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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扶奕的脚步声消失,宇文峻才低笑出声,悠悠道,“小皇叔果然是我大梁无数闺阁千金的香闺梦里人,这扶大小姐不顾姐妹之情,竟然自送怀抱,当真是令人扼叹!”

景郡王微微皱眉,向他望去一眼,淡淡问道,“峻儿是几时来的?”

心里暗暗打鼓,也不知道自己提到峻王妃那一节,他有没有听到。

宇文峻似笑非笑,微微摇头,说道,“不过刚来罢了!”

景郡王微觉放心,微一沉吟,迟疑道,“扶大小姐与十一小姐情同姐妹,方才的事……”

“小皇叔是怕十一知道,还是怕叶大小姐知道?”宇文峻截声打断。

景郡王顿时默然,隔了良久,才轻轻一叹,说道,“自然是谁都不知道的好!日后本王自会避讳!”说完向他深望一眼,转身就走。

不管这位峻王有什么样的名声,可他那自幼的才名,可不是假的!以他的聪慧,他自然知道,方才的事传出,不管是莫寒月也好,叶弄笛也罢,都会影响到和扶奕的姐妹之情。

“小皇叔!”看着他走出十几步,峻王又扬声唤住,慢慢走到他身后,问道,“小皇叔,盛京城谁不知道,叶大小姐痴恋你数年,小皇叔就当真没有动心?”

是啊,他当真没有动心?

坐在暗处的莫寒月也不由挺直身子,竖起耳朵倾听。

是啊,叶弄笛苦恋景郡王四年,他又岂会不知?难道,当真如他所说,只是红颜知己,再没有旁的?

景郡王默然片刻,终于轻轻一叹,说道,“总是本王辜负了她,却不想骗她!”说完再不多停,大步而去。

宁愿辜负,却不想骗她!

莫寒月无力的闭上眼,心中不禁为叶弄笛心痛。

景郡王此举,固然是君子所为,可是,他可曾知道,生为女子,是宁愿他骗她一世,也不愿被他辜负?

身子,被两条有力的臂膀揽住,峻王的声音轻声道,“傻丫头,他们都走了,起来罢!”

原来,他知道她在这里!

莫寒月苦笑,侧头向他望去,轻声道,“你怎么会来?”

“本王是跟着你来的!”峻王低叹,扶她起身,说道,“不过是与人饮两杯酒,转头就不见你,想着你今日没什么心绪,必是回御营去了,就一路寻来,哪知道……”

话说半句不说,轻叹一声,说道,“这样的情形下,扶大小姐见到你,岂不是伤你姐妹之情?”

所以,他才出面,替景郡王解围吗?

莫寒月苦笑摇头。

其实,就算是扶奕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可是有景郡王的那番话,恐怕对她也心生芥蒂。

心中微动,不禁侧头去瞧峻王,问道,“王爷可曾听到他二人的对话?”

峻王桃花眼微眯,带出一些探究,脸向她凑近一些,问道,“王妃是指什么?”心里也有些不稳。

景郡王在盛京的名门世家中,一直深受小姐们瞩目,这个丫头也与他熟捻,该不会是……

莫寒月哪知道他的心思,心头突的一跳,抿唇不语。

她总不能问,有没有听到景郡王对她的……敬重吧?

峻王向她深凝一眼,倒不追问,揽着她的身子缓缓而行,轻声道,“今日你始终提不起兴致,可是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

莫寒月轻叹,微微摇头,说道,“不过是想起三年前的事,少些兴致罢了!”

所谓景物依稀人暗换,大概就是这种心情吧!

宇文峻“嗯”的一声,却低笑一声,摇头道,“当真不知道,你小小年纪,哪里来的那许多多愁善感。”拥着她的手收紧一些,轻声道,“那些事,横竖也不是你造成,也不是你能更改,又何必枉自担忧?人生在世,倒不如及时行乐!”

及时行乐?

莫寒月微微挑眉,脚步顿时一停,转身向他凝注,轻声道,“王爷,你当真不为任何事担忧,只想及时行乐?”

如果,他身为质子,却只想到及时行乐,不想有什么作为,日后她与他之间,终究会背道而驰。

峻王见她神情凝重,也不由微微扬眉,俯首在她耳畔,轻声问道,“怎么,十一盼望本王振奋,争权夺位吗?”

前边半句话说的轻飘,说到“争权夺位”四字,已经是一字一顿。

莫寒月心头突的一跳,侧头向他凝视,也同样低声,问道,“你想要吗?”

二人相对而立,她的身体,在他的怀里,两张脸相距不过半尺,呼吸相闻,两双眸子隔着厚厚的留海,她能清楚的看到他眸子里一丝微妙的闪动,而他却清楚的感觉到她眸子里的探索。

此时,只要他说想,她就会将这天下送他!

没有任何的根据,宇文峻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她能做到,可是偏偏,整个身体的感官,就是有了这样的认知。

只要他想!

静默只是一瞬,又仿佛已过万千年,峻王慢慢直起身子,拉开二人脸孔的距离,唇角微勾,带出一抹邪魅的笑意,薄唇微启,轻声道,“本王想要……你!”

“你……”一阵狂猛的心跳,令莫寒月一时不能反应,好一阵才皱起眉头,将他身子一推,咬牙道,“当真是个浪子!”

“呵呵……”峻王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重又将她勾揽入怀,含笑道,“你喜欢,不是吗?”

喜欢?是吗?

