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徐同志,你怎么来了?”
朱泽成一边热情的请徐君然坐下,一边站起身给他倒水:“来,喝水。”
徐君然连忙站起身,伸手接过水杯:“谢谢书记。”朱泽成如今是县委副书记兼县委组织部部长,按照官场里面的规矩,徐君然自然是要称呼他级别最高的那个职务。
“不用那么见外,咱们不是外人。”朱泽成笑着对徐君然道。
虽说机关的习气是:当面应承,背后拖延,私下责骂,背后告状,可他对徐君然,却是真心真意的。毕竟朱泽成可是清楚的知道,要是没有徐君然这尊大菩萨来到富乐县,这个组织部长的位置,根本就轮不到自己。
前几天随着县委齐书记到市里面开会,市委陈书记竟然专门把自己和齐书记叫了过去,一番点拨之后,齐书记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表示会重点关注自己。不但如此,市委组织部很快就找自己谈话,接下来市委公布人事任命,自己成了县委副书记兼县委组织部长。说到底,用陈大勇书记的话来说,自己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要保证徐君然同志在富乐县的工作顺利。
能让一个市委组织部长这么重视的青年人,朱泽成不敢相信徐君然的背景有多么的强大。
可以指挥厅级干部的,最少应该也是副部级吧?
心里面有这样的想法,朱泽成不会告诉任何人。纵然外面都以为他搭上了陈大勇这条线,攀上了高枝儿,他一样也装糊涂,他很清楚,自己不算是陈大勇的嫡系,只是因为陈大勇在富乐县没什么影响力,不得不借助自己的力量罢了。说白了,陈大勇也是受人之命,也是想要讨好某位大人物,这才如此对待自己的。
不过朱泽成在机关里面呆了这么多年,早就深知“祸从口出”这句话的正确性,正所谓不该听的坚决不听、不该问的坚决不问、不该说的坚决不说。这三不该是机关干部想要向上爬必须要学会的东西。要知道,身在官场上,连说废话都是一种本事,废话人人都会说,人人都必须说,但是如何把废话说出水平,说出档次,说得美妙动听,天花乱坠,这就要看每个人的本事了。
在机关工作并不轻松,这里被紧张、严肃、竞争给紧紧包围,这种紧张是暗地里的,深层次的,表面平静如水,波澜不惊,而暗地里却风云变幻,刀光剑影。朱泽成不甘心做别人的棋子,自然也就把希望寄托在了徐君然的身上。
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坐下,朱泽成对徐君然和蔼的问道:“这次来县里,有什么事情吗?”
徐君然点点头:“嗯,有点事情想请书记帮忙。”
朱泽成一笑:“帮忙就不用客气了。你是办公事还是私事啊?”
这“办公”二字含义深刻,“办”主要是出力,所以“力”在中间,占最重要的位置,两边则一边是汗水,是心血;另一边是泪水,是委屈。而那个“公”字,上面是人,下面却是私字。
徐君然苦笑了起来,跟这种官场老油条打交道,自己蓦然间还有些不习惯了。平心而论,朱泽成不算坏人,只不过是总有些自己的小算盘罢了,虽说不知道他是受什么人的命令帮自己,不过既然人家摆明车马了,自己倒是不需要客气。
在机关里讨生活,能力水平固然重要,但机会更重要。而现在看来,自己就是朱泽成的机会。
沉吟了一下,徐君然慢慢说道:“是这样的,您在纪委有熟人么?”
在机关工作,最重要的是政治头脑,政治的敏感,政治的嗅觉,这是机关中每一个人,特别是新人要用心去观察,用心去体会的。该保密的一定要保密,哪怕是自己的亲人,最知心的朋友,说话也要注意分寸。
像徐君然跟朱泽成的关系,他能这么说,那就是表明已经接受朱泽成的好意,把他当做自己人了。
在官场上,跟人不能跟得太紧,也不能跟得太松,官场上一旦站错了队,很难洗得掉,你永远是某某的人。
朱泽成如今则是在下注,他赌的是徐君然身后的势力背景,足以让自己收获更多的回报。
“纪委?”朱泽成闻言一愣神,眉头紧皱在一起,半晌才对徐君然道:“你在长青乡发现什么问题了吗?”这事情是明摆着的,徐君然才到富乐县没几天,上任到长青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现在忽然要找纪委的领导,那明显是在工作的地方发现了问题,他这是要找上级纪委反映情况的节奏啊。
徐君然点点头,苦笑着把长青乡的情况介绍了一遍,最后说道:“书记,您说说,这长青乡的某些人,是不是胆子太大了?”
