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身长近两米,通体褐黄色,满布黑色环斑的花豹不知何时游弋在太子行营附近,朝中军大帐靠近。
最先发现有猛兽靠近的是一名东宫亲府卫士,他正要寻个空隙找个地方撒尿,走得远了,在行营背后的乱丛中被一只匍匐多时的花豹扑倒。
没来得及拔刀就被当场咬断脖子,惨叫声和突兀的兽吼声引起了行营守卫的警觉。
马匹开始躁动不安,连最温顺的几匹游春马也暴躁地尥蹶子踢人。
宴良骏派去的一队卫士将花豹从密林里逼出,花豹接连扑倒数人,被射中一箭后朝中军太子营帐逃去。
整座行营顿时乱作一片,马匹嘶鸣挣断缰绳四处乱窜,流血受伤的花豹兽性大发,连连咬伤十数人,却不肯逃入树林,一直围绕太子营帐打转。
正在营帐中小憩的李显被兽啸声惊醒,宴良骏和李旦带领大批卫士涌入帐中,将处于半懵状态的李显直接抬出大帐。
待看清楚被东宫卫士们追逼之下蹿上一棵大树的竟然是一头花豹,李显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被围捕的花豹如何会出现在行营?
宴良骏怒气冲冲地揪住一名豹韬卫校尉大吼:“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为何不把豹子放远些?”
那校尉脸色惨白,也有些发懵,哭丧道:“卑职亲自带人把花豹放到了猎场最北边,离此处有好几里地呢!卑职...卑职也不知道豹子何时出现在行营后方!”
“惊扰太子,你可知是何罪过?”李旦厉声喝叱,后怕不已,万一李显被伤到,对于时下朝局来说,不啻于一场大地震。
“卑职...死罪!”
校尉和几名豹韬卫兵士跪倒在地,满面死灰。
校尉悔恨不已地朝那株被团团围住的大树望去,那只花豹子趴在高高的树叉上舔舐伤口,腥臭的口涎从半空滴落。
突然,校尉睁大眼吃惊地道:“太子殿下!这头豹子并非是卑职率人放入猎场的那头!”
李旦怒叱道:“还敢狡辩!难不成这猎场里还有两头豹子?不论是不是你们放的那头,太子围猎,猎场里竟然有一头不受控制的猛兽出现,你们豹韬卫难辞其咎!”
校尉垂头丧气,宴良骏手一招,上前几名卫士将他们的兵刃卸掉,绑缚手脚扔在一旁等候发落。
武攸暨也率领右卫兵马赶到,与东宫卫士合兵一处,准备放火烧树,把豹子逼下来射杀。
李仙蕙在陶光园的御兽园里见过花豹、老虎、黑熊这些大型猛兽,大多时候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没想到回归野外,竟然会是这般凶猛可怕。
她亲眼见到花豹子扑倒一名卫士,利齿撕开喉咙,血流如注,那凄惨血腥的场面一辈子也忘不了。
李仙蕙紧紧依偎在父王身边,心中不由担心起曹悍他们。
一阵马蹄奔驰声从林子间传来,大贺娑固带领十四名契丹人赶回。
“太子殿下,外臣见行营附近起火,便匆忙赶回,不知殿下可还安好?”
大贺娑固高大如塔的身形大踏步上前,腰间挎着那柄骇人重型大砍刀,在离太子和李旦等人两丈远的距离被东宫卫士拦下。
其他的契丹人被拦在更远处。
李显忙道:“大贺都督请起,孤一切安好,有众将士保护,一头豹子还伤不到孤。”
大贺娑固站起身,森然的目光瞟过李显身前站成三排的铁甲护卫,手按刀柄,似乎在默默计算着什么。
“还有几名契丹人去哪了?”李旦忽地察觉到契丹人数少了些。
大贺娑固咧嘴,笑容有些森寒:“他们留下继续追踪另外一头豹子。”
李旦颔首,总觉得大贺娑固的眼神有些阴森。
“太子殿下,关于归还辽东七万妇孺,外臣有些新想法,想和太子商讨!”
大贺娑固突然上前一步,却被宴良骏警觉地拦下。
李显怔了怔,“大贺都督有事不妨等回神都再说。”
“不!事情很紧急,外臣回城后就要马上启程,只怕来不及再去东宫拜见殿下了。”大贺娑固摇摇头态度很坚决。
“这...好吧,你随孤帐内说话。”李显只得点头同意。
李旦奇怪地看了大贺娑固一眼,心中生出几分警惕。
“宴将军率领一队卫士在太子身侧侍卫。”李旦转头说道。
宴良骏抱拳应诺,挥手招来一队亲府兵士,护卫着李显李旦还有李仙蕙往大帐走去。
便在这时,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片刻之间,一道影踪从林子间蹿出。
“是曹悍!他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李旦回身望去,喃喃道。
李仙蕙眼眸里露出几分雀跃,曹悍平安回来,其他人也应该无事才对。
大贺娑固回头望去,视线与曹悍隔空相会,刹那间,两人心头具是一紧,似乎明白了对方想干什么。
“小心契丹人!”
