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衍舟问简凉调查简家二十年前的事。
简凉透过挡风玻璃望着远处,‘嗯’了一声。
她四岁没了父母,在马戏团待了四年,八岁又失去乔希宁,被简裴章带回简家十六年。
梁启丹没有女儿,以及简裴章对她的冷漠、利用,很符合一个养父的态度。
这些年,简凉一心只想找到父母留给她世上唯一的亲人。
可事与愿违,得知她要找的人是简裴章的亲生女儿,还有个瘫痪二十年的姨妈时,她改变了离开简家以另一个身份活下去的计划。
现在的章域和以前的家族集团天臣完全是两个世界。
化工厂爆炸,被简裴章洗得清清白白。
就连她要找的人,在来简家那天开始,都凭空消失了。
当初的抚恤金和赔偿金都是大伯作为她们监护人签的字,简凉没有把父母的死与简家连在一起想过。
二十年的光景,以前化工厂的旧址和洛村,现在被重新征收规划,早已物是人非。
化工厂爆炸和她父母死亡的时间都恰巧在入夏时。
简凉怀疑,但没有证据证明,有些事情还有待确定。
季衍舟扫扫她出神的视线,说:“今天两次了,因为简家的事?”
简凉收回视线, 看中控屏上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多。
启车说:“带你去吃饭。”
季衍舟抓住她握住方向盘的手,语气冰凉地道:“答非所问?”
对于还有待证实的事情,简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跟季衍舟提起。
季衍舟当然也了解她的脾气。
二十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简凉要调查肯定有别的原因,不然,她不会特地分出精力去关注。
季衍舟说:“简家化工厂爆炸,我才三岁,没印象,不过可以问问南舟的前辈,他们应该知道,你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要让你知道,你想做什么,我随时都在。”
季衍舟对她总是喜欢刚柔并用,同时又想知道她的全部。
简凉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跟季衍舟提起过去,既然季衍舟主动说起,她得有回应。
沉默一阵之后,喊他:“衍舟。”
季衍舟应:“嗯?”
简凉语气轻柔道:“有些事情,从什么地方开始跟你提起,我还没有想好。等简掷的事情结束。”
还没有完全确定的事,不能告诉季衍舟。
简知珩和简希雅二人已经知道他们在一起,肯定会对季衍舟出手。
季衍舟现在为她的事情分心,只会徒增烦恼。
简凉难得这么认真温柔跟他说话,季衍舟握住她的手收紧:“可以。”
简凉眸光偏向他:“捏这么紧,开车呢!”
季衍舟笑着把手放她的腿上,说:“你开你的。”
“安分点。”
季衍舟不以为意。
简凉脚松开刹车开出去,猛地踩了一下油门。
季衍舟的手松开她的腿,向后倒去。
简凉唇线勾起,提醒:”安全带系好。”
“行......”季衍舟尾音长长托起,“还挺凶。”
第二天一早,简凉回老宅,说服梁启丹去医院住院观察。
有廖姐和其他阿姨在。
等梁启丹疼痛缓解,简凉腾出时间,联系律师做开庭前的准备。
简凉是以故意伤害罪、企图杀人罪,绑架罪起诉的简掷。
王颂,简凉是以共犯的罪名一同起诉。
开庭的那天。
季衍舟要跟去旁听,简凉让他避嫌,没让去。
简凉带着律师到法院时。
简家四房,简知珩和简希雅在。
简知珩脸上的淤青已经消散得差不多。
二房的简沨、简黎和二伯也来了。
大房和三房一个人也没来。
还有个提着公文包的律师。
简凉走过去,恭谨地喊了声:“二伯。”
二伯简裴然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一家人的神色都不太好。
简希雅推着简知珩过来,助理都不在,二人好像关系比以往近了不少。
简凉眼睑下拉,对上简知珩。
他的眼里冷静而又复杂,仿佛隐藏了什么东西。
简凉感到很不舒服。
自从那天晚上和季衍舟打架过后,简凉有好些天没见过他。
简知珩看看她的身后,问:“男朋友没来?”
简沨怔看简凉,竟没有经过他四叔的同意就谈恋爱,揣测她的男朋友是谁。
简凉扬起一抹不经意的笑,回答他:“没来。”
简知珩温文尔雅地道:“好歹也是开庭,怎么不陪你来?特地避嫌?还是不敢?”