朱泽成没说话,久久不语的同时,抽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
“这个徐君然,很有个性啊!”这是朱泽成心里面的第一反应。
在官场里面,如果个性这两个字变得意味深长。如果一个人是领导干部,别人说他有个性,那是说这个领导工作有胆量、有魄力,敢作敢当。反过来,如果这个人是群众,别人说他有个性,意思却不相同了,那是说他能力小,脾气大,死脑筋,不会通融。
其实长青乡的问题,之前县里面就已经接到过举报,但是却被人给压了下来,至于是谁压下来的,朱泽成虽然不清楚,但也能够猜到个十之**。之前他担任县委常委之后把马聚宝和王祥林叫到一起,专门警告他们不要招惹徐君然,也正是有着这方面的想法,他不希望徐君然卷进长青乡的是是非非当中去,可没想到的是,徐君然自己把是非给揽到身上了。
徐君然也不说话,他知道朱泽成应该是在权衡,毕竟自己这么做,等于是举报长青乡的某些领导了。
“小徐啊,你有证据么?”半晌之后,朱泽成看向徐君然,认真的问道。他这么问是有原因的,自己现在跟徐君然已经绑在了一根绳子上,陈大勇能够让自己当上这个县委副书记,自然也有本事让自己卷铺盖走人,更不要说市委组织部长是县委组织部长的主管领导了,所以朱泽成宁可得罪黄青云这个常务副市长,也不敢得罪陈大勇。
真要是徐君然因为举报长青乡的问题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朱泽成可以肯定,陈大勇在被惩罚之前,一定会拿自己出气的。
什么是心腹?心腹实际就是领导的后宫,就是为领导服务的,从某种程度上说,心腹只对上面的领导负责,其他人只有听吆喝的份。
朱泽成虽然不是陈大勇的心腹,可他却是个精明的人,这样的人喜欢琢磨领导的心思,当然也明白,只有领导想不到要替领导想到,领导做不到要替领导做到,才能够成为领导的心腹。
徐君然一笑,从自己的皮包里面拿出厚厚的一沓文件,正是马力交给他的那些账本,递给朱泽成道:“书记,您看看这个吧。”
虽然知道朱泽成肯定会帮助自己,但是徐君然还是决定遵守官场上的规则,要知道官场上游戏规则是,能办的事情不给你办,这是权威;不能办的事情给你办了,这是权力。做官的人都是善于用权的,往往能办的事情办不了,不能办的事情只要方法得当,倒还办得成。而且官场上的事情,谁都知道,级别相同,位置和职能不一样,其能量往往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官场中人最懂得避实就虚,谁也不愿意从实权部门调到虚职部门去,自然也不愿意轻易得罪别的领导干部。
长青乡的这个事情,徐君然敏锐的察觉到,弄不好非但会引起长青乡政坛的一次震荡,甚至于还会让富乐县委县政府,也发生一些其他的变化,而自己,弄不好也要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说,朱泽成帮助自己,弄不好是有风险的。
徐君然要做的,就是打消朱泽成的疑惑,让他成为自己的臂助。
朱泽成接过徐君然递给自己的账本,低头看了起来。徐君然也不说话,在一旁端起茶水默默的喝着,上面的证据显而易见,只要朱泽成不是真的猪脑子就能够明白里面的猫腻,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一旦这个事情闹大之后,自己究竟要怎么保证全身而退。
“这个,是真的?”过了一会儿之后,朱泽成缓缓开口,打断了徐君然的思绪。徐君然明显分辨的出,他的声音里面微微有些颤抖。
轻轻点头,徐君然伸手把茶杯放下,对脸色严肃的朱泽成说:“书记,我有充分的把握和证据表明,这个事情,是一起参与人数众多的贪污案件。另外,我向乡里的主要领导汇报过此事,但是却得到了情况特殊的回答,所以我怀疑,乡里面也有人涉及到此事!”
朱泽成的脸色大变,脱口而出:“是谁?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