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后,李观棋率着一行人回到北镇抚司。
去时一行人轻装快马,回来则是拉着十几辆马车,装着从方家宅邸查抄出来的赃物。
带着赃物回到北镇抚司,他的任务就算完成。
至于后续的清点数目,汇总分类等,自有专门的典簿负责。
至于李观棋,只需要在整理一下外务情况,记录成卷,交上去存档即可,算是总旗的收尾工作。
遣散手下,回到自己书房,李观棋坐到案前。
他提笔沙沙书写,很快外务卷宗整理完毕。
搁下笔,李观棋又想起方才遭遇六公主的情景。
本来,他也一度以为六公主可能发难。
可对方就只说了那一句话,就回了府,并未有其他举动。
至于查抄方家宅邸,也相当顺利。
没有什么方家怀恨在心,埋伏死士抵抗的环节,方家上下都很是配合。
包括方猛,也并未搞什么小动作,老实得很。
最后,总共从方家查抄出金银近百箱,玉器丹药等财宝若干,装了十几辆马车。
‘六公主那话,是什么意思?’
李观棋心头沉思。
‘是让我手下留情,不要太难为方家?……不对。’
他摇了摇头。
卷宗之中,也有提到外戚方家的一些概况。
方家的势力,绝大部分在其本来所在的南州,居住在奉阳的只不过是很小的一支。
要说为方家说情,也找不到他头上来。
“不对,不对,六公主这话应当不是在跟我说,而是在跟我“背后”的人说!”
李观棋眸光潋滟,却是理清楚了这件事蕴藏其中的玄妙。
显然,六公主将自己划分到了某一势力上...
更或者,六公主这话其实是想借自己口,告知自己“背后”颜仲卿。
‘那如此说来,这驸马案还有隐情?还是其他?’
本来,李观棋本意只是为了自保。
可六公主的话,却好像是在说,驸马案之后,还有其它更关键的信息!
‘是……方家?还是节度使?或者后宫?’
李观棋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一个个人名。
驸马案的起始,在上官麟与林玉莲母女三人。
上官麟密谋走私,牵涉出一干人等。
背地里提供支持的外戚方家,充当保护伞的节度使关镇江,以及六公主,乃至于其母妃岚妃等。
要有隐情,就是在这三方之间。
‘如今,方家约等于不存在了。’
李观棋提笔,在方家二字上画了个叉。
北镇抚司卷宗写得清楚,皇帝亲令,罚方家全员充军。
就算方家原本藏着什么秘密,这一道圣旨下来,也不可能藏得住了。
剩下的,就只有节度使与后宫两方。
“咚,咚咚。”
他正寻思着,外面敲门声响起。
“进来。”
李观棋一挥手,收起面前纸张。
“大人,有情报传来,是关节度使那边的!”
来人明眸皓齿,正是宁珠,她带来一份新消息。
“情报中说,驸马案结果出来后,西域节度使关镇江连夜赶回京城面圣。
“传闻,圣上大发雷霆,不过念在节度使劳苦功高,又受外戚方家胁迫,这才没有重责。”
宁珠俯身汇报,递上一卷信笺,随即告退。
信笺中,正是关于节度使进京面圣的情报内容。
作为驸马案的亲历者,李观棋自然关注,这案件中最大的boSS的处理结果。
也关照过宁珠,有任何消息,都给自己送来。
“西域节度使关镇江不知因由,是为被外戚方猛与驸马上官麟裹挟,因此罚俸三年,同时自家子侄,尽数送至奉阳……”
看到信笺中内容。
李观棋不由一愣。
这两条,就是对关镇江所有的处罚了。
‘这处罚,怎会如此的轻?’
李观棋心中疑惑。
要说是大乾元圣皇帝仁慈,那也不是。
驸马案中受牵连的,外戚方家是直接抄家了,六公主也下了司掌宫廷内库的重权。
就只有这节度使关镇江,只罚了这一点,颇有些高高拿起,轻轻放下那意思。
一方节度使,已经是封疆大吏了,三年俸禄算不上什么。
至于子侄送到奉阳为质,听起来还重些。
不过,和方家比起来,就要轻上太多太多了。
‘是因为西域关键,才不敢轻动节度使?’
李观棋心头自语。
要是从这个角度来看,倒是能理解这处罚结果。
毕竟,无论放在哪个王朝,里通外国,都是大罪中的大罪,诛几族都不为过。
但西域地处关键,与敌国接壤,节度使亦须镇守边关。
李观棋来自东州,对于西域的了解,就仅限于教坊司中听到的些许传闻。
大乾西域毗邻之国,比之大乾更为强盛,名为玄国。
传闻,玄国为佛道之国,修佛修道者众多,手段玄妙莫测。
‘要是这么看来,轻罚关镇江倒也说得通。’
李观棋点点头。
关镇江镇守边疆,防备玄国,自然不好轻易重罚免职。
可就算这样,惩罚还是有些过轻了。
‘难道说,驸马案更深处的蹊跷,就在节度使身上?’
回想起之前推测,李观棋心头一动。
元圣皇帝轻罚关镇江这一点,恰好和他之前所想对上。
涉及到驸马案的,方家已经没了,后宫和节度使他不了解情况。
而这对关节度使的惩处,恰好有些不对劲!
问题很可能就出在这里!
这时,屋外再度响起敲门声。
来人直接推门进屋,却是公仲。
“指挥使先前说,等节度使那边出了消息,让我将卷宗送你一份。”
公仲抬手一点,一筐卷宗轻落在地,装得满满登登。
要换做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拿着怕都有些吃力。
“观棋,出外务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放下卷宗,公仲一时却没离开的意思。
“回佥事,还好,仔细一点,不至于出错。”
李观棋如实回应。
公仲是颜仲卿心腹,想来是得了授意,才对李观棋如此上心。
“哈哈哈,总旗一职就是这样,杂事多了些。大家都是这般,想要出彩,还得额外功绩才行。”
公仲笑道,很是亲和,与李观棋攀谈。
话里话外,提点了几句北镇抚司之中局势,倒是不着痕迹。
两人聊了半晌,公仲方才起身。
“咱们这位节度使,封疆大吏,却是事事小心。就算捞钱,也是只取一点,你说有趣不……”
临了,公仲撂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李观棋略微一怔,旋即起身,送公仲出门。
送走了公仲,他才自己琢磨起来。
刚才他两人交谈,聊得都是北镇抚司内务之事,有些提醒之意。
可对方最后一句话,却突然说到关镇江,有些没头没尾。
‘难道说,原因在这?’
李观棋眼前一亮,看向那筐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