这一通追问,简凉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道:“都不是,有你在,我就让他不来了。”
所有人听得一头雾水。
简知珩垂下眼皮,面不改色地说:“谈恋爱不用背着家人藏着掩着。”
简凉:“是,五哥也别坐太久,起来活动活动对身体有益。”
二房的人和简希雅一同看向简知珩的腿。
简知珩淡淡地应了声:“好,我听你的。”
简希雅插话进来:“时间快到了?”
简凉抬腕看时间,对所有人说:“先进去了。”
在她转身之前,见那位律师向简知珩点了点头,比他们快一步先跨进去。
简希雅拉住她:“阿凉,不管怎么样,我都站在你这边。”
简凉无话可说,挣脱开简希雅的手,带着律师大步朝里走去。
二房的人都还愣在原处,回忆简凉和简知珩的对话。
简希雅朝他们微微一笑,也推着简知珩往里走。
等四房的人都进去后,简沨赶紧问他爸:“爸,简凉来简家的时候,您没虐待过她吧?”
“......”
简黎和简沨目不转睛看着自家的亲爹简裴然。
简裴然想把简沨从步梯上踹下去。
简黎语气不好地对简沨道,“你少说两句。”
简裴然:“你四叔养虎为患,简凉就不是好东西,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简沨摸摸鼻头:“我那四弟和七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干那种缺……”德事。
“闭嘴。”简裴然喝了声。
简家所有人都知道简禹欺负过简凉,简家上下冷眼旁观,没人敢插手。
简凉不是抗压能力好,是她还没有找准机会。
那时候的她,只能靠简家才能活下去,不管被谁欺负,没有得到过只言片语的安慰,相反,得到的是来自简裴章的教训。
简家三房一蹶不起是谁的手段,都心知肚明。
简沨跟简黎都知道自家的爹一直不喜欢简凉,也怕祸临己身。
庭审现场。
简掷由法警带着入庭。
简凉看向对面,刚刚在外跟简知珩打眼色的律师是简掷的辩护律师。
三房简裴成姗姗来迟,被人扶进来的。有离婚官司在身,名下的产业法院还在调查中,整个人萎靡不少。
被告方律师辩护王颂供出简掷为绑架主谋,除了王颂一面之词外,没有可靠的证据证明绑架一案和简掷有关联。
同时,简掷的律师还提出质疑:“他持刀杀你,你没有反抗,反而捏住他的刀不放?”
简凉听着,这律师的道行不像是简家律师团队的水平。
隐隐感到不对。
简凉的律师驳道:”我请问,你遭受到暴力威胁,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之后,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方被害人之所以捏住刀,是在情急之下抵抗危险所产生的自卫反应。”
两边唇枪舌战半天,简凉的律师请求王颂出庭作证。
法警带来王颂。
王颂整个人哆哆嗦嗦地把简掷怂恿他绑架简凉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法官。
那天晚上的事,说自己也很害怕,只看见简掷掏出水果刀把简凉逼到边缘。
至于他们说了什么,不记得了。
对方律师又来回反复提醒王颂的主观意识混乱,不足以作证。
针对简凉煽动挑唆简掷犯罪这些问题来的回绕,纠缠不清。
有恶意纠缠庭审的嫌疑。
庭审陷入僵局,
审判长听不下去,敲响法槌:“肃静。”
简凉冷冷道:“你的辩护根本不合理性,所有的证据都证明,简掷要杀我。”
律师把所有证据整理好递交上去。
简掷的律师擦擦额头的汗。
简掷见状,站在被告席,发疯似的指着律师:“你倒是说啊,说啊。你也是她派来的对不对?”
简掷已经控制不住情绪,几个法警喝止不住。
法官连敲几次法槌阻止不了简掷大吼大叫,只好宣布取消庭审。
简掷在一阵情绪激烈之后,在法官站起来还没离席时,突然开始剧烈咳嗽,随后是气喘,捂住心口砰声倒地。
引起现场哄闹,所有人的精力全部都投过去。
法警围过去检查。
简掷缩在被告席里一动不动,已经到达了窒息状态。
简凉漠然坐在原告席,隔岸观查着每个人脸上的情绪。
身边的律师也大惊失色地站起来观望:“这......”
