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默默地瞅了一眼手上的金钗,看了看宁妃楚楚可怜的模样,想她也不是做那些事的人,因而他又客客气气地将金钗给递出去,“丽妃啊,这么好看的钗子,可要收好了啊!”
宁妃心中一打鼓,只好将金钗兜过来放在了袖子里,看着皇帝琢磨不透的表情,万般惊恐。
真儿早就说过这金钗必须让陛下自己发现,万不能自己露出马脚,可我去偏偏将它拿出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啊?皇上会不会因此怀疑她,认为她和安贵妃私下打好交情了?又会不会误以为这是她自己安排的一出戏,故意引她上勾的呢?
宁妃惴惴不安地跪在地上,神情惊慌不安。
“好了,别跪着了。爱妃起来吧!”皇上用他狭长的眼神专注地瞟了宁妃两眼,貌似想到了什么,就弯了点儿身将宁妃给拉了起来,“好啦,爱妃,您今日不是来让朕开心的么,怎么自己先难过起来了?”宠怜地抬起自己明黄色的袖子给宁妃擦了擦,“丽妃啊,听说御花园的花开得不错,随朕一起去看看如何?”
宁妃连忙点头应承了。但是尽管她应承了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颗摇摇欲坠的心就那么不平不稳地颤抖着,保持着那个恭敬的姿态便同皇上去了。
皇上的手一路都揽着她,可宁妃的眼神里却是不容忽视的惆怅。陛下的心思,是怎样的呢,他会如何看待这件事儿?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又给真儿添乱了呢?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刚刚那个藏钗的举动早已掩盖了她同安贵妃勾结的疑惑。皇上英明睿智,是一个绝顶聪颖的人。如果那安贵妃和宁妃串通,那么今日她就不是藏着金钗,而是拿出金钗了。
原本很简单的一件事儿,可睿智的人总是想得很复杂。甚至十分高明可怖。
不过这么一猜测,就与此事大相矛盾。为什么藏着金钗就很好地证明了宁妃的清白呢?
如今宁妃正受皇上的恩宠,倘若这金钗真是安贵妃送出去的,那么她定然不会想着将金钗给藏起来,必定会以同伴的身份给安贵妃制造机会。别说一支钗子,就是旁的东西,皇上见了,她也会兴高采烈地捧出东西来,告诉皇上,这是谁谁谁送给自己的金钗,而不是躲躲闪闪,胡言乱语地以好友二字加以隐瞒了。
再加上皇上对宁妃的了解,他深知她是一个懦弱怕事儿的人,而且在他的记忆里,祁真也是一个傻孩子。宁妃不可能在后宫中翻云覆雨,去同皇后和安贵妃斗。她不会傻到将自己唯一的后路也给堵死了。
那么,宁妃今日之举当是无心。可金钗毕竟是安贵妃给的,那么宁妃无辜,安贵妃又想通过循规蹈矩的宁妃做些什么呢?皇上由这个点儿去出发,去揣摩,立刻将所有的嫌疑全部推到了安贵妃的身上。而宁妃则因她平日的循规蹈矩成功避过了麻烦。
十分应证了她儿子所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母妃最大的优点就是循规蹈矩。在父皇眼里一直以来的循规蹈矩。
两人刚刚走到御花园拐角,目光刚刚瞥到园中姹紫嫣红的牡丹时,皇上立刻就醒悟了。
这丽妃刚刚得朕的宠幸,安贵妃便去巴结奉承,莫非是想顺了朕的意,借丽妃重新上位?
原来,那安贵妃打得是这种算盘。
皇上的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后宫里两个最想夺自己帝位的两个女人自己狗咬狗。
宁妃看着皇上飘浮着的笑容,胆怯地把视线移开了。
……
云溪村里,方老头子坐在门口,一个月以来都有些发呆。凡听到女子叫他,他都会立刻站起来,误以为自己的女儿回来了。
他潜意识里的这个女人,不是旁的,恰是同自己的女儿方翎长得一模一样的李诗语。
虽说他也知道,李诗语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有时候,亲情就是没办法,心里面恨的怨的,却总是会以另一种方式去挂念。
本来自打那一次送了虎符和玉佩之后,他就误以为村里边儿种菜的生意要废了。可没想到第二天,下地的村民照样下地。去往天下第一酥忙活的照样去忙活。按月给村民的人发送银两的,依旧去发。
所以方老头子一瞧见,打心眼里就有些感动,每每又非常思念自己这个白得来的女儿。但是真相已经戳穿,那个女儿还会回来看自己么?
