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曾指挥官胡思乱想之际,一阵阵海风将熟悉的震动声传到耳边,曾宗铿一个激灵,马上反应过来有战舰靠近,作为和襄阳编队共同转战数千海里的老舰长,夜间对不同于江字级的战舰声音敏感性尤其强,大明第三舰队现在已经实现全蒸汽轮机化,战舰低速航行时,只有舰首破开海水的撞击声,机器舱传出的声音微乎其微,按照不少老兵的话,这睡眠质量也比以前好了不少,高速航行时蒸汽轮机的尖锐啸叫声,与此时老式蒸汽机高速活塞震动连带着整个战舰颠簸的声音明显不一样,反倒与同样使用蒸汽机的倭寇战舰类似。
年近四十的曾上校用着与年龄和身材明显不一样的敏捷,三步并做两步,快速爬入指挥舰桥,下达敌袭备战命令,并下令金江舰发射照明弹。
微弱的炮口火光转瞬即逝,一分钟后,红色的照明弹在距离本舰近一点五千米的海面低空绽放,桅杆上早有准备的观测手们放开遮挡视线的衣袖,向着四周极力远眺,被染成一片暗红的海面上,漆黑舰体的数艘战舰,颠簸着本战队飞驰而来。
“敌袭”,年轻观测手慌乱的叫道。
“方位北偏东三十度,距离约三千米,数量超过六,横向队形”,在老金江舰上实战过的一级士官观测手,则眯着眼睛简单测算后报告。
抢先发现对手的炮手们,则在战舰高速转向中,按照观测手的指引,第一时间调整射击诸元,并且开始开火,前后六门75毫米速射炮的炮口,不断闪烁着橘黄色的火光,将一发发4千克弹头猛烈发射出去,在炮管下方的液压筒制动下,开火后的75毫米炮管快速归位,立式炮闩在尾气作用上自动升起,白烟中黄橙橙的铜质弹筒在倾斜炮管重力作用下,快速滑落到来不及敷设绳盘的甲板上,弹跳着发出闷响,左侧炮手早就端起11.5千克重的整装炮弹,毫不停顿的将修长的弹体塞入炮膛,右侧炮手则跟着口令声,熟练的将立式炮闩放下,接着发出装弹完毕的口令,炮长随即示意开火,紧贴着炮盾的第四名炮手随即按下发射按钮,轰鸣声中,第二枚炮弹底部的顶火被撞针激发,铜质弹筒顶部的炮弹,在巨大的发射药气压膨胀下,先是脱离弹筒的制约,然后又在24道膛线的约束下,不断加速旋转,用时不到百分之一秒时间,弹头在三米长的炮管中旋转加速到顶点,然后与残存的发射药火光一起,用着320转每秒转速和690米每秒的初速度,在前一发发射后不到六秒时间,呼啸着被打出去,紧接着左右两侧炮手轮流作业,六名炮手忙而不乱的次第将炮弹入膛、关炮闩、开火,如此循环往复,不断滑落的弹筒跌落在前面堆积的空炮筒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短短一分钟时间,金江舰等四艘驱逐舰上24门75毫米速射炮,打出近230发炮弹,在来袭的对手航向前方不到两百米的海面上掀起蜿蜒不断的水幕,开花弹触水即爆的特性,让这个黑沉沉的水幕中不时飞溅出高速旋转的弹片,将直面水幕的北虏雷击舰舰体打的叮当作响,间或还有一发照明弹飞向空中,更是让开始急速转向的对手无所遁形。
依仗熟悉海面情况的北虏雷击编队,按照白天黄金山炮台观测的数据,伪明战舰基本上在旅顺口外海10海里左右低速航行,炮台能看得到,可惜打不着,当然,这距离也是第一舰队战报中总结出来的教育教训。
没想到到了夜间,狡猾的南蛮们居然将巍峨高大的战列舰和装甲巡洋舰改为驱逐舰,并且将距离拉远至12海里左右,就这两海里的误差,让第五镇的雷击舰顿时暴露,由于舰桥和炮手被突然爆闪的照明弹致盲,加上没有上官的命令也不敢胡乱转向,导致在被发现的前三十秒毫无作为,只能按照既定航行盲目前行,还好,同样是夜间观测,伪明的观测数据偏差也很大,尽管没有一发弹打中薄壳的雷击舰,可纷飞的弹片还是让舰上暴露的战位出现伤亡。
