景郡王一定会设法拖延时辰!只是……”向林子望去一眼,扬眉道,“再不擒马,不怕野马跑掉吗?”

莫寒月抿唇,说道,“无防!”招手将史广平唤过,说道,“你带十几个人去,跟着哲加王子……”细细嘱咐一回,挥手命去。

史广平向宇文峻望去一眼,见他含笑点头,转身向哲加道,“王子请!”哲加见莫寒月说的胸有成竹,峻王和小静安王竟然都不拦阻,也不禁心里一实,心急比赛,再不多问,跟着史广平仍向林中返回。

这一会儿,谢霖才得出空来与二人见礼,摇头道,“你二人也太过胆大,那大半夜的冲上这草原,万一有什么好歹,可如何是好?”

莫寒月想想也颇为后怕,吐一吐舌头,说道,“旁的也倒罢了,所幸没有遇到狼群!”想到昨夜回营前遇到的狼群,仍然心有余悸。

可是说到狼群,一瞬间就又想起月琉璃,不禁急道,“琉璃姑娘早我们一步出营,一路也没有瞧见她的踪影,也不知道跑去了何处,可曾命人各处去查?”

小静安王点头,说道,“我身负守护御驾之责,禁军不能轻易调动,已经请景郡王和罗大公子派出两府的亲兵四处搜寻。”

峻王却道,“那位月姑娘有退狼的奇术,牧野又跟着她,料想无事!”

莫寒月略略宽心,说道,“但愿罢!”

正说到这里,丹枫突然向远处一指,说道,“小姐,你看,那是什么?”

莫寒月回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连绵起伏的绿色山峦后,一束浓烟滚滚冲天而起,与蔚蓝的天空相印,看的极为分明。

“狼烟?”

谢霖和莫寒月都是沙场老将,一眼看到,同时低呼出声,互视一眼,眼底都露出一些震骇。

狼烟起,是边关告急的讯号。而看那狼烟燃起的地方,竟然离这里不足十里!此时御驾在草原避暑,而这里正是大梁朝的北大门,若当真战起,御驾有失,那岂不是马上天下大乱?

峻王微微扬眉,奇道,“你们怎么知道是狼烟,说不定只是牧人燃烧柴草!”

小静安王向莫寒月一望,摇头道,“普通柴草,不会有这样的浓烟,只有半干的狼粪点燃,才会有如此浓烟,可遥见十里!”心里暗奇,连天纵之才的峻王都不知道这是狼烟,莫寒月小小一个少女又为何一见就知?

莫寒月点头,不禁皱眉,说道,“此事不能大意,王爷还是派人一查的好!”

谢霖点头,将自己的亲兵队长唤来,说道,“你带一小队人,往狼烟起处去,不管是什么情况,不要惊扰,速速回来禀报!”

亲兵队长领命,点齐人马正要离去,就听林子那边马声嘶鸣,一群野马疾驰而出,见这边有人,折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在马群之后,哲加、史广平二人已带人出林,十余人跨下各自骑着一匹马,手中还用草绳另牵一匹。

莫寒月看到不禁好笑,摇头道,“有得骑不行,非得将野马一网打尽吗?”

哲别笑道,“昨夜瞧不大清楚,今日却又只能瞧着那许多好马眼馋,难得它们被人困住,又有十一小姐相助,自然是多得几匹的好!”一眼看到静安王府的亲兵分出一队,奇道,“王爷还有旁的事?”

今天是哈萨一族的大赛,如果不是因为他遇险,这些人该当都在观看赛马。

小静安王向那狼烟一指,说道,“那里燃起狼烟,本王命人一查!”

哲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会儿,脸色惊疑不定,说道,“那边地处草原西南,是我鄂多部的地界,怎么会有狼烟?”皱眉略思,向莫寒月问道,“十一小姐可曾看到琉璃?”

莫寒月道,“昨夜你出事,琉璃情急之下,一个人闯入草原,到现在不知下落!”

