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箴箴顿了一下,不太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愿意。”
简子颐看着何箴箴厚道诚实的表情,扶着额角低低笑了起来,好气好笑又没辙,半晌,只能叹息着去吻她:“箴箴,别太潇洒了,我的自尊心很受伤。”
何箴箴笑,想了想说道:“我没潇洒,我不愿意想是因为我有自知之明。简芳菲和简女士是你的血亲,我只是刚交往没多久的女朋友。亲疏远近不言而喻。”何箴箴看了眼简子颐,斟酌了一下,坦率说道:“俗话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的身份又有些特殊,你姑妈会迁怒我,这挺正常的。倒是你一直跟我藕断丝连,我才觉得有点奇怪。”
简子颐用一种说不出来的眼神看着她,不是滋味地问:“你就那么盼着和我分手?”
“没有啊。”何箴箴何等敏锐,一下子就听出简子颐语气里的不愉快,她惊讶地看他一眼,实事求是道:“通常都这样的嘛。我怎么知道你会……”通常发生这种事,人的正常反应有两种,一种是推卸责任,一种是自责,前者迁怒当事人,后者回避抗拒当事人,之于她和简子颐,不论那种结果,他们的关系都应该不会有好下场才正常。但她想,他是后一种。
简子颐瞪她:“你没想过我爱你吗?”
“我知道啊,”何箴箴惊讶地看他一眼:“但你看起来不像那么……想不开的人呀。”她其实想说,他看起来不像个情种。
简子颐平板地说:“你其实想说我看起来不像个情种吧。”
“……没,我想说,你看起来不像我肚子里的猪肉绦虫……”
简子颐简直拿她没有办法。
看着简子颐没有表情的脸,何箴箴想了想,柔声道:“简子颐,你别这样。其实,你对我挺好的。”何箴箴亲亲简子颐弧度俊秀的下巴:“我知道,这几年,Henrik对我的提拔和照顾,是你的意思。”如果只是事业上的提拔与培养,还可以说是事务所对她能力的认可,但这几年来,Henrik在生活上也很照顾她,不时邀请她到家中做客,为她引荐生活和事业上的朋友,协助她融入当地生活,还会请太太不时给她送些甜点、陪她游览景点名胜,甚至有时候,Henrik的太太连外出采购都会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圣诞节还会特地请她参加家庭圣诞聚会。事务所里出差在外的员工多得是,Henrik是BOSS,再欣赏一个员工,也没有必要对她照顾得如此巨细无遗。她不说,但心里清楚,Henrik不过是看着简子颐的面子而已,他当她是朋友的女朋友在照顾。
凭良心说,简子颐能对她到这个地步,不容易了。她这人一向知足。
简子颐沉默半晌,他叹口气,抱紧何箴箴:“委屈你了。”
何箴箴看他一眼,认真想了想,勉为其难道:“你实在觉得委屈我的话,不如接着拿钱砸我吧,哎呀——!”腰上最怕痒的地方被人不轻不重捏了一把,何箴箴惊跳一下,默默地打算从狼的怀抱挣脱开,刚拉开一点点距离,就被一双精瘦有力的手臂揽回去。
“你不问问我这几年怎么过的?”昏暗中,低沉的嗓音渗着淡淡咬牙根的意味。
“我问,我问还不行吗?”粉嫩的樱唇被人咬出不轻不重的痕迹,何箴箴抿着嘴“吃吃”低笑:“我这不是看你情绪低落,开个玩笑哄你开心嘛。”
樱唇又被咬了一口,比刚才还疼一点,好像恼羞成怒一样的力量。何箴箴想,以前没发现,他也会闹脾气,像小孩。
她安抚地亲他,柔声细语地问:“不如我们聊聊最近特别特别出风头的某航空公司老总的独生女儿,听说她……唔……”这次,她被狠狠堵住了嘴,忙得无暇讲话。
好一会儿,她才娇喘吁吁地软在简子颐的怀里。
“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简子颐深深地看着她,潭水一样的眼睛深得看不见底。
“过奖,过奖。”她没刻意打听过,但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尤其当有人有心把消息传到她的耳朵里想让她知难而退的时候……好吧,她承认,她多少有点在意,所以,人家传八卦的时候,她就不小心竖竖耳朵。
“这几年,你胆子倒是大了不少。”简子颐搂着她,抚摸着何箴箴颈边柔软的发尾,淡淡道。初时的她,与他亲密得多,讲话却小心翼翼,三年的若即若离,他们远了些,她对他讲话却大胆了许多,恍惚让他错觉,他们之间其实是近了。
何箴箴想都不想:“你惯的呗。”
简子颐怔了怔,他看着何箴箴漫不经心的样子,显然这一句话是未经思虑脱口而出,他心里深处仿佛有什么被触动了一下,简子颐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把何箴箴拥抱在怀里。
窗外夜色淡淡,霓虹闪烁的喧吵被隔音在玻璃窗外,像是滚滚红尘的似远似近。
简子颐慢慢道:“这几年我过得不太好。芳菲出事,家里两位老人闹了几场病。小姑气你气得厉害,这几年一心想替我介绍女朋友。小姑的性子刚强固执,芳菲那些日子情绪极不稳定,有时候会有过激的行为。把你们两个分开是最安全的办法。只是,小菲病得厉害,身边离不了人。我只好放你在欧洲,除了相信Henrik和商路会好好带你,也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何况,那个时候,我的确一些时间来清理思绪和面对。后来……”说到这里,简子颐的口吻中带了淡淡的艰涩,他似乎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口气:“不论怎样,到底还是亏待了你。”