莫寒月抿唇,一时间,一颗心仿佛平静的湖面投入一块大石,激起层层波浪。

喜欢吗?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经过前世宇文青峰的背叛,她还有没有喜欢上一个人的能力。而此刻,这少年的怀抱,又确实令她如此踏实安稳。

是……习惯了他的存在吗?

莫寒月暗暗心惊,下意识就想从他怀中挣出来。

如果,当真如他所说,他无意江山权势,只想及时行乐,那终究会与她背道而驰,到那时,她又该何去何从?

而……

如果说,他那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也是为了图谋天下,她势必会像当初相助宇文青峰一样,送他上位,到那时……

一代帝王,自然三宫六院,难道,她还要再次卷入那无数女子间的争斗?

莫寒月暗暗摇头。

感觉到她的疏离,峻王微微挑眉,手臂却揽的更紧,正要说些什么,就听不远处有人问道,“前边可是峻王和十一小姐?”

莫寒月在峻王的注视下,早觉得心猿意马,呼吸艰难,听到这句,如蒙大赦,连忙一把将峻王推开,扬声问道,“是何人?”

“我,哲加!”随着声音,鄂多部的哲加王子已绕过帐篷向这里走来,向二人笑道,“峻王,怎么只饮几杯酒就躲开,是怪我们招呼不周吗?”

“哪里的事?”峻王含笑,说道,“不过是与王妃四处走走罢了!”

莫寒月含笑一礼,说道,“场上人多,还不曾与哲加王子见礼!”目光在他身侧一掠,见地上还有另一条影子,不禁一笑,侧头道,“怎么哲加王子还长着条尾巴?”

“嘻!”一声轻笑从哲加王子身后传来,跟着一个少女的脑袋从他身侧探出,吐一吐舌头,说道,“十一小姐怎么知道还有一个人?”

哲加高大魁伟,她却娇小玲珑,藏在哲加身后,本来被挡的严严实实,哪知道还是被莫寒月一口道破。

月光下,只见这少女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圆脸峨眉,笑时带着两个可爱的梨涡,脑后一排整齐的小辫子由肩侧垂下,倒令她多添一份韵致。

少女朗如星月的眉目,令莫寒月好感顿升,低笑一声,说道,“尾巴没有藏好,自然就被人瞧出来!”说着向地下一指。

少女低头,这才看到地上自己的影子,不禁“咭”的一笑,说道,“十一小姐果然有趣的很!”从哲加身后跳出来,拉住莫寒月的手,笑道,“十一小姐这会儿就回营吗?那多无趣!若不喜欢那边的喧闹,我们去骑马可好?”

“骑马?”莫寒月扬眉,下意识向暗沉沉的四周望去一眼。

在这深夜,又是深入草原,就是在这营地四周,说不定也不太平,她竟然要去骑马。

莫寒月微微摇头,含笑道,“这几日哈萨族盛会,会有许多机会骑马,倒不急在一时。”目光不自觉向她身上打量,猜测是草原哪一部的公主。

少女却连连摇头,说道,“白天骑马,自然畅快的很,夜里又有不一样的景致,十一妹妹难得来一回,不可不见!”不容分说,拉着她就走。

峻王微微扬眉,向哲加望去一眼,随后跟来,皱眉道,“夜里暗沉沉的,能有什么景致?”

少女回头,向他扮个鬼脸,侧头轻笑,说道,“怎么,峻王爷怕了?”

“有什么好怕?”明知是激将之计,峻王还是不禁扬眉,说道,“好罢,本王与你们同去!”

哲加王子好笑摇头,说道,“琉璃,你又胡闹!”却没有阻止的意思。

莫寒月侧头向少女一望,含笑道,“你叫琉璃?当真是好名字!”

少女轻笑一声,说道,“我姓月,叫月琉璃,是不是很古怪?”

确实古怪!

莫寒月微笑。大梁朝,她还不知道有人姓月,而哈萨族人,部族名就是姓氏,如哲加王子,就名鄂多哲加!

这样说来,这位月琉璃姑娘不是哈萨族人!

可是……

莫寒月的目光,在她身上一转,微觉疑惑。

不是哈萨族人,却一身哈萨族的装扮。

四个人出营,哲加命人牵过四匹马来,含笑道,“回去御营要远一些,取马来回耽搁时辰,就骑我们族里的马可好?”

莫寒月含笑道,“又不是比赛,不必非骑自个儿的马!”信手牵过一匹,跃身而上。

月琉璃见她身手干净利索,不禁喊出好来,仰起的小脸儿一片欣慕,说道,“早听说十一小姐骑术极精,今日一见,还是令人吃惊!”

早听说,自然是听哲加说起过三年前那场比赛。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哲加王子过誉,又如何能够尽信?”

月琉璃摇头,说道,“岂止是他,草原上许多人在说呢,十一小姐的骑术,当真是见所未见!”

是啊,比赛骑术是草原儿女常玩的把戏,可是用腰带绑着鼓槌击鼓,怕她莫寒月还是头一人。

峻王却知道,那一场比赛,莫寒月的骑术展现不过三成,不由轻笑一声,说道,“月姑娘要领略十一的骑术,还请上马!”

月琉璃连忙点头,笑道,“当然!当然!”抓住马鞍,却不上马,只是回头向哲加王子一笑。

哲加含笑上前,托着她的腰向上一送,说道,“坐好,这一次可不能再摔下来!”

原来这位吵着要骑马的月姑娘竟然不会骑马?