哲加松一口气,含笑道,“若我猜的不错,一定是琉璃胡闹!”

“琉璃?”莫寒月大奇。

哲加点头,说道,“以前我曾和她讲过狼烟传讯的事,她说,有一日若她在草原迷路,就燃狼烟传讯!”手中马缰一带,向小静安王等人拱手,说道,“今日多谢相助,这些马还有劳王爷先行带回,等我接回琉璃,即刻赶回!”

莫寒月见他提缰要走,奇道,“哲加王子心急比赛,径直赶回就是,十一代你去找回琉璃!”

哲加摇头,说道,“比赛自然重要,可是琉璃为我犯险,我又岂能只惦记比赛?”

莫寒月皱眉,说道,“比赛若输,岂不是令小人得逞?”

哲加摇头,说道,“若连心爱的姑娘都不能护持,纵然当上一族之长,又岂能保族人安危?”

一听此言,谢霖不禁抿唇,向莫寒月望去一眼。峻王却连连点头,说道,“王子当真是少有的好男儿,我宇文峻交你这个朋友,这些马儿交给小静安王,我们陪你走一遭罢!”

哲加点头,说道,“多谢峻王,有劳小静安王!”再不耽搁,纵马提缰,轻叱一声,向狼烟起的方向疾驰而去。

谢霖向宇文峻一瞥,含笑道,“峻王倒会取巧,将这烦事抛给本王!”

宇文峻笑道,“小静安王身负御营安危,本不该远离!”

谢霖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道,“这么说来,还是峻王替本王着想!”马上拱手为礼,说道,“既然如此,本王定不辱命!” 调转马头,喝令静安王府的亲兵跟自己下山。

莫寒月突然想起一事,忙将他唤住,说道,“谢大哥,那山上的林子有古怪,不如绕路而行。”

谢霖回头,笑道,“区区阵法,能奈谢霖如何?”向她深望一眼,纵马疾驰而去。

她忘了,他可是大梁年少一代的第一名将,岂会不知道阵法?

莫寒月吁一口气,暗暗吐舌,说道,“走罢!”调转马头,向哲加驰去的方向追去。

宇文峻伴在她身侧,看着哲加的背影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说道,“想不到这哲加王子模样看似粗豪,倒是我辈中人,我宇文峻当真是相逢恨晚啊!”

莫寒月好笑,说道,“哲加王子对琉璃姑娘情深,怎么与王爷能相提并论,可不是胡说?”

峻王低笑一声,侧头向她斜睨,悠然道,“不爱江山爱美人,岂不正是本王的同道中人?”

不过是寻常的一句说笑,不知为何,莫寒月目光与他桃花眼一对,心头顿时怦的一跳,连忙转过头去,冷哼道,“是啊,只是王爷府里美女如云,与哲加王子许给琉璃姑娘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又大不一样!”

话一说出来,才惊觉自己的语气中满是酸意,不禁更觉尴尬,微微咬唇,忙连一催跨下马,驰到他的前头。

看出她的窘迫,峻王顿时大悦,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王妃若是吃醋,等到本王回到盛京,将那满府的美人散去就是!”驱马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莫寒月勉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回头向他一望,轻笑道,“这倒不必,横竖十一与王爷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王爷散不散美人,全在王爷,与十一何干?”

一口气说完,见他已冷下俊脸,“噗”的一笑,催马疾驰。

在二人身后,丹枫、丹霞与印于飞在前,史广平、丁亦率峻王府亲兵在后,距二人数十丈外遥遥跟随。

丹枫听到峻王的高呼,忍不住低笑一声,侧头向印于飞望来,问道,“王爷府里,当真有许多的美人?”

印于飞微愕,对上她清丽如朝露的容颜,不禁一呆,好半天才道,“是有许多美人,可都是王爷自个儿的,与我们无干!”全部推王爷身上,把自个儿撇的干干净净。

丹霞听的笑起,说道,“哪个又说与你们相干?”

