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狄胡一战?
萧稷闻言不由眉头一蹙,神色有些变幻不定。
当初萧稷听从萧玠的建议,与狄胡开边互市,两国边境自此再无战事,朝廷通过向狄胡出售茶砖也为国库赚上了不少银子,可以说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但自从朝廷同意对西域用兵,将狄胡势力驱逐出西域,就引起了狄胡的深深不满,他们屡次派使臣来洛阳表达强烈抗议,要求宁军退出西域,以免影响宁狄两国邦交,萧稷自然不可能会将咽下嘴的肉再吐出来,对狄胡的无礼要求置之不理。
狄胡一怒之下不再对宁朝称臣,不过倒没有因此而取消边关互市,只是边市那边的官吏传来消息,这几个月狄胡采购的茶砖数量大增,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狄胡人的日常用量,似乎有在囤积茶砖之嫌。
其次就是最近一段时间,幽州,冀州,并州和凉州向狄胡走私铁器之风日益猖獗,边关官府时不时抓到了一些铤而走险的商贩,虽说加以严惩,但在狄胡的重利引诱下,走私铁器还是屡禁不绝。
如此种种都使萧稷感觉到,狄胡似乎有积蓄实力随时南侵之象,因此他一再下旨要求各个边关严阵以待,绝不能让狄胡人有机可趁。
但现在听自己儿子的意思,竟然是想主动对狄胡人开战,虽说其主要目的是为了调走王澄掌控的另外二十万大军,可战端一开,就没那么好收场了,弄不好要遭来狄胡人的猛烈报复,到时候中原大地将生灵涂炭。
“一旦对狄胡开战,恐怕狄胡那边不会善罢甘休吧。”
萧璜微微一笑,目光满是自信,语出惊人:“父皇,儿臣的意思是,调走我岳父手中的二十万大军与狄胡一战,趁机灭了狄胡,一举平定漠北边患。”
饶是萧稷见多识广,也不禁为萧璜的大胆微微咋舌。
要知道,中原的步兵对战草原的骑兵有着天然上的劣势,历史上除了雄才大略的秦武帝可以做到主动出击,横扫漠北,在胡人故地建立了安北、单于和北庭三大都护府,而历朝历代的其他皇帝都只能对狄胡人选择了守势。
虽说萧稷一心效仿秦武帝,更想重现秦武帝当年的丰功伟绩,但他也知道当年秦武帝能够横扫漠北,就是因为耗费了举国之力打造出一支足以与胡人匹敌铁骑,而如今大宁如此缺少战马,贸然与狄胡人开战并不明智,更别说一举消灭狄胡人了。
萧璜似乎看出了萧稷的顾虑,笑道:“马匹的事父皇不必担心,西域也有不少良马,而且我们还可以从极西之地的诸国买马,如此一来,缺马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只要父皇给儿臣一年左右的时间,儿臣必能北出塞外,横扫漠北草原,为我大宁彻底扫除狄胡之患。”
萧璜的自信也点燃了萧稷雄心,他没有再犹豫,重重一点头:“好,朕答应你,若是你当真能够为大宁荡平狄胡,朕绝不吝惜重赏。”
萧璜心中一动,心中也在暗暗揣测父皇口中的重赏是什么。
不过萧稷略一沉吟,轻声道:“不管到时情况如何,朕都希望你可以留王澄一命……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岳父,朕不希望你被天下人指摘。”
萧璜也轻轻点点头:“父皇放心,明白的,他毕竟是妤儿的父亲,憬儿的外祖父,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他性命的。”
看儿子如此公私分明,萧稷深感欣慰微微颔首。
不过听萧璜提到到王妤和萧憬,萧稷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若是秦王妃和秦王世子一直留在边塞,于朝廷法度也是不合,你尽快派人将他们母子送回京城吧。”
萧璜心中猛然一震,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是点点头道:“儿臣遵旨。”
萧稷又叮嘱了萧璜几句,随即便让萧璜告退了,免得误了他的行程。
只是看着萧璜转身离去的背影,萧稷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最后一句话对于儿子的伤害,只是连母后都知道凡事要以国事为重,自己身为天子,更加不能为父子亲情左右,置大宁江山社稷安危于不顾。
……
萧璜一走出御书房大门,却看到正站在门外百无聊赖的萧玠,不由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萧玠也差不多要回交州了,想来父皇召他进宫也是为了当面叮嘱几句。
萧玠被门口的侍卫挡在御书房外,自然知道萧璜就在里面跟父皇议事,他也好奇他们二人会在里面说些什么,不过看萧璜一副面色凝重的样子,想来聊的话题也不轻松。
萧玠还在想着要不要跟萧璜寒暄几句,连奕已经走了出来,笑眯眯对萧玠道:“齐王殿下,陛下宣你进去。”
萧玠只得冲萧璜一点头,随即随连奕一道进入御书房,倒头便拜,恭恭敬敬朝萧稷叩首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稷微微颔首,笑道:“皇儿不必如此多礼,平身吧。”
“儿臣谢过父皇。”萧玠谢恩起身,垂手而立,静静等待萧稷发话。
萧稷目光落在萧玠脸上,不动声色道:“你可否还记得,当初你离京前去交州赴任前夕,朕曾经允诺你,朕不会委屈你太久,只要交州土司之乱一平,朕就会将你调回京城。如今交州诸事已毕,朕也是时候该兑现自己的诺言了。”
纵是萧玠心中再洒脱,此刻也很不是滋味,当初交州可是一穷二白的蛮荒之地,经过自己的悉心治理,如今一跃成为了大宁赋税第一州,但现在朝廷却来摘现成的桃子,他心里自然很不好受。
但萧玠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半分,只是不动声色道:“儿臣谢过父皇。”
萧稷从萧玠脸上没有看到什么不满之色,心中已经了然,但还是沉声追问道:“你为交州付出如此多的心血,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如今却要拱手让与他人,你就没有什么怨言吗?”
尽管心中腹诽了一句明知故问,但萧玠该说的场面话还是得说:“父皇言重了,交州乃是朝廷的交州,非儿臣一个人的交州,儿臣只是为朝廷治理交州罢了,若是朝廷另有安排,儿臣岂敢有任何怨言。”
面对萧玠的慷慨陈词,萧稷不置可否,又继续不动声色道:“还有一事,当初高扬杀妻之事闹得太大,有损于金吾卫的威严和形象,现在刚好幽州缺一个副都督,因此朕打算调他去当幽州副都督,你觉得如何?”
萧玠心中涌起一阵悲哀,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父皇要一再如此打压他,先是免去了自己的交州大都督,而后又将偏向自己的左金吾卫将军高扬调离了京城。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一再阻止萧璜与陇西李氏联姻,导致父皇对自己有了别的看法,认为自己亲情淡漠,绝非良人吗?
尽管心里委屈,但萧玠知道自己绝不能表露出半分:“父皇说笑了,金吾卫是父皇的金吾卫,高将军也是父皇的臣子,父皇如何安排自然有自己的用意,儿臣不敢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