峻王、峻王妃二人齐齐瞠目。

月琉璃不好意思的向二人笑笑,说道,“我学许久,控马缰倒是不难,就是上不去马!”

她倒是坦然!

莫寒月好笑,对她的好感又增几分,手中缰绳一抖,笑道,“走罢!”当先向暗沉沉的草原驰去。

宇文峻一惊,喊道,“十一,慢着些儿!”怕她有失,顾不上哲加王子,一跃上马,疾骑追去。

莫寒月这一驰骋,顿时知道月琉璃所说的“不一样的景致”是什么。

大地暗沉中,再不见白天的羊群芳草,可是前边星光洒落,仿佛将天地联成一体,纵马驰去,星子倒退,仿佛都从身边滑过,竟然说不出的畅快。

峻王纵马赶上,落后她半个马身紧紧相随,轻声笑道,“疯丫头,平日倒瞧不出,你也会如此胡闹!”

从第一次见到莫寒月,只看到她的步步为营,盘谋设计,就是偶尔的纵情恣意,也必会有保全自个儿的后路。

而此刻,因为有他在侧,印于飞、牧野二人并没有相随,就连丹枫、丹霞二人也留在帐里,她竟然就这样单人一骑,驰入这无边无际的草原。

莫寒月回头,向他浅浅一笑,说道,“王爷怕了?”语气神情,与刚才的月琉璃如出一辙。

宇文峻微怔,瞬间哈哈笑起,摇头道,“丫头,这样淘气才好!”

催马赶上,与她并羁而驰,夜风吹来,带着丝丝清凉,顿觉畅意,索性将衣襟敞开,扬声唱道,“酒歌飘香,是牧人的故乡,歌声唱出吉祥,我们与雄鹰一起飞翔……”

听他唱起草原的歌,身后传来哲加遥遥的歌声,“……马头琴琴声悠扬,我们为远来的客人将美酒满上……”

浑厚的男子歌声中,一道清灵的女声突然插入,唱的却是,“大雁排排成行,小鸟对对成双,草原上的牛羊,像那滚滚海浪……”

被她一搅,两个男子的歌声顿时跟着转过去,接着唱道,“青青的湖水啊,碧波荡漾,这里是最美的天堂……”

离营地已远,早已听不到那里的喧闹,没有马头琴的伴奏,在空旷的草原上,欢快的歌声还是远远传了出去。

到了时此,莫寒月胸中一晚上的沉闷顿时挥去,跟着月琉璃的歌声,一起哼唱。

而就在这时,远远的,在暗夜深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嗷叫,“呜。”

只这一声,莫寒月歌声顿停,整个人几乎所有的毛孔都变的警觉,轻声道,“王爷,可曾听到什么声音?”

峻王懒散的笑容淡去,身子慢慢挺直,一双桃花眼骤然带出一丝凌利,定定向黑暗中注目,轻轻点头,说道,“有!”

话音刚落,只听又是一声嗷叫,“呜。”

一声刚落,另一声又起,“呜。”

“呜。”

“呜。”

……

一声接着一声,竟然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狼群!

这一回,莫寒月再没有一丝怀疑,疾疾收马提缰,不由脸色微变,心里暗暗叫苦。

不要说出来时并没有携带什么兵器,就算是手中有剑,以她此刻的功夫,怕也管不了什么用。

峻王纵马向她靠近,一把将她抱过护在身前,轻声道,“你不要出声,一会儿若有机会,自个儿先逃!”手向下探,慢慢从靴子里抽出匕首。

“不!”莫寒月吃惊的回头,星光下,只见他俊颜一片严肃,不由吞口唾液,轻声道,“王爷,你放我回去,二人共剩一匹马,更难逃脱!”

“听我的!”峻王皱眉,眼睛紧盯着前边的黑暗,一手带缰,慢慢后退。

黑暗中,一点点绿光,慢慢的从黑暗中露出,两点、四点、六点、八点……

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竟然挡住前边数十丈的地方。

莫寒月已明显感觉到跨下马的颤栗,不由心中暗暗吃惊。

纵然她肯逃走,这跨下骑的不是彤云,恐怕也很难逃脱!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纵然是驰骋疆场,执戟扬沙,也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

莫寒月轻吸一口凉气,已惊的说不出话来,枉有满腹智计,此时脑中却空空一片,急切间,又哪里想得出什么脱身之策?

等到绿光停止出现,慢慢向这里逼近的时候,峻王倒轻轻松一口气,低声道,“还好,不过几十头恶狼,本王自能对付,一会儿等我离鞍,你记着速速逃走,知道吗?”

“不!”莫寒月一把将他手臂抓住,连连摇头,颤声道,“你……你不能!不能!”

上一世,因为她的错,让他从最得宠的皇孙变成皇室质子,如今她重活一世,难道,还要他为她枉送性命?

峻王见她不应,而狼群越逼越近,也不禁焦燥起来,低声道,“傻丫头,你回去搬救兵,速来救我就是!”

莫寒月连连摇头,说道,“哪里来得及?”

是啊,他们这一番驰骋,怕已在十里之外,来回二十多里,就算她方向不错,等到赶回,又如何能救得了他的性命?

只是,她纵然不逃,又如何保得了他的性命?

想到这里,莫寒月顿时心如刀绞,颤声道,“王爷,还是……还是你先走,我……我……我等你的救兵!”

“你是本王的王妃,你要本王舍你先逃,当本王是什么?”峻王的声音里,已满含怒意。

这个丫头,就不能听他一回?