印于飞微怔回神,也忍不住好笑。

哲加在前,峻王、莫寒月率领一干人等在后,穿过连绵山峦,向狼烟起处疾驰。

十里路程,不过一柱香功夫,已遥遥可见那狼烟下的人影。

莫寒月翘首张望,“咦”的一声,奇道,“怎么不止两个人?也不知有没有琉璃在内!”

哲加凝目望去,果然见影影绰绰,果然有六七条人影,心里大觉不稳,从怀中取出一只竹哨,溜溜的吹响。

哨声在空旷的草原上远远传了出去,很快的,狼烟燃起的方向,也有竹哨声传来,隐隐竟似带着喜悦。

哲加大喜,叫道,“琉璃!是琉璃!她果然在那里!”

听到那边的竹哨声,莫寒月也已料到是琉璃所吹,微微一笑,说道,“这小小竹哨倒有如此妙用!”

狼烟那一边,琉璃也已拔步向这里迎来,奔到近处,哲加一跃下马,一把将她抱住,连声道,“琉璃,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月琉璃担一夜心思,此刻见到他,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手脚齐动,向他连踢带打,叫道,“马儿受惊跑就跑了,你怎么还要去追,你若有事,叫我怎么办?叫我怎么办?”

哲加任由她发泄片刻,才笑道,“我不被人害死,要被你打死了!”

月琉璃一怔,忍不住又“噗”的笑出声来,在他肩上再捶一拳,抹一把眼泪,才向峻王、莫寒月看去,咬唇道,“终究还是你们找到他!”想到昨夜的无礼,颇有些不好意思。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我们有本事找到哲加王子,你却有本事让他自投罗网,相比之下,还是琉璃姑娘厉害!”说完指指那依然滚滚的狼烟。

月琉璃被她一逗,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侧头向哲加横去一眼,低声道,“这几个时辰,我……我不知道有多后悔,如果……如果你死了,可是我却还没有嫁给你……”

“你若嫁给我,我死了,岂不是害了你?”哲加轻轻摇头。

月琉璃瞪眼,狠狠瞧他半天,才咬牙切齿的迸出五个字来,“你这条笨牛!”

哲加愕然,愣愣的道,“不是吗?今儿我困在林子里,一直在想,若我就这么死了,一定不甘心……不甘心……可是,可也庆幸,没有害你变成寡妇!”

“你……”月琉璃大怒,抬腿向他狠踢一脚,趁他手一松,挣脱他怀抱,转身就走。

哲加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跟在身后,说道,“琉璃,你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踢我,又生什么气?”

宇文峻眼看月琉璃那一脚踢的不轻,不由眦了眦牙,向莫寒月凑近一些,悄声道,“这位琉璃姑娘,倒与丫头的性子有些相似!”

被他一说,瞬间想起当初金殿赐婚的情形,莫寒月忍不住“嗤”的一笑,却不理他。抬头见哲加苦着一张脸跟在月琉璃身后连连追问,忍不住笑道,“傻子,琉璃是说要嫁给你,你又胡说什么?”

哲加一呆,迟疑道,“真的?”

“假的!”月琉璃涨红一张小脸,连连顿足,说道,“我就是嫁一头笨牛也不嫁他,蠢死了!”

莫寒月忍笑,说道,“哲加王子不就那头笨牛吗?”

哲加细瞧她神情,倒当真是娇嗔多过恼怒,不由大喜,却又不敢相信,连声问道,“琉璃,真的?你当真愿意嫁我?不用再等十年?”

月琉璃被他问的羞窘,连连顿足,只得大声道,“对!我要嫁给你,不用再等十年,趁你这头大笨牛没有被人害死,快一些嫁给你,免得你后悔!”

“真的?”哲加的嘴岔子早已经咧到耳根子上,却仍然一脸的不敢置信,连声问,“当真?你当真要快些嫁给我?”

