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书记,你下定决心了?”于青海看到徐君然的第一句话,就问出了他隐藏了一整天的疑惑。
要知道早上徐君然跟于青海打招呼说去乡里面,于青海还以为徐君然是打了退堂鼓,不打算理会这件事。可是没想到,晚上的时候,徐君然却已经来到了他的家里面,直接索要马力的那份账本。
徐君然的表情平静:“你怎么能够肯定,我不会跟安组长他们一样?”
这也是他好奇的地方,为什么于青海就这么笃定自己不会跟其他人同流合污呢。
“徐书记你开啥玩笑?你堂堂的京城大学生,哪能跟我们这帮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一样爱钱呢……”于青海的答案,让徐君然瞠目结舌,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于青海竟然是这么想的。
摇摇头,徐君然露出个苦笑来,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是京城来的文化人。在基层的人眼中,文化人自然都是有骨气有骄傲的,怎么可能跟普通人一样贪财呢。
“这个事情,我会慢慢进行调查,你让马力不要担心。”徐君然对于青海安抚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开于家。
徐君然回到宿舍的时候,崔秀英正要往外走,看到徐君然回来,她连忙把钥匙递给徐君然:“徐书记,谢谢您了。”
轻轻摆手,徐君然说:“不用这么见外。”
说着,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门,却发现上面还是上着锁,不由得诧异道:“杨姐还没回来?”
崔秀英看了看,肩膀一耷拉道:“又忙去了。”
徐君然眉头一皱,张张嘴却没有说什么,他可是知道,广播站实际上没有那么多工作的。
只不过,有些事情,自己没有必要去深究,毕竟杨莲花是陈爱国的老婆。
“对了,杨姐怎么跟你住在一起啊,没跟陈主任住么?”徐君然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就跟崔秀英在门口闲聊了起来。
崔秀英摇摇头:“本来是住在一起的,后来我过来之后,一个人在这儿住有点害怕,杨姐就主动提出来陪我。”
徐君然点点头,正要说话,耳边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即转过头就看到杨莲花穿着那件大红色的棉袄走了上来,看到徐君然和崔秀英再说话,她也是一愣:“哟,徐书记也在啊,秀英你跟徐书记聊什么呢?”
对这个女人,徐君然是怀着戒备心理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杨莲花这个女人非同一般,不是因为她跟丈夫陈爱国年纪相差那么多,而是因为这个杨莲花,似乎总是散发着一种气质,那是一种结合了妖媚与放荡的感觉,用一句后来时髦的话说,她是那种经常被滋润的女人,而滋润她的,徐君然可以肯定不会是她那个五十多岁的丈夫陈爱国。
作风问题虽然在后来的年代不能打倒一个干部,可在这个时候,却足以让人抬不起头来。
只不过徐君然没兴趣去追查杨莲花的奸夫是谁,更不愿意跟这么一样放荡的女人扯上关系,所以对于杨莲花,徐君然是抱着敬而远之态度来对待的。当然,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杨姐,老陈主任回去了?”徐君然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让杨莲花的脸色变了变。
“呵呵,是啊。”杨莲花干笑着一边开门一边对徐君然道:“老陈说感谢徐书记的关照。”
徐君然笑着,可心里面却已经肯定,杨莲花肯定不是去见陈爱国了。否则她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还关照,陈爱国脑子有病才会这么对妻子说,现在的陈爱国,说六神无主都是轻的。
只是这个事情徐君然是不会点破的,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没有必要刺激陈爱国,毕竟这个事情闹起来,对陈爱国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妻子红杏出墙,丈夫自然也是颜面无光的。
“那个,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徐君然客气的对杨莲花点点头,转身进了自己的宿舍。
崔秀英跟杨莲花进门,杨莲花娇笑道:“英子,徐书记人不错啊。”
听到她的话,崔秀英没来由的俏脸一红,但还是点头道:“啊,是啊,徐书记人很好的,还让我在他那儿改作业来着。”
杨莲花瞥了一眼崔秀英,发现她的表情之后,摇摇头道:“死妮子,动心了?”
“哎呀,姐你说啥呢……”崔秀英一下子红了脸:“不跟你说了,我要睡觉!”