莫寒月连连摇头,连声道,“王爷,我……我不值你待我如此,我是……我是……”

这一刻,没有了血海深仇,没有了盘谋算计,心里想的,只是这个少年的安危,却一口气闷在胸口,后边的话竟然一时无法出口。

如果知道她的身份,他会舍她逃走罢?

莫寒月心痛如绞,深吸一口气,勉强令气息顺畅,才咬牙道,“王爷,我是……”

“我是莫寒月”五字,几乎脱口而出,还没有出口,只听身后马蹄声近,哲加王子笑道,“看来我们的运气不错!”

莫寒月一怔停口,心中不禁掠过一抹喜悦,忙道,“哲加王子,快走,我们快走!”

月琉璃显然不会武功,可是若能合三人之力,说不定会冲出一条血路。

话音刚落,就听月琉璃的笑声扬起,说道,“狗狗们可真是让人扫兴呢!”

狗狗……

莫寒月苦笑。怎么这位月姑娘连狼和狗都分不清吗?

不等她提醒,只见月琉璃将双手掩在唇上,一阵啸声响起,由低到高,越来越响,啸声伴着风声,隐隐的,竟然传来阵阵虎啸。

如果不是亲见,如果隔着一些距离,就连她也会以为,前有狼群之后,会后有猛虎。

惊诧中,只觉抱着她身体的手臂慢慢放松,莫寒月愕然回头,就见前方的绿光一点一点的消失,狼群竟然转头,纷纷逃向黑暗。

本来以为,会有一场生死血斗,可是没想到,就这样轻易的收场?

莫寒月惊怔之余,不禁向月琉璃望去一眼,轻声赞道,“月姑娘好本事!”

是啊,她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发出这样的啸声。

风声伴着虎啸,渐渐消失,月琉璃手掌摊开,露出一只竹哨,向她展颜一笑,说道,“狼怕虎,只要发出虎啸,狼群就会退避!”

莫寒月点头,轻吁一口气,说道,“多亏月姑娘有此神技!”

月琉璃低笑一声,说道,“我知道什么?还是听哲加说起,才想到这用竹哨惊跑狼群的法子!”

“可是也要姑娘会发出这样的啸声啊!”莫寒月赞叹,对这少女越发好奇,挣脱宇文峻的怀抱,跃回自己马上,与月琉璃并骑,问道,“这哨子是怎么制的?人人都吹得出来吗?”心里盘算,身在草原,也要备上一支才好。

刚才虽然有惊无险,可是此时夜深,又深入草原,四人也就不再远走,调转马头,慢慢策马返回。

月琉璃与莫寒月并羁在前,接过刚才的话,含笑摇头,说道,“只是寻常的竹哨,我用它将啸声放大,更有声势罢了,虎啸声却不是从这里来的!”拿出竹哨手讲比划一番,才道,“在我家乡,这个叫口技,我学的时候,只是觉得好玩,想不到来到这里,竟然有这样的奇效!”

“你的家乡?”莫寒月反问。

她果然不是哈萨族的人!

“嗯,我的家乡!”月琉璃点头,明朗的笑容变的有些黯淡,抬起头,仰望上方的星空,喃喃道,“我的家乡,天没有这么蓝,星星没这么亮,可是……可是……”

可是,还是家乡!有她的亲人,有她的朋友,有她的……思念!

她的话,莫寒月大为不解,却能感觉到她那一瞬间深深的乡愁,轻声道,“总会好起来!”

她不知道,这位月琉璃姑娘思念家乡,为什么不回去,也自然的不去追问,因为,每一个人的背后,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她是,宇文峻是,旁的人也必然都是!

月琉璃静默一会儿,突然又轻笑起来,低声道,“不过,我还是庆幸能来这里,可以看到蓝的天,绿的草,白的羊,好玩的哲加!”

好玩……

莫寒月忍不住“噗”的笑出来,微微扬眉,含笑问道,“你很喜欢哲加王子?”

“嗯!”月琉璃抿唇,星光下,仍然可见她小女儿态流露的娇羞,轻声道,“在这里我举目无亲,如果不是他,我当真不知道,要怎么生活下去!只是……只是他总逼着我成亲,我才十七岁啊,怎么能十七岁就嫁人,还不被人笑死!”

十七岁,难道不是已经很大了吗?

莫寒月挑眉,含笑问道,“在姑娘的家乡,十七岁的女子还不嫁人吗?”在大梁,女子及笄还说不下人家的,会沦为笑柄。

月琉璃连连摇头,说道,“在我们家乡,再过十年嫁人也不算晚!”对莫寒月的惊讶视若不见,回过头,瞧一眼随在身后的两名男子,低声笑道,“十一,看得出峻王很宠你,你也很喜欢峻王罢!”

不是问句,几乎是肯定。

是吗?

莫寒月愕然,愣证片刻,微微摇头,说道,“我们是……是御旨赐婚,与你和哲加王子不一样!”

是啊,御旨赐婚,在无法推托的情形之下,峻王给她一个承诺,由她来抵挡宇文青峰那暗藏的阴谋,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御旨赐婚又怎么样?”月琉璃扬眉,含笑道,“方才遇到狼群,他把你护在怀里,深怕你受伤,你又不愿意弃他独自逃走,可见对他情重!”

“情重吗?”莫寒月苦笑。连她自己也分不清,那一刻倒底是因为对那个少年的愧疚,还是……当真对他动情?撇开他是宇文青峰的侄儿不说,她……还会为一个人动情吗?