月琉璃听他问个没完,不禁连连顿足,一把掐住他手臂,咬牙道,“但是你答应过我,不管我生不生得出儿子,你都不许纳妾,这个永远算数哦,否则我……否则我……”

连说两声,却想不出要拿什么威胁他。

这一会儿,哲加终于把所有的话听明白,连忙点头,说道,“你放心!你放心!不管你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不会要别的女人!”

“还真是头笨牛!”莫寒月好笑摇头,微一侧身就见峻王桃花眼灼灼,正在向她凝视,不由心头怦的一跳,皱眉道,“你瞧什么?”

峻王挑唇,缓缓笑起,悠悠道,“丫头,这儿女之事,你懂的不少啊!”刚才一时连他也没有明白月琉璃的心思,道被她一语道破。

莫寒月顿时一窘,忙侧过头去,说道,“是昨儿琉璃自个儿和我说的,有什么不明白?”不敢看他,目光却向琉璃身后跟来的人望去,微微扬眉,唤道,“牧野,你说罢,究竟怎么回事!”

牧野上前给她见礼,还没有说话,就见哲加已满脸是笑,牵着月琉璃的手回来,躬身向二人行礼,说道,“此次哲加多蒙二位相救,日后若有差遣,纵然相隔万里,哲加也必会赴汤蹈火。只是如今哲加要赶回去拆穿无耻小人,先行一步,王爷和十一小姐慢慢回来就是!”

莫寒月见他身后跟着与月琉璃一道儿的五个人,都是哈萨族人的打扮,已经料到是昨夜和他一同追赶惊马的族人,微微点头,说道,“正事要紧,哲加王子不必客气!”

峻王也轻轻点头,见只有月琉璃和牧野二人的马儿还在,传令命人让出五匹马来交到那五人手上,向哲加拱手,说道,“事不宜迟,哲加王子快去罢!”

其实经过这一番奔波,时辰已经正午,赛马早已开始,几人心中虽然都明白或者早已迟了,可都不曾说出口来。

不管何事,不到最后结局,都不轻言放弃。

本来并无深交的几个人,此时竟然心意相通,如此明白对方的所思所想。

哲回点头,也不再谢,翻身上马,再向二人辞过一礼,吆喝一声,当先向营地方向疾驰而去。

月琉璃向莫寒月甜甜一笑,说道,“峻王,十一,今儿晚上,我和哲加烤好小羊,备好奶酒,和你们痛痛快快共饮几杯!”说完,脸儿潮红,缰绳一抖,跟着哲加疾驰而去。

烤好小羊,备好奶酒,还邀约嘉宾,那是草原上儿女订亲的喜宴啊!

莫寒月与峻王相视一笑,望着绝尘而去的几骑骏马,同时轻轻吁出口气来。

不管哲加这一去能不能拆穿上宜部的阴谋,至少,他这一次遇难,也不是一无所获。

峻王轻叹摇头,说道,“那位琉璃姑娘行事干净利索,毫不扭捏作态,倒教本王佩服的很啊!”

是啊,刚才的事,根本就是月琉璃向哲加求婚,大梁女子拘泥礼法,不要说那样率直的表达,就是稍露口风,怕也会被人诟病。

只是,这是草原上啊!

草原上,民风纯朴,男欢女爱视同寻常,二人当众表明心迹,倒也并不会骇人听闻。

说到此处,莫寒月却瞬间默然,轻声道,“是啊,男欢女爱,原本寻常,这么说来,扶姐姐也没有什么错,只是……只是……”

扶奕表白景郡王,本没有错,可是,这四年中,自己几人与她交厚,叶弄笛更是与她情同姐妹,她竟然没有露一丝口风。昨夜的事,她可曾为叶弄笛想过?