反正等了大半个月,李诗语都是没回来看他的。这方老头子想着要去看她,又怕被轰出来。于是他去老远的集市买了一块肉。一块肉对于一个平名百姓来说,却也算得上一个礼品了。他就兜着那块肉,紧赶慢赶地朝着天下第一酥去。到了店门口儿,里面做生意的方成便瞧见了,热情高涨地前来接他。
“爹,你来了,是不是要看老大呀!”方成擦了擦手,指着方老头子手中拎着的一块猪肉道,“你拿块猪肉过来干什么,我们厨房置办了很多。”
“这猪肉不是给你的,是给……给那姑娘?”方老头子本想说是给你姐的,但陡然想起来李诗语已经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是以态度比较谦恭。
“姑娘……什么姑娘?”方成愣了好半晌,哈哈大笑道,“爹,你怎么了,我们天下第一酥姑娘倒是有,可都是些客呀。嘿,我就不明白了,你拿着块猪肉到底是要送给谁啊!”顿了瞬儿,忽而笑道,“莫不是要送给我们老大?”一脸嫌弃地盯了那猪肉半晌,方成乐道,“爹,你将这猪肉拿回去吧,老大开这么一大酒楼,连猪肉都吃不起么。要记住,我们家可比从前好多了。”
方老头子怯懦不答,方成有些不忍,携了猪肉道:“那好,等老大回来。我再把猪肉拿给她便是了。爹,你好久都没来店里了,要不也进去坐一坐,吃顿饭吧!”
“爹……爹就不去了?”方老头子目光闪烁,拒绝道。
“你不进去了?”方成瞪大了眼睛,狐疑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去?这酒楼是老大开的,你弄得这么生疏干什么?”用力地拽着方老头子的胳膊就往店门跨。但方老头子如同一个固执的牛,死活拉不进去。
后来方老头子挣脱方成的手就一溜烟跑回去了。
方成只能盯着那个稍显瘦弱的背影叹气。
爹到底在想什么?
拿块猪肉过来做什么呢?
他为什么还是不穿老大买给他的新衣服?
一连串的问题搁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如同一张网,束缚着他的心情。
拎着毛巾,再次跨入天下第一酥的时候,顺道便将猪肉送给了马由。
“成哥,你给我猪肉做什么?”马由看着新鲜的猪肉,十分不解。
“拿着吧。我爹买给你的。”方成烦心地将猪肉递出去。
马由悻悻地接在了手里。
而后方成笑眯眯地上得二楼,忙活去了。
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快要抵达城门了,禁军统领林驰瞥见后,嘴角不禁带了丝儿讽笑。心道虽然没抓到你卿羽的手下,可至少阻拦了他通风报应的机会。这一下,看你怎么办?
超过了规定的赈灾期限,看你如何自圆其说?
林驰恨恨地咬牙道。
李诗语趴在莫璃大将军的膝盖上,轻声道:“我可不想刚回来就看到那恶人的嘴角,你应付应付两句就算了!”
端正坐好的莫璃大将军摸了摸李诗语的脑袋,温柔地回道:“放心吧,有我呢。”从袖子里摸出一块腰牌递给马车外的如痕。
兰姨和青鸟高坐在马背上,盎然自得瞟了林驰两眼,全不拿他当回事儿。
林驰大步踏上来,刚想对马车里的人说上两句,如痕就果断地拿出了莫璃大将军的腰牌。
识得腰牌的林驰连忙将探出的脖子缩回去,嘴角带笑,夸张地回答:“原来是莫大将军的马车!”而后对守城门的禁军挥手,“放行!”
兵器砰砰数响。
很快让开了一条大道。
李诗语捂着耳朵,厌烦地不想听到外面的任何声音。
马车渐渐往城中迎去。
“接下来,想回哪里?”莫璃大将军附在耳边问,“是天下第一酥,还是一品候府?”
李诗语撑起脑袋,眼睛往他的脸上打量了一番,笑了笑:“大将军去哪里?”
“我?”
“对!”李诗语坚定,“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回候府罢!”莫璃大将军思忖了一下,分析道,“既已回府,便修饰仪容,去见陛下吧!”
“才回来就去?”李诗语眨眼。
“是,才回来就去!”莫璃大将军坚决,“朝廷官员的规定!”
“可是已经下午了,再去皇宫是不是有点儿……”
“只要你已回来,即便是晚上也得前往!”莫璃大将军说,“逃不开的事儿,便不要逃开了。”
李诗语点点头:“哦,那好吧,听你的。”
马车先行到候府,两人梳洗了一番,就再由候府往皇宫而去。
莫璃大将军盯着身上的袍子,无奈一笑:“这衣服不像是侯爷的,哪儿来的?”
李诗语呐呐道:“买的呗!”
“买的?”莫璃大将军怀疑?
李诗语只能实话实说:“下马车的时候,我吩咐兰姨去买的。”
“挺合心意!”莫璃大将军对身后的兰姨一笑。
“那当然了,兰姨照顾了这么久,知道你的喜好!”
兰姨补了一句话回答:“不过是将军掏的腰包。”
李诗语摆摆手:“可也不是我赚的。”指着候府大门,“你看吧,后台这么强悍,怎么会没有钱?”
莫璃大将军不在意她说的话,只拉起僵绳,往前行了行:“想好怎么说了么?”