何箴箴柔声道:“我知道你在保护我。”她又不是傻子。
简子颐没说话。
何箴箴笑着拍他肩膀:“别想太多啦,俩人愿意在一起,就高高兴兴在一起,不高兴了就高高兴兴分开。没那么复杂。”
简子颐看着何箴箴笑得娇娇憨憨的,浅笑,似笑似叹:“箴箴,你理智得让我抓不住。”
何箴箴疑惑地看他一眼,简子颐却似乎无意继续这个话题。
他慢慢地抚摸何箴箴的头发:“爷爷奶奶想见见你,问你愿不愿意见他们。”
何箴箴惊讶地看着他。
他看了何箴箴一眼:“我的爷爷奶奶对你印象很好。”芳菲出事后,家里人希望他和箴箴分开,连继母朱雅娴,虽然没有明说,话里话外也带着这个意思。倒是两个老人,令他意外,什么都没说。这一次箴箴回来,他去接她,奶奶单独找他,让他有机会带箴箴回家。
何箴箴无所谓道:“行啊。”
深夜,简子颐仍无睡意。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冷寂的夜幕。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想起身后床上娇憨深眠的女子,简子颐慢慢将烟放回去,他最近几年偶尔吸烟,却没有烟瘾。他转身离开卧室的时候,经过床,随手替何箴箴盖上被子,等他端着咖啡回来,何箴箴已经又和被子缠缠滚滚成一团。
简子颐在椅子里坐下,黑暗中,咖啡浓醇的香气里,偶尔传来何箴箴猫一样细细地的呼声,让人的心既踏实,又不能安稳。
三年,不论他离得远还是离得近,她还是何箴箴。三年里,他们经历了很多事,很多人都变了,唯一没有变的只有她。
这样的认知,让他既安慰又烦躁。
她从不和他提要求,甚至连期待都没有,不是因为她心里没有他,而是因为她没有执念。箴箴太通透,像个脱离现实的悟道者,从不强求,行事完全依着自己的心意,随心所欲。
芳菲出事的时候,他有一段时间很不好过。他明白,芳菲偏激,但若非他推波助澜,芳菲也许依然会因为对箴箴的妒忌伤了自己,但至少,不该是这样的结果。是他自信过度,从小到大平顺的生活让他不自觉滋生了自大,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控制之内。他以为他了解芳菲、以为他能够控制局面,他太相信自己的能力。
他知道,自己从来是冷情自私的人。权衡利弊、当断则断,做取舍从来不会手软。同样,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会放手。
芳菲出事后,他需要时间平复自己的心情,也要考虑家人的情绪。他从不否认爱箴箴,但家庭对他而言是最重的存在。所以,他这几年远着箴箴,却不曾松开手。
芳菲出事后,他需要时间平复自己的心情,也要考虑家人的情绪。他从不否认爱箴箴,但家庭对他而言是最重的存在。所以,他这几年远着箴箴,却不曾松开手。
他从没想过隐瞒自己的态度,却意外她竟然就这样配合他,三年,他给她打电话,她和他高高兴兴聊生活、聊工作,他与她见面,来去匆匆,她从来都高高兴兴,没有抱怨,没有愤怒。
箴箴看透了他,却没有离开,这让他欣喜又烦躁,这对他而言是从没有过的事,她没有离开,却让他一天比一天更加觉得,他放不开她、更抓不住她。
他们之间的相处其实有些奇妙,严格说,他们两个的恋爱谈得并不算亲密,他付出了心思,却没有将全部心思都放在感情上,实话说,他不是超人,能在繁忙之外仍有大把时间、大把精力谈情说爱;偏偏何箴箴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竟然对于他的来去,安之若素,亲密的时候高高兴兴,分开的时候,也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丰富充实。
箴箴的独立,让他欣赏又头痛。简子颐忍不住皱眉。
晚上,他说起祖父、祖父想见她的时候,何箴箴不当回事的表情他看得一清二楚,何箴箴冰雪聪明,不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么她的态度,只说明一件事,她并不把婚姻当回事,或者说,就算她喜欢他,她并没有非要嫁给他的想法……
床上传来细微的动静,惊醒简子颐难得漫无边际的沉思,他回过头,看到何箴箴不知道什么时候横到他的位置,大张大合霸占了整张床睡得香甜。简子颐唇边不自觉勾出一抹淡淡的笑。
他是自私的人,他知道亏待了她,也知道,如果真的要娶她,她融入自己的家庭会很困难,要面对的问题很多,对于性格散漫的她而言,怕是不太愉快的事情,但,过去他没打算过放手,如今更不会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理解箴箴:)
简子颐……汗,我想,是我没有写好这个角色,错不在他。
他只是个高富帅,但也只是凡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