宇文峻本想将话题引到她和自己身上,哪知道她想到的却是扶奕,不由大为失望,微微摇头,说道,“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只是总也要你情我愿,昨夜小皇叔分明将话说的明明白白,她却仍然纠缠不休,却令人不齿!”

是啊,景郡王虽然性子温和,就连说话也不愿让人难堪,可是昨夜的话,已经说的极为绝决,不但是扶奕,就连对叶弄笛,也全盘否定……

莫寒月心里刚刚暗叹一声,念头微转,突然道,“昨夜他们的话,王爷都听到了?”

听到景郡王的话,也就是……听到关于自己那一节。

宇文峻说漏了嘴,一时收不回来,默然一瞬,却突然笑起,纵马向她靠近,一把将她从马上捞过,紧紧压在怀里,低声问道,“丫头,本王只问你,在你心里,小皇叔要紧一些,还是本王要紧一些!”

要想让这个丫头承认喜欢他,恐怕不易,这个问题,应该好回答许多。

大白天的,身后跟着几百峻王府的亲兵,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被他搂在怀里,莫寒月顿时如芒在背,挣扎道,“你发什么疯,快放开我!”只是任她如何挣扎,只觉箍住身体的两条手臂竟像铁筑一般,哪里动得了分毫?

峻王定定向她凝视,俊脸又向她移近几分,轻声道,“丫头,若有一日,本王和小皇叔同时遇险,只能活一人,你盼谁活?”

怎么会有人问这种问题?

莫寒月头疼,却又不能不答,连忙道,“自然是王爷!”

只这一句,峻王一张俊脸顿时笑的灿若夏花,桃花眼中全是光辉,连连点头,在她脸上轻捏一把,说道,“丫头,算你有良心,本王没有白疼你!”扶她坐她,却并不放开她身子。

疼……她……

只这一句,令莫寒月心中一阵恍惚。

是吗?这个少年对他的好,是他……在疼她?他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利用,而是对她的心疼吗?

可是,又能如何?

这一世,她以复仇为念,再不谈儿女私情,更何况,他是宇文青峰的侄儿!

硬一硬心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的轻快,含笑道,“依景郡王的身手,纵然千军万马之中,又岂会轻易遇险?若当真有王爷所说的情形,自然是王爷拖累景郡王,只要王爷脱险,景郡王自个儿自会自救,倒不必担忧!”

“你……”峻王被她当头泼一涌凉水,不由咬牙,微微转念,又不禁低笑出声,悠悠道,“丫头,你不要气我!将本王惹怒,明儿就去求旨大婚,看你还能逃出本王的掌心!”

“喂!”莫寒月一惊,忙道,“我们有话在先,这场赐婚,不过是各取所需,你不许胡来!”

宇文峻轻轻叹气,摇头道,“傻丫头,经那御旨赐婚,不管有没有大婚,你都已是本王的人,名节也已交到本王手上,日后纵然有什么变数,难不成你还能嫁给旁人?”

就算没有这场赐婚,她莫寒月又何曾想过嫁给什么人?

心底又再掠过毁家灭族之恨,莫寒月骤然回过头去,淡淡道,“王爷又怎么知道,十一会愿意嫁人?”

“不愿意吗?”听她说的果决,宇文峻心里微凉,桃花眼微眯,向她凝视片刻,隔着长长的留海,并瞧不见她的眸子,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坚持,不由轻轻一叹,手臂收紧,轻声道,“这会儿不愿意,总有一日愿意,如果可以,本王也愿等你十年!”

十年?

莫寒月微微抿唇,抬头望向远方草天相接处。

就这样,他轻易许她十年?可是,这番天地,可能等她十年?

那样的血海深仇,如今已布下的天大棋局,她岂会还有耐心再等十年?

到那时,天地剧变,覆巢之下,是不是会再次连累到他?到那时,他对她,还会有如今的心疼和坚持?