“嗯!”月琉璃重重点头,目光里却带出些惋惜,轻声道,“只是他是王爷,以后一定会纳妾吧,和别的女人分享自个儿的丈夫,一定会很难受!”

是啊,就算她能任由他做一个逍遥王爷,可是,她也不愿再卷入那些女子间的纷争。

莫寒月默然,一瞬间,心中又是一阵纷乱。

月琉璃深吸一口气,脸上又露出一丝甜甜的笑意,轻声道,“其实鄂加部的男子,也会有好多妻妾,可是哲加已经答应我,不会纳妾,一生一世,只有我一个!”

“只有你一个?”莫寒月愕然。

“嗯!”月琉璃重重点头,小脸儿一片严肃,望着她道,“在我们家乡,就是一夫一妻,不许有第三个人哦,如果有,那个人就会被叫做小三,不会有正式的身份,还会被人骂死,被唾沫淹死,被指头戳死!”

怎么这么多奇怪的死法?

莫寒月好笑,忍不住问道,“姑娘的家乡,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在……”月琉璃侧头想想,浅浅笑起,摇头道,“那是另一个世界,也许是这里的未来,也许是与这里平行,我没有办法回去,那里的人也不会知道我在这里!”

她在说什么?

莫寒月有些愣怔,却又很快释然。这是……她的秘密吧?细品她的话,又不禁陷入深思。

一个“情”字,足以令人万劫不复,可是,如果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何防再信一次?

这一瞬间,在这夜色沉沉的草原上,她的眼前,仿佛一扇尘封的大门,在她面前打开,她的眼前豁然开朗,大门外,将两条毫无关系的大路接壤,畅通无阻!

如果,如果……

如果,峻王对她果然是真情,如果,他对她,也能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她已不是原来的莫寒月,又何必去在意什么宇文青峰?

想到这里,莫寒月悚然一惊,回过神来,不禁一手捂住面孔,只觉掌心下,一张脸已滚滚的烧了起来。

莫寒月,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上天让你重活一世,是为了你莫家的血海深仇,你此刻满脑子想的却是峻王!你当真是疯了!

像是对她的思绪做出回应,只听月琉璃轻声道,“本来,我应该是死了,可是,却莫名其妙跑来这里,一定是上天知道,我还没有好好爱过,给我一个机会重新活过,好好生活……”

“你说什么?”莫寒月脑中轰的一响,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惊骇的望着身侧的少女。

月琉璃回头,向她一笑,耸肩道,“是不是很荒唐,我也觉得很荒唐!”嬉笑一声,突然纵马疾驰,扬声道,“营地快到了,看我们谁先赶到!”

前方,果然星火点点,隐隐的,传来马头琴欢快的乐曲。

莫寒月望着她的背影,一时间,心中一团纷乱,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那几句话,“我应该是死了……给我一个机会重新活过……我应该是死了……给我一个机会重新活过……我应该是死了……给我一个机会重新活过……”

难道,这位月琉璃姑娘,也和她一样,是冤死重生?可是,她的身上,并没有冤魂该有的沉重,还有,她说,她不是这里的人,她的家乡,有那样特异的风俗,她……到底是什么人?

看到月琉璃驰远,哲加忙辞过二人,纵马追去。峻王策马跟上莫寒月,见她神情恍惚,似忧似喜,不禁暗吃一惊,忙道,“十一,怎么了?”探手将她抱过,摸摸她的额头,再握握她的手指,轻声问道,“是吓到了?”

虽然说,这个丫头机变百出,可是,回想起刚才狼群的阵势,就连他也心惊肉跳,更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女儿家?

额前的留海被他拂起,莫寒月浑然不觉,怔忡抬头,毫无阻挡的视线,对上的,是他桃花眼中不加掩饰的关切。

莫寒月心头怦的一跳,忙侧头避开他的注视,微微咬唇,摇头道,“没……没有……”

秋水明眸,仿佛雾拢寒水,带着一丝迷茫,却又……似若有情!

宇文峻微怔之下,忍不住沉沦其中。而那双眸子却也只在眼前一现,很快被她避开,又不禁怅然若失,手臂收紧,轻叹一声,低声道,“十一,你究竟是懂,还是不懂?”

说她不懂,她那偶尔的流露,分明显示出她内心的波动。说她懂……她终究只有十一岁,真的知道这男欢女爱为何物?

懂不懂?

莫寒月默然。她不懂吗?上一世,只因心里有一个宇文青峰,明知夺位之路极为凶险,仍然倾尽全力相助。她懂吗?若她真懂,又怎么会看不出宇文青峰对她存的只是利用之心?

如今呢?她对峻王,峻王对她,有多少真心,又有多少利用?或者……还有多少愧疚?

不知道!

莫寒月轻轻摇头,叹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峻王扬眉,眸中带出些探究,俯首向她凝视。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懂和不懂,还是……不知道她对他是有情,还是无情?

凝视片刻,却无法寻到答案,宇文峻轻叹一声,手臂收紧,将她深揽入怀,轻声道,“没关系,本王会等!”

等,等她长大,等她懂得什么是儿女私情,等她……心里有他!

想到最后,峻王的心里,是势在必得的坚持。这个丫头,不管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心,一定都是他的!

大营外的欢宴已散,只有一些哈萨族的族人在灭去篝火。

见二人回来,哲加王子迎上几步,笑道,“你们再不回来,我们可要去寻了!”