度过最开始的慌乱,并且适应对手的猛烈火力后,北虏八艘雷击舰在最右侧的铁勇号指挥下,开始剧烈向右转向,舰上的哈奇开斯速射炮也开始还击,双方距离不到两千米,呈对头航行状态,只不过北虏采用一字横队,大明采用纵队航行,各个炮位均有射界。
随着对手还击,第三十三战队在曾宗铿上校指挥下也开始转向,尽管开战后才发现对手战舰数量是己方两倍,有着见敌即战传统的大明海兵并没有战术转进,反倒迎敌而上,战舰转向中,前后炮位底座上的空弹筒开始滚动,叮叮当当的跳动着滚动到舷侧,然后又滑落入海水中,被舷侧掀起的海浪掀起又很快沉下去。
两分钟后,第三十三战队完成转向提速,各舰由纵队也改为横向编队,双方距离反倒变成了2600米左右,呈对头进攻态势,按照双方近40节的相对速度差,最多也就两分钟时间相互就进入对方鱼雷射程,不过双方都有防备,这种情况下很难取得战果。
北虏尽管每艘舰前面只有两座76毫米速射炮,不过八艘战舰横向排开,反倒比第三十三战队每舰前部三门75毫米速射炮火力更甚,双方均达到每门炮每分钟10发左右的极限射速,交火中不时有战舰被打中,在接连不断的照明弹照耀下,海面上此起彼伏的燃起暗红色火光,要么一闪即逝、要么在高航速带起的相对风中燃起大火,让自己成为更明显的靶子。
曾宗铿上校除了下达对头交战命令后,并没有更多的干涉金江舰舰长作战指挥,反倒下令通过无线电与后方的庐州舰建立联系,不断通报来袭的北虏雷击舰位置。
此时的海战射击诸元,大部分还是以自身为原点,观测手先大概指示目标相对方位距离,大型战舰上的光学测距仪由于视界较小,得到目标指示后,随即转动到合适角度,精细测出对手距离、夹角和相对速度,而后火控仪再加入风力、风向,本舰纵摇、横摇,以及各炮位分布位置等参数,按照本舰开火频率解算出下一时刻的射击诸元,随即下发给各个炮塔或炮位,然后在炮长指挥下,或独立开火,或依令集火射击。
此后,这部光学测距仪的操作手,根据弹着点位置迅速修正对手距离、夹角和相对速度,而后再次通过火控仪引导开火,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打中对手,或是对手剧烈机动后目标跟踪丢失,通过观测手重新开始目标指示。
这种方法,最早由朱先钎在十多年前首创,并在大明海兵内部迅速推广,可以在较远距离完成对敌抢先命中,被称为烈阳射击术,在朝鲜战争中屡建奇功,一时间名声大噪,并在战后被倭寇、北虏和西夷各国所抄袭,被称为朱氏测量射击法或者是直角坐标射击法。
这种方法非常适合前后各有一个主炮塔的大型战舰的低频率射击,至于普通驱逐舰和雷击舰,由于吨位和造价关系,仍然采用传统观测手引导,各个炮位自行瞄准开火,并且根据经验进行调整。
后来随着大明战舰不断发展,尤其是汉阳级新式装甲巡洋舰出现后,战舰的主炮数量增加一倍,并且形成主炮速射化,单舰一分钟内可以开火24发,传统的射击引导变得更为困难,尤其是传统的校射弹单发校射,只要被瞄准的对手不断剧烈机动,双方相互都打不着,反倒难以发挥出新式装甲巡洋舰的火力优势。
襄阳编队在前期作战中,依然采用这种测距和交战方法,导致前期大部分战果都是通过高航速不断机动,而后拉近与对手距离后,利用密集开火获得的,还是没有体现出主炮数量和射程增加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