莫寒月轻轻摇头,突然间,只觉得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塞住一样难受,隔了良久,才轻声叹道,“王爷,怕王爷的用心十一无力承受,更何况……纵然王爷不变,十一……十一此生,也并不愿嫁人,更不想……更不想……”

更不想嫁入皇室,不想再为皇家媳,更不想卷入无数女人的战争!

只是这些话,只在心中一转,就化为唇角一声极低的叹息。

“为什么?”宇文峻微微皱眉,桃花眼中满是不解。

怀里,分明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女,可是,听她语气中的苍凉,倒像是一个饱经世事的老妇一样,语气虽然轻飘唏嘘,却带着不可动摇的绝决。

为什么?

莫寒月抿唇。

她知道他在问什么,可是,她却无从回答。

她要告诉他,因为她是莫寒月吗?因为她与他之间,隔着宇文青峰,隔着莫、季两家的血海深仇吗?

莫寒月轻轻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远处,那是大营的方向,也是哲加和月琉璃奔去的方向。

百思不解的峻王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啊”的一声大叫,把所有的人都吓一大跳,才轻声笑道,“丫头放心,本王也可许你,此生不立侧妃,不纳妾室,连母狗也不养一条,如何?”

“……”莫寒月语结,瞧着他俊脸上又再绽现的笑容,已狠不起心肠,憋了一会儿,终于说出句话来,“小乔男的女的?”

话一出口,自己也不禁笑出,心里暗暗一叹。

终究,是对他无法狠心啊!

或者,假以时日罢!等一切尘埃落定,他自然会知道她的身份,那时,自然会……放手!

一瞬间,一颗心涩涩的疼,莫寒月却不再去强行压抑。

疼,说明她还活着,不是吗?

哈萨族挑选下一任族长人选,大梁朝廷的人不便介入。峻王和莫寒月心照不宣,都只是缓缓策马,徐徐而归。

莫寒月将牧野唤过,询问昨夜的情形,牧野苦笑,说道,“幸好月小姐骑术不精,小人追出四五里地,终于追上,可是那时已瞧不见营地的灯火,并不知道确切方位,月小姐又执意要去寻找哲加王子,小人只好跟着。”

那样的情形下,强行带月琉璃返回,激发她的性子,怕又生出别的事来,倒不如跟着她,等到天亮再行设法。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那几个族人是中途遇到?”

牧野点头,说道,“黎明时分,遇到第一个族人,他说昨夜与哲加王子一同追赶马儿,哪知黑暗中跑散,在疲累中,又被马儿摔下马来,虽然不曾受伤,那马儿却顾自跑了!”

都是日常骑惯的马,会把主人抛下自己跑掉?

莫寒月微怔,问道,“另几人也情形相似?”

牧野点头,说道,“后来见天色大亮,再也不知何处去找哲加王子,小人正想如何将月小姐劝回,恰走到那里,看到许多的狼粪,月小姐就道,若哲加王子看到燃起狼烟,必定知道是她在这里,就算不能来见,也会设法回应。”

原来如此!

莫寒月轻轻吁一口气,含笑道,“这位琉璃姑娘也算是颇有急智!”

峻王也轻轻点头,说道,“这片草原上,哈萨一族共分九部,既然上宜部的人会单单出手暗算哲加王子,只能说明他是下任族长最好的人选。如今哲加王子身边又有琉璃姑娘这样的人物相助,这族长之位应该唾手可得!”

莫寒月点头,又跟着摇头,说道,“那也未必!哲加虽然勇猛,琉璃又极慧巧,可惜二人一个朴实,一个纯良,恐怕仍会受小人暗算!”

峻王默然一瞬,微微挑眉,说道,“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经过今日,他们必然会添几分小心。哲加也倒罢了,那位月琉璃姑娘,怕不是寻常人物!”

想到她的退狼神技,想到她那些不同寻常的言论,莫寒月也忍不住轻轻点头,说道,“说的也是!”