月琉璃嘻的一笑,说道,“我说呢,看到营地的火光,断断不会走错路,原来……”目光在峻王怀里的莫寒月身上一转,吐一吐舌头,做个鬼脸儿。

莫寒月不禁脸红,忙挣脱峻王的怀抱下马,含笑道,“正说着话,月姑娘自个儿倒跑到前头!”牵着她的手,向营里去。

哲加送三人至大营门口,向峻王施礼,含笑道,“今夜哲加巡守大营,就不再相送!”

宇文峻含笑,说道,“哲加王子客气,我二人自回就是!”

莫寒月却含笑道,“怎么王子也要负责巡守?”

月琉璃抿唇,说道,“哈萨族的王子,岂能与大梁朝养尊处优的皇子、王爷相比?”说着目光向峻王一瞥,满含笑意。

宇文峻低笑,说道,“姑娘是说本王?”

月琉璃耸肩,笑道,“王爷自个儿说是,那就是喽!”

是个淘气丫头。

莫寒月忍不住笑起,说道,“这几日无事,月姑娘尽管寻我去玩儿,我引荐几位姐妹与你认识!”

“好啊!”月琉璃大喜,连连点头,又道,“什么月姑娘这么别扭,叫我琉璃就是!”

莫寒月含笑点头,说道,“好!”

哲加见夜已初更,含笑与二人道别,先送月琉璃回营,才去巡查各营灯火防务。峻王和莫寒月径直向御营而来。

相府的营门口,印于飞正翘首张望,见二人回来,忙上前见礼,说道,“王爷、王妃,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牧野要被丹枫骂死!”

莫寒月好笑,说道,“我们不回来,丹枫骂牧野做什么?”

印于飞耸肩,说道,“她说王妃饮宴,是小人和牧野值守,却顾自回来,竟不跟着主子。”

宇文峻也听的好笑,说道,“如此说来,果然该骂!只是为何只骂牧野?”

印于飞躬身,强忍笑意,说道,“小人躲出来,她只能抓到牧野,自然是骂他!”

峻王笑起,抬手在他脑袋上轻拍一掌,笑道,“滑头!”伴着莫寒月向她的营帐里去。

莫寒月含笑,说道,“不过几步路程,又有印于飞在这里,王爷还是回罢,也好早些儿歇息。”

宇文峻含笑道,“不过几步路程,又急什么?”执意送她回帐,又磨唧好一会儿,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丹枫忍笑,说道,“咱们这位王爷,倒当真是个不怕旁人取笑的主儿!”服侍莫寒月更衣,一迭连声吩咐小丫鬟传水沐浴。

夏儿端着炖好的汤进来,恰好听到她的话,扬眉问道,“王爷待小姐好,岂不是天经地义,又有谁取笑?”

丹枫摇头,说道,“若说寻常公子也倒罢了,可他是王爷,你就不听那起子人说,说……说王爷沉溺在温柔乡里,怕日后也不当大用!”

原话是,十一小姐小小年纪,就有手段勾诱男子,令一个纵横花丛的峻王整副心神都放在她的身上,如此下去,怕也只是一个酒色王爷,不当大用。

夏儿自然也听到一句半句,淡哼一声,撇唇道,“姐姐就不听那些人酸溜溜的,分明是妒忌我们小姐!”

莫寒月好笑,摇头道,“妒忌我什么?峻王又不比景郡王……”话一出口,自个儿倒不禁怔住。

为什么会想到景郡王,难道,是因为今日听到的那番话吗?

莫寒月微微咬唇,压去心底那一瞬间的纷乱。

不会!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景郡王于她,只是一个美好的存在,并无关儿女私情!而峻王……

想到那个懒散的少年,莫寒月的心,又忍不住一阵怦跳。

见惯了他平日的无赖和偶尔的邪魅,今夜面对狼群,那个凌利冷静的他,更有一种令她心动的力量。

并不知道她此刻变幻的心思,丹枫见夏儿出去,微微俯身,向莫寒月凑近一些,低声道,“小姐,今儿宴散,承亲王就命人将十小姐唤去。”

莫寒月一顿,问道,“不曾回来?”

“嗯,不曾!”丹枫点头。

莫寒月垂眸,不禁冷笑,轻声道,“有她受的!”

当初夺位,承亲王不但有几大世家扶持,还有易太后相助,最后仍然不能成事,一则固然是因为宇文青峰一方有莫家和卫东亭的倾力相助,二则,也是因为宇文青杨性情暴躁,肆意妄为,易失人心。

如今他分明知道那件事是被她和峻王算计,可是令他当众出丑,颜面扫地的,是卫盈璧!

而就是那个相府上不了台面的庶女,竟然成为他承亲王府的王妃,这奇耻大辱,不在卫盈璧的身上发泄,又找何人?

说到这里,丹枫微觉不解,说道,“小姐,承亲王是皇室宗亲,他的颜面扫地,岂不是也是皇室的耻辱,小姐为何就能知道,当初皇上必会下旨赐婚,而不是将十小姐处死?”

更何况,经此联姻,朝中局势大变,宇文青峰岂有瞧不出来的道理?

为什么?

莫寒月淡笑一声,轻轻摇头,说道,“皇室颜面,与那九王之尊的宝座相比,孰轻孰重,皇上自然掂量得出轻重!”

