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挠头,时而伸展脖颈,时而揉捏鼻翼,时而拿脚来回踢着地上的一根茅草,直到方璧安嘴里的脏话都说尽了,累的气喘吁吁瘫坐在地上,宇文昌泰这才打了个哈欠,泪眼迷蒙的看向方璧安,懒懒问道,“骂够了?”
“若是还不嫌痛快,你接着骂,我也不走,就在这陪着你,省得没人听你说话你心里堵得难受。”
“可若是你骂够了,就好好理理你的心思。吵着闹着要见我的是你,你若只是满嘴喷粪,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胡言乱语。”
方璧安倚在牢房的木柱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汗渍和血渍混在一起,一时竟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血和汗。
宇文昌泰话罢,牢房内安静的只听到方璧安的喘息声,直到气息略渐平稳,宇文昌泰这才继续道,“你可有话要说?”
“你好生歇息吧,仔细看着你的小命,这样你上刑场的路上或许还有机会见你亲人一面也说不定。”
说话宇文昌泰迈步就要离开,却听沉默不语的方璧安突然说道,“我有一本账本。”
“账本里记着这些年两淮私盐的各项进出,以及收买各路官员所花费的银钱、礼物、月供等诸项来往。”
闻声,宇文昌泰脚下停住,转过身看着方璧安,笑问道,“所以呢,你有什么条件?”
“六贝勒果然快人快语。”
方璧安挣扎着起身,将身子倚在柱子上,赞赏望着宇文昌泰,沉声道,“我要你放我出去,并且赦免我的所有罪责。你放心,一旦我出去,我就马上带着家人离开州扬府,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隐姓埋名,从此再也不会涉足盐市一步。”
“若不然,我就命人把这个账本捅出去,捅破了天,到时候六贝勒你可别怪我没提前警告过你。”
“呵呵”
方璧安神情极其严肃认真,嘴里说的话更是慷锵有力,摄人心魄,本是肃穆严正的氛围,却不想宇文昌泰竟不由得笑出了声,一面摇头一面笑问道,“方会长你是不是脑子被打残了,就凭你手里的那个账本,你就让我放了你,还赦免你的所有罪责,你当我是傻子吗?”
“你若是想把账本捅出去就捅出去呗,也没人拦着你。捅破了天自有高个子去补,我怕个什么?”
“方会长你别是忘了我是钦差吧?我可是来州扬府特地处理两淮私盐案子的,你若是把账本捅出去,只会帮我更快的查明私盐案情,这样反倒是对我有利,难道你连这点道理还想不明白吗?”
末了,宇文昌泰拿好笑的目光又瞥了方璧安一眼,似乎他就是个献丑卖艺耍把戏的。
这戏谑的眼神方璧安自是看的一清二楚,不过他却混不在意,嘴角抿起一丝莫名自信的微笑,盯着宇文昌泰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账本里可有六贝勒侧福晋的父亲,两淮盐院盐政大人,凌则山的名字。”
“现在,六贝勒可还觉得我是在异想天开?”
本以为去了鸡鸣寺两三日便能返家,却不想路上六贝勒竟病了,中间拖拖沓沓,五六日的光阴却是牛兰第一次离家这么久。
才一回到凌府,本想着径直去找父亲牛德初,却没想到菩萨显灵竟让老爷病情好转醒了过来,随着余婆婆和紫烟一同去东院看望,牛兰见到苏醒过来的老爷,心里自是欢喜不已,虽没有像余婆婆那般跪在地上诚心祈求,但也是心里感激了菩萨一万万次。
等这波欣喜过去,牛兰这才想起自己为父亲牛德初和哥哥牛山在鸡鸣寺求得平安符,寻的空找到父亲,欢欢喜喜将平安符递了过去,可询问哥哥牛山为何不在管事房时,牛德初推三阻四,支吾不言,牛兰再问,牛德初便托口找了个由头离开了,看的牛兰甚是不解。
从牛德初那里问不出消息,牛兰自然会从其他人嘴里去打听,寻了一个又一个,这才在下廊小厮五阳那里得了去处,说是牛山被官差抓走了。
未时一刻,紫烟伺候着凌琅玉服用汤药,熟料牛兰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不等人发问,牛兰“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凌琅玉跟前。
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凌琅玉忙将汤药递给紫烟,蹲下身子去扶牛兰,“阿兰,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牛兰一对眼睛哭的通红,此刻更是泪如泉涌,抽噎着哭求道,“福晋,求求你看在奴婢自小服侍你的份上,救救我哥哥吧。”
“你哥哥?大山哥他怎么啦?”
牛家兄妹二人从小便随着牛德初在凌府,凌琅玉又是凌则山独女,三人自然而然便成了互相的玩伴。
“我哥哥,我哥哥他被官差抓走了。”
哭哭戚戚把话说完,牛兰掩面便哭了起来,伤心的不知何处。
“被官差抓走了?”
凌琅玉吃了一惊,她还以为是家常小事呢,却不想竟然跟官府扯上了关系。
只是若是大山哥被官差抓走了,牛兰都知道了,牛伯伯自然也该知道。更何况,大山哥是凌府的人,虽说自己父亲的官职不算高,但是在州扬府也算是个不小的官儿,什么人会敢动盐政大人家的人呢?若是寻常小打小闹,单凭牛伯伯身为凌府管家的身份,其他诸人都会看在自己父亲的面上不再计较,可如今牛兰竟求到了自己跟前,想来这件事事关重大。
思来想去,凌琅玉心中便有了计较,示意紫烟帮着将牛兰搀扶起身,凌琅玉试探性问道,“阿兰你可知道官差为何会抓走大山哥?”
牛兰一面儿拿绣帕擦泪,一面儿哭道,“奴婢也是听别人说了才知道的,至于是为什么谁也不知道。”
“可是福晋,我哥哥的为人你是最了解的,他性子素来和善,平日待人也是极好的,更从来没有跟谁结过怨,招惹官家的事情他更是一个都做不来,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他,若不然就是衙门的大人冤枉了他。”
“求福晋在贝勒爷跟前说说情,把我哥哥救出来吧,奴婢在这跟福晋磕头了。”
说着,牛兰动辄就要再次跪下,近旁紫烟忙伸手拦着她,安慰道,“阿兰你别急,你既是求到福晋这里,福晋岂会坐视不管。你只管回去等着,不出两日,大山哥定会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