本来以为,等到他们回营,看到的是此次赛马获胜男儿的骄傲,和那台下满场的赞誉,一如当年景郡王牵动所有人的目光一样。

哪知离营地还有三里的路程,突然就见前方浓烟滚滚,喊叫声响成一团。

莫寒月大吃一惊,说道,“出事了!”紧催跨下马,当先向营地驰去。

宇文峻急唤,“丫头!”怕她有失,随后紧紧跟来。

二人风驰电掣,片刻即至,只见整个大营早已浓烟滚滚,陷入一片火海,而火中仍有人不断逃出,还有哀嚎声从火中传来。

莫寒月纵目望去,竟然没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惊的脸白,将牙一咬,纵马就向营门的方向冲去。

“丫头,你干什么?”峻王大惊,急忙将她截住,一把拉住缰绳,喝道,“你不要命了?”

莫寒月马上顿足,连声道,“谢姐姐、傅姐姐、罗姐姐她们都不见人影,这火……这火万一烧到御营……”

峻王摇头,说道,“谢妃身边有宫里的人,再说,小静安王身负守护之责,岂会置她不顾?傅大小姐有萧二公子,罗五小姐有罗家兄弟……”

不等他说完,莫寒月已连连摇头,说道,“若她们无恙,为什么不见人影?”就是亲兄弟,也未必守在身边。

宇文峻轻叹一声,说道,“这大营绵延数里,她们若脱险,自然远远避开,怎么会在这里?再说,就算她们遇险,你冲进去又做得了什么?还不如设法救火要紧!”

莫寒月听他说的有理,不由微微咬唇,眼看有几十个人提着木桶来往奔波,忙冲去顺手抓住一人,问道,“怎么回事?这火从哪里烧起来的?”

那人满脸烟灰,急切摇头,说道,“不知道,前边正在赛马,营里突然就烧起来!”

赛马的时候烧起来?

莫寒月微松一口气。如果是赛马时烧起来,大营里留下的人应该不多!

那人转身要走,却仍被她拖住,急道,“小姐,你快快放手,这火……这火……”向那熊熊大火望去一眼,满眼都是绝望,咬一咬牙,挥手摆脱她的抓握,急匆匆赶去救火。

两次伴驾,莫寒月知道,哈萨族为游牧民族,所有的家当都是随身携带,马儿、牛羊更是牧民的身家性命,大营这一着火,不但这里许多人家破人亡,纵然能有幸不死,怕再也没有了立身之本。

而在这样的情形下,往往就会有许多人铤而走险,沦为强盗,这草原上,怕再难太平。

宇文峻皱眉,说道,“怎么一日之间两场火,也不知道哲加王子有没有赶上?”

一句话提醒,莫寒月低呼一声,纵马就向鄂多部的方向驰去。

宇文峻忙随后跟来,问道,“怎么了?”

莫寒月脸色青白,微微摇头,说道,“还是我们大意!”

宇文峻不解,说道,“我们不在营里,这火与我们何干?”

莫寒月道,“王爷请想,昨夜那场大火也不过是惊走鄂多部的马儿,如今这大白天的,怎么就突然烧起来?”

是啊,昨天夜里,那场大火起时,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尚且能及时扑救,怎么现在大白天的,反而没有人发现起火,竟然将整个大营吞没。

宇文峻也是脸色微变,咬牙道,“你是说,有人故意纵火?”

莫寒月点头,又轻轻摇头,说道,“昨夜那场火,目的就是将哲加王子引开。所以能及时扑救,是因为鄂加部有人知情!”

“内奸?”宇文峻一惊,心中微一转念,点头道,“不错,纵然有人与上宜部勾结,但这大营里也有他们的亲人财物,所以等马儿惊走,就及时唤人扑救,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莫寒月眸色微寒,点头道,“哲加王子好端端的赶回来,恐怕他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宇文峻一惊,说道,“你说是上宜部的人纵火?可是这里也有他们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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