虽然说,立一个庶女为亲王王妃,果然是皇室之辱,可是宇文青峰登基这几年来,承亲王始终不能安份,若是任由他选一位世家嫡小姐为妃,倒不如抢先给他立下一个不会对他有所帮助的王妃。

再则,卫盈璧出身再卑贱,那也是卫东亭的女儿。宇文青峰夺位,卫东亭有不可抹去的功劳,杀卫盈璧一个容易,只怕卫东亭对他离心,那就再无挽回。

丹枫听到只是一个赐婚,里边就有这许多弯弯绕绕,不禁咋舌,说道,“也多亏小姐想的通透,旁人怕是想破脑袋也难料的如此准确!”

那是因为……她是莫寒月!

莫寒月低笑。

夏儿进来,听到她后一句话,好奇问道,“什么想的通透?丹枫姐姐和小姐说什么?”

丹枫好笑,推她道,“这些话,小毛丫头听不得!”

夏儿噘嘴,嚷道,“夏儿和小姐同年,怎么小姐能听,夏儿听不得?”

丹枫抿唇,说道,“小姐是说,夏儿看着年长,要给你找一个好夫婿,只是不知道夏儿是欢喜小康,还是旁人?”

夏儿顿时臊个大红脸,嗔道,“丹枫姐姐又胡说,姐姐和丹霞姐姐还不曾许人家,怎么就轮到夏儿?”

丹枫抿唇,说道,“夏儿不是和小姐相比吗?小姐也已经指婚了呢!再说,只是许人家,又不是出嫁,夏儿急什么?”

说的夏儿哑口无言,急起来,连连顿足,嚷道,“小姐,你瞧瞧丹枫姐姐,又拿夏儿取笑!”

莫寒月含笑,说道,“丹枫也是为你,怎么就是取笑!”与几个丫头说笑一回,说道,“天色不早,早些儿歇罢,明日要看公子们比赛!”洗漱过安置歇息。

四更时分,睡梦里,远远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莫寒月一惊而醒,翻身坐起,就听哈萨族那边的大营里人喧马嘶已经大乱。

“丹枫,出了何事?”莫寒月扬眉急问。

丹枫披着衣裳进来,也是一脸疑惑,轻轻摇头,说道,“奴婢也刚被惊醒,已唤牧野去查!”见她掀被下床,问道,“小姐要起吗?”

莫寒月轻声道,“御驾在这里,那边这么大的动静,想来不是小事!”取过衣裳,速速换上。

刚把长发简单梳理,就听帐外夏儿道,“小姐,御营外头传话儿,说有一位月小姐求见,说有急事!”

月琉璃!

莫寒月心头一紧,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忙道,“快,快请!”自个儿向外迎来。

走出自己的帐篷,就见牧野匆匆赶回,看到她急忙行礼,说道,“小姐,是鄂多部的马棚走水!”

鄂多部?

莫寒月微愕。

几个时辰之前,她才骑过鄂多部的马,怎么这会儿竟然起火?

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见御营门口,月琉璃已跟着丫鬟向这里匆匆而来,一看到她,月琉璃抛开丫鬟疾奔几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连声道,“十一,快!快帮帮我,救救哲加!”说到后句,杏眸中珠泪滚滚,几乎哭出声来。

莫寒月暗吃一惊,忙抓住她的手轻摇,说道,“琉璃,你别急,慢慢说,不是说走水吗?哲加王子怎么了?”

琉璃连连摇头,说道,“马棚走水,棚里的马儿受惊,都冲出来,哲加……哲加去截马,反而被马儿带走!”

“什么?”莫寒月大吃一惊,急道,“受了惊的马儿,他怎么截?”

虽然她知道,一族的马儿牛羊,都是族人的身家性命,可是终究还是人命要紧,哲加身为王子,更不该以自己性命冒险。

月琉璃摇头,说道,“依他的能耐,马儿受惊也容易制服,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就是说,不是单纯的马棚走水,马儿受惊!

莫寒月脸色微变,轻轻咬唇,说道,“你先去大营外等我,我去请王爷!”向牧野道,“你照护好月姑娘安危,我去去就来!”

牧野刚一迟疑,就见印于飞拔步奔来,说道,“王妃,小人已回禀王爷,王爷即刻就到!”

他反应倒是迅速!

莫寒月赞许点头,说道,“你们去备马,我和月姑娘先去大营外瞧瞧!”不等二人应,拉着月琉璃的手向外奔去。

当此情形,已顾不上什么仪态,莫寒月发足飞奔,不过片刻,已穿过哈萨族大营,奔出营门。

向左望去,就是几个时辰前,哲加王子命人取马的马棚,这一会儿,火头已经被压下,滚滚浓烟正伴着木柴爆裂的声音传来。

瞧这样子,火势虽说不小,可是也算扑救及时。

莫寒月眉峰骤然一紧,说道,“我们去马棚瞧瞧!”

月琉璃急道,“十一,哲加被惊马带上草原,要先将他找回才行!”

莫寒月点头,却仍然道,“我们去马棚瞧瞧!”不容分说,牵着她的手向马棚奔去。

虽说哲加危险,可也要等牧野等人将马带来才行。

马棚外,满身满脸灰黑的族人正将最后的一些明火扑灭,见到二人,就有人道,“琉璃,哲加王子可曾找回?”

琉璃摇头,目光向暗沉沉的草原望去,心里一片焦急,问道,“可还有余下的马儿?”

问话的人摇头,苦笑道,“除去巡守的几匹马,马棚里的马儿一匹没剩!”

月琉璃急问,“巡守的人呢?”

那人道,“也随着王子追了下去!如今我们部里一匹马都不在。”

月琉璃顿足,说道,“怎么不去旁的部里去借?”