曹悍一声暴喝,抽出一支羽箭搭上弓弦,拉弓如满月,略一瞄准手指一松,弓弦嗡嗡震荡,红羽利箭划过一道完美弧线,朝大贺娑固射去!
大贺娑固庞大的身躯灵活侧身一扑,红羽箭狠狠扎进刚才他站立的地方。
大贺娑固用突厥语怒吼一嗓子,那十四名留在外围的契丹人突然间就像发疯一样,拔出腰刀砍翻身边的东宫卫士,迅速朝大贺娑固靠拢。
大贺娑固手提重型大砍刀,一刀便将扑向他的一名亲府卫士连头颅带肩膀削掉,猩红的血喷溅他满脸。
“保护太子!”
宴将军抽刀怒吼,亲府小队迅速结成护卫阵型,将李显三人保护在内。
惊变只在瞬息之间,大部分兵士都围拢在树下和那头花豹子周旋,契丹人就已经朝李显冲去。
曹悍连放两箭射翻两个契丹人,眼看大贺娑固像一辆开足马力的重型坦克冲进人堆里,杀得人仰马翻,他也只能扔掉弓箭取下绣鸾刀,跃下马狂追过去。
大帐之前的草坪上,片刻间已是一片血流满地,残肢断臂散落一地。
宴良骏带着一队亲府卫士拼死阻拦,眨眼间只剩下三人。
宴良骏浑身浴血,他的武艺本不弱,只是在大贺娑固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有些不堪一击。
只接了大贺娑固一刀,双手虎口迸裂,连刀都拿不稳。
大贺娑固一脚将他踢出二三丈远,跪倒在地呕血不止。
李旦和李仙蕙搀扶李显逃向大帐,李显肥胖的身躯却是绊了一跤摔翻在地,眼看浑身血红如凶神的大贺娑固提刀冲来,李显面若死灰,猛地转身将李仙蕙用力推进大帐,带着几分哭呛大吼:“快跑!”
李旦捡了把刀双手握住,却也是颤抖不止。
躺在一旁已成血人的宴良骏,忽地大吼一声跃起身子扑向前,死死抱住大贺娑固的腿,狠狠一口咬在他腿上。
大贺娑固勃然大怒,倒提巨刀狠狠扎下,噗嗤一声扎穿他的背胸,一抹鲜血溅出。
宴良骏血红的眼睛睁圆,已然断了气,双手却死死抱住大贺娑固的腿不松开。
“宴将军!”
短短几秒钟,曹悍冲到跟前,却只能眼睁睁望着宴良骏惨死。
怒火从心底喷薄出,曹悍紧握绣鸾刀身子弹射而起,狠厉的刀锋当头劈下!
当~~
巨大的金鸣声震得周围人捂住耳朵,大贺娑固庞大身躯倒退三步,铜铃眼迸射凶光,舞动大刀朝曹悍杀来。
曹悍含怒出手,丝毫不留余地,大开大阖的刀势刚猛无匹,力量上丝毫不弱。
大贺娑固巨刀如龙卷风一般掀起呜呜风吼,杀气四射,凭借强悍的体魄硬是和曹悍对攻百余招不落下风。
一边是御赐丹凤朝阳绣鸾宝刀,一边是杀人如割草的重型宽背刀,二猛相争,战斗范围竟然占据了整片草坪,东宫卫士和右卫兵马将二人团团围住,却是无人敢上前。
两柄刀都是属于虎贲之士专用的重型战刀,此刻拼杀在一块,火星四溅刀光凛冽,腾腾杀气弥漫,丁点外流都能让人浑身恶寒。
曹悍本就体格异于常人,学习戟法后,一身武艺已有融会贯通之势,武功日趋成熟,随着年岁渐长,心性渐稳,此刻已经逐渐进入巅峰状态。
大贺娑固三十余岁,也正值壮年,最大的优势便是身体强悍力量惊人,综合实力不在莫贺达干和论弓仁之下。
不过他显得有几分急躁,不时看向李显,待看到李显被一众铁甲卫士层层保护后,气势上明显一顿。
曹悍抓住机会用刀背狠狠打中他的手腕,吃痛之下大贺娑固拿不住刀,沉重的巨刀从他手里滑落。
寒光闪过后,绣鸾刀刀锋直抵大贺娑固的咽喉,
大贺娑固赤红的眼睛里凶光顿时暗弱下去,双膝一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仰头癫狂似的大笑起来。
“败了...败了!契丹人二十年之内将会像狗一样匍匐在汉人脚下!哈哈哈~~杀了我吧!”
大贺娑固凶狠地盯着曹悍,咆哮的声音里充斥着悲凉和不甘。
“留下活口审问!”李旦急忙出声制止,十多名卫士扑上来将大贺娑固捆的结结实实。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我就能杀死大周太子!是你!是你葬送了契丹部族!”
大贺娑固拼命挣扎怒吼,怨毒的目光仿佛要刺进曹悍身体里。
有卫士抡起棍棒狠狠当头砸下,打得他满嘴血污当场昏死过去。
所有人齐齐松了口气,制服这头凶兽可比抓捕一头豹子困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