夜色渐渐笼罩在大地之上,徐君然点着油灯,仔细的看着账本,上面的内容跟自己在工作组看到的一对比,徐君然不由得感慨安维明等人实在是胆大包天,这种事情只要有人举报,他们马上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偏偏这几年,愣是没有一个人举报!
徐君然的眉头紧锁着,心里面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还是因为安维明身后有胡大海跟马聚宝这些人在,使得即便这个事情有像于青海那样的知情人,他们也不敢上报。
至于于青海上次提起的马聚宝等人暗中开采国有煤矿的事情,徐君然干脆就没再问他,因为徐君然清楚,这个事情,自己得小心对待。弄不好是要惹祸上身的。
半晌之后,徐君然总算看完了所有的账本,把东西收拾好,徐君然躺在床上,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来。
看来,自己明天得去一趟县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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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书记,你这是去哪儿啊?”一大早,徐君然骑着自行车朝外面而去,迎面就碰上了安维明。
“去县里买点东西。”徐君然不动声色的回答了一句,他总不能告诉安维明,自己是去县里面找人,收拾他这个蛀虫的。
安维明自然不会相信徐君然如此明显的托词,不过他心里面昨天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要把徐君然搞走,如今徐君然要离开工作组去县城,对于安维明来说恰好是正中下怀,给了自己安排准备的时间。
“徐书记慢走啊。”望着徐君然的背影,安维明露出一抹诡秘的笑容来。
长青乡到富乐县的距离不算短,徐君然骑自行车肯定是不够用的,他干脆直接来到乡政府,把自行车放到门卫那里,然后自己踏上了开往县城的客车。
客车晃晃悠悠的开了老半天,徐君然昨夜睡的太晚,竟然在车上睡着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县城。
下了客车,徐君然转悠了一圈,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迷路,这才记起来,上次是谢美娟带着自己走的,那时候徐君然根本就没有留意。无奈之下,徐君然还是找了个人问路,这才问明了县委大院的方向。
再次来到县委大院当中,徐君然熟门熟路的来到县委组织部的办公室。
这个事情,归根结底,徐君然还得找朱泽成帮忙,因为他很清楚,在这富乐县,自己属于是看上去很唬人,实际上却没有半点力量的人,毕竟虽说顶着中央党校毕业生的名头,可徐君然却知道,在这松合省,自己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
既然朱泽成这么照顾自己,那就表明,他背后肯定有什么人给了他这个指示,而徐君然要做的,就是通过朱泽成,把消息传递给那个人。并不一定要求那个人出面,但是最起码,徐君然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给对方一个信号。
“咚咚咚!”徐君然站在部长办公室,轻轻的敲了三下门。朱泽成的办公室还是那一间,可门口的牌子,却换成了部长办公室。
“请进。”里面传来了朱泽成的声音。
推开门走进去,徐君然就看到朱泽成正在桌子上写着什么东西,听到脚步声,朱泽成抬起头,却是一愣。
“徐君然同志,你怎么来了?”朱泽成惊讶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基层的机关是一个生态场,良莠不齐,鱼龙混杂,有的善于攀高枝,有的喜钻深洞,有时狐假虎威,有时螳螂捕食。在这个生态场里,随时都有竞争和挤压,人人都面临着出局的危险,维持着这里的生态平衡同样是残酷的适者生存的自然规律。至于谁是适者,不仅仅看能力,还要看能量。不仅仅看工作,还要讲操作。不仅仅懂卖力,还要懂卖乖。
机关里的人格外依赖屁股下的位置和手中的那点权力。无职无权呆在机关是抬不起头做不起人的。机关人的全部本事,就是没有位置要争个位置,没有权力要争个权力,权力不大要耍出大权来。位置是前提,有了位置一切就好办了。那么,位置是领导给的,首先必须取得领导的青睐,你在领导心目中有了位置,领导自然就会给你位置。有了位置就有了权力,反过来又有了谋求更好更重要位置的可能。这叫做有位才有为,有为才有威,有威才有位。换一种说法,就是有位置才有作为,有作为才有权威,有权威才有地位。
而朱泽成却很清楚,自己能够有现在的权威,有如今的地位,全凭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