那人低声道,“天亮就要比赛,好马谁又肯借?”

月琉璃脸上变色,咬唇不语。

莫寒月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却慢慢靠近烧的焦黑的马棚,扑面而来,是木料燃烧后的热气和焦臭味。

听到那人的话,不禁回头,说道,“此时自然是找回哲加王子重要,比赛大可再推迟一日,怎么会因为比赛借不到马?”更何况,这不是寻常的族人,他可是鄂多部的王子啊!

月琉璃脸色苍白,轻轻摇头,说道,“十一,你不知道,这一次比赛……这一次比赛与往年都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莫寒月皱眉。

虽然说,这场比赛是哈萨族一年一度的盛会,可是,不是也只是男儿扬威,少年男女觅侣的时机?又能有什么不一样,让一个部族的王子遇险却不能救?

月琉璃摇头,低声道,“梓伊族长再过几年就要告老,这一次赛马,要挑选下一任的族长。”

原来如此!

莫寒月微微抿唇,转身又再望向马棚,目光扫过敞开的棚门,眸中不禁闪过一抹奇异。

就在此时,只听马蹄声响,峻王发不束冠,一袭紫色长衫,骑着彤云疾驰而来。在他身后,丁亦、史广平、牧野、印于飞与丹枫、丹霞二人,带着两骑空马紧紧相随。

莫寒月急忙迎上,唤道,“王爷!”

峻王点头,说道,“我已命人去禀小静安王,请他调集禁军,王府的亲兵即刻就到,你先上马罢!”并不让出彤云,只是向身后的空马一指。

莫寒月点头,先送月琉璃上马,自个儿也一跃而上,这才向月琉璃问道,“可知道惊马往何处去了?”

月琉璃茫然摇头,几乎哭出来,说道,“我得到信儿,他早已跑的无影无踪,又哪里知道他跑去哪里?”

莫寒月略一沉吟,向牧野等人一指,说道,“王爷,我和琉璃带着他们四人先往东去追,等亲兵集结,王爷再吩咐另外几处追去!”说完一带马缰,就要冲出去。

“不行!”宇文峻劈手一把抓住她的马缰,摇头道,“这夜里,你们几人冲去岂不是危险?”

莫寒月大急,说道,“转眼就要天亮,更何况琉璃有退狼的本事,怕什么?”

峻王摇头,仍然说道,“不行!”

月琉璃急的顿足,听他坚持不肯,咬牙道,“王爷不救,琉璃自个儿去找,这匹马先借来使使!”双腿一夹马腹,已疾冲而出。

莫寒月大惊,喝道,“牧野,快跟去!”见牧野应命追去,向宇文峻一瞪,手中马鞭刷的一声,向他握住她马缰的手抽去,喝道,“放手!”

宇文峻见她鞭势劲疾,竟然不留一丝余地,只得放手,皱眉道,“十一,别胡闹!”

可是莫寒月已顾不上理他,双腿一夹,也策马疾冲而去。

丹枫、丹霞随后跟去,片刻间冲入夜色。印于飞向宇文峻看去一眼,不等他示意,也已纵马疾冲而出。

宇文峻摇头,向史广平道,“你留下回禀小静安王!”不敢多停,也调转马头,随后追去。

莫寒月前世本是马上战将,控马之术本就天下无双,如今这副身体虽说少些气力,可是此时全力施展,跨下马顿时四蹄如飞,风驰电掣的向前疾赶,片刻间,就将丹枫等人抛在身后。

丹枫眼看她越离越远,担心起来,连声叫道,“小姐,你慢着些,等等我们!”

可是不要说莫寒月担心月琉璃安危,纵然不是,这疾驰之下,耳畔全是风声,又如何听得到她的喊叫。

眼看她竟然没有一丝稍停,丹枫大急,只能连连催马,却仍然难以拉近与她的距离。

正在这时,只听身畔风声,紫衫红马,如一阵飙风一般,从身后疾掠而过,径直向莫寒月追去。

丹枫大喜,失声唤道,“王爷,快!”

等她喊声出口,峻王一人一骑早已在十余丈外,哪里听得到她的喊声?

莫寒月正纵马疾驰,目光急切的搜寻,盼望看到月琉璃的身影。只是暗夜沉沉,极目不过数丈,又哪里能够看到?

时间越久,恐怕就离她越远!

莫寒月心中焦急,扬声唤道,“琉璃!牧野!”

而声音在空荡荡的草原传出去,很快就散在风中。正在这时,就听身后马蹄声疾响,峻王已疾骑赶到,唤道,“十一!”

莫寒月侧头横他一眼,说道,“琉璃若是有什么好歹,我看你如何心安?”

峻王微微摇头,说道,“这茫茫草原,四周都是绿草,这暗夜里,我们不过几个人,又如何寻找?”

是啊!先不说哲加,就是比她早一些冲入草原的月琉璃,她也一样找不到!

莫寒月咬唇,勉强让自己冷静,默思一瞬,轻声道,“鄂加部的马惊,必不受人控制,自然是由着性子乱冲,可是马儿欢喜阳光,眼看就要日出,就算方才是往旁处去,再过一会儿,也必然会转而向东,我们往东去寻,八成就能找到哲加王子,倒是琉璃……”

哲加是被惊马带走,可以由马性推断,可是月琉璃是自己纵马冲入草原,又哪里去知道她从哪个方向冲去。

峻王轻叹一声,说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往东去,能找到哲加最好,找不到,至少小静安王知道我们往何处去!”调整一下方向,折而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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