旁听席的简裴成泪眼婆娑地大喊道:”我的儿子怎么了?快,放我进去看看。”
法警要把简掷送去医院,找来担架把人抬上去。
望着简掷被抬出去,简凉垂眸发笑。
律师担心这次庭审是简掷故意制造的混乱,简凉还在旁边笑,他好奇地问:“简小姐,您笑什么?”
简凉摇摇头:“没什么,好笑而已。”
简裴成向法院递交了书面申请去看望简掷。
经医院鉴定,简掷有急性气管炎,情绪不能自控的情况下引起呼吸困难,导致窒息昏迷。
简凉就靠在医院住院部楼下的柱子上。
等到简裴成下来,她侧头看去,简裴成的精神状态比开庭时还要萎靡不正,不像是做戏。
与此同时。
医院门口的一辆黑色商务车边。
秦峥替简希雅拉开车门。
简知珩已经在里面坐着看新闻了。
简希雅看到男人的瞬间,眸光微沉,抬脚上去时换了副笑脸:“五哥。”
简知珩头没抬便应道:“嗯。”
简希雅坐到另一边的航空椅子上,问:“简掷,是你做的吧?”
简知珩终于抬头,双目冷漠回答了她的问题。
简希雅噎,又说:“当初他们那么欺负简凉,让他死了,怎么想都不划算,再说,他们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你和我。”
在简家人眼里,简知珩是残疾,死去的妈一直不得简裴章喜欢,要不是简知珩是儿子,简裴章也不会多有待见他。
简希雅是私生女,从简裴章把她藏在国外多年带回来区别对待,都知道他是简裴章的心头肉。
不过,有梁启丹在一天,简裴章没有把她母亲扶正,她在简家就是私生女的存在。
三房的简裴成,一直有野心把简掷推到简裴章身边。
可简掷实在是太不争气,身为简家人在外为所欲为,为虎作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简希雅一直认为,她和简知珩是同类人,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直接问总比绕来绕去好。
简知珩道:“简掷是我的亲堂兄弟,他身体原因受不得一点苦,症状发作了,怎么会是我害的他?有些话该问、不该问,自己心里得有点数。”
简希雅就知道简知珩会瞥得一干二净,换了个话题问:“你知道简凉和季衍舟在谈恋爱?”
听到简凉的名字,简知珩没让简希雅瞧出眼底压下的凌乱,只是嗯了声。
简希雅特地提醒道:“五哥,那可是季衍舟,章域竞争对手的儿子。简凉是我们简家的人。”
简凉从没有把自己当成简家人过。
简知珩故作轻松地说:“简凉的事,她自己做决定就好。”
简希雅回国不久,手上没人又没人脉。
现在遇到难题。
南舟集团从国外邀请回来谈判的那支团队,她想挖到章域为她所用。
简凉不买她的账,和季衍舟谈恋爱。
简希雅主动找到他表忠心。
承诺以后安分守己,绝不争抢管好自己的一方天地,以后会全心全意为集团着想,并帮助他坐上董事长的位置。
实际,简希雅私下在拉拢集团高层,想借他手除掉季衍舟,又利用当初的姐妹情分来对付他,简知珩都知道。
简裴章把简希雅藏在国外,简知珩废了好大的功夫才知道。
简希雅可以不用回来,永远留在国外的,他的人失手了。
简知珩一直以为简希雅是个被简裴章宠大的乖乖女,实际上简希雅像极了简裴章。
外表清净和善,实际心狠歹毒。
简希雅说:“五哥,我要回老宅看看父亲,一起吗?”
“好啊。”简知珩对司机说,“回老宅。”
车开了一段。
简知珩从旁边的一本杂志中抽出一张纸条,递给简希雅:“吴程辉和南舟谈得还不错,只不过还没有正式签合同,听说吴程辉提的条件被南舟砍了大半,吴程辉带的人里,有声音在支持来章域,这是他的电话,可以试一试,条件你看着谈。”
只要不让南舟得逞,怎么样都成。
简希雅接过来:“谢五哥。”
简知珩说:“吴程辉住在季衍舟城东的别墅内,听说快启程回去了。”
简希雅望着电话号码,怪不得她派人找那么久,皖城所有的酒店都没有吴程辉的影子。
简凉接到季衍舟的电话时,刚出医院。
季衍舟急问:“在哪儿?”
简凉说:“刚从医院出来。”
季衍舟:“简掷出事了?”
“嗯。”简凉上车,把包扔进副驾位,道:“去我那儿,我有事跟你商量。”
季衍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