李诗语随后跟上:“放心吧,我已经想好了。”
“别害怕,到时候我会帮你!”莫璃大将军安慰道。
“我知道!”李诗语傲娇抬头。
其实这一路上,她的心里到底有多害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也许她是打脸充胖子,不想为人瞧不起。
有些人,有些事儿,总有一天会去面对。在这个危险交织的王国里,她没有退步的机会。
唯有一往无前。
既然皇上做了这么一个决定。
那么她必须围绕这个决定来想一个应付对策。在路上的时候,李诗语想过要把余杭一带的灾情禀给皇上以外,她还要说出此行的所有困难以及十分奇怪的地方。
包括她赈灾时路上遇到的刺客。
包括临州死了的孙清杨刺史。
包括王都里被人残害的秦大人。
包括她派遣回去却深受阻挠的路总管。
但是每一条她都细细深究过,并想了理由。
待见到皇上以后,她就会从容地说出一切。
如果皇上有本事,有主见,就不会胡乱治她的罪,如果皇上昏庸无道……那么……那么她就……啊哈,坐着等死吧!
“羽儿。”莫璃大将军在皇城下,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我已私下派人查过。秦大人是二皇子的人!”
“哦?”李诗语顿悟。
……
来到菖文殿。
经过内监总管傅佑为的通传,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两人便一同来到了殿前。
皇上正在批改奏折。
等着两人跪拜后。
皇上才讳莫如深地眯着眼睛打量了两人一眼。而后握着狼豪继续批改案前奏章。
“你迟了,卿羽将军?”皇上的声音似鬼魅,响在耳畔。
卿羽将军抬头,专注地重复了一句:“陛下,臣迟了。”
“放肆!”皇上怒拍桌子,手中狼豪扔出,直从李诗语的脸上飞过去。
右脸洁白的脸上擦了墨,莫璃大将军看地心惊肉跳。刚要急急回禀,被李诗语扯了扯衣袖。
眼神对过去。
李诗语摇了摇头。
她那沾有墨汁的脸高高地仰起,对上眼前那一身明黄色衣袍的皇上。
她叩首,磕头。再挺直脊梁。
“陛下,臣赈灾虽然耽搁了期限,但却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李诗语掩饰内心的惊慌,故作高深莫测,面不改色地回道。
“惊人的秘密?”皇上的声音柔和了一些,随后诡笑道,“说来听听,什么惊人的秘密?”
“请陛下禀退随从,容臣慢慢道来!”李诗语拱手答。
皇帝对着内监总管傅幼为使了一个眼色,殿中的丫鬟太监便纷纷退了出去。
“好了,你二人起来吧!”
妈的,腿疼死了。李诗语暗暗骂道。
莫璃大将军起身后,伸手拉了李诗语一把,这才让那双软了的腿稍稍有了一丝力气。
“卿羽将军,快把你查出来的惊人秘密说出来吧!”皇上面色严肃,声音更是低沉有力。
她听着这话,背后的脊梁骨都有些弯了。
“陛下在交给赈灾任务以前,已经听说了从余杭灾区传来的谣言是不是?”李诗语语气也十分冷厉,“陛下此次派臣前往赈灾,也是因为陛下对卿家的信任,是不是?”
这样胆大的反问。
皇上听来有些微颤。
“当初,余杭灾区确实传来谣言,说救济金被贪,灾民生不如死!”皇上想起这个,就有些心伤。毕竟是自己的子民。说完又略带困惑:“不过你问朕这个,可是要说什么?”
李诗语又忍耐出膝盖的疼痛,坚决道:“陛下还没回答臣的第二个问题呢?当初愿意将赈灾的任务交给臣,是否出于信任?”
“不错!”皇上没有犹豫。
“那好,臣接下来要说的,也希望陛下能怀着同样的信任听下去!”李诗语匍匐叩首,“臣觉得,此次虽为赈灾,却是有心之人给臣乃至臣的家人设下的一个圈套?”
“圈套?”皇上震撼地不是听到了这个消息,而是震撼眼前这个失忆了的卿羽将军说出来的话。
“说给朕听!”皇上命令。
“这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目的就是让臣,让臣的爷爷死于非命!”李诗语对上皇上的眼睛,胆大妄为地说道,“余杭发生水灾,原是天意,原是偶然。但是背地小人却利用这个天意偶然谋财害命!”李诗语拱手,满面悲伤,“这次臣去灾区,所看到的凄凉无法言喻。但是麻木的百姓,冷淡的人情已经给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李诗语无法抑制悲伤,将灾区的情况具体的例举一二说给了皇上。
有那位身穿褴褛,一心为民的临州刺史。有那位身穿锦衣,富霸四方的江州刺史。也有被压在废墟之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小孩。同样也有胡家村里那些满身雨水,狼狈不堪的村民。更有邻村的明媚朝阳。在她再三斟酌的话里,她还说到了传到王都里的谣言。
“陛下,倘若地方官员贪了救济金,为何那临州刺史又要死守在灾区,而不卷财逃走?”李诗语分析道,“何况那孙清杨大人还为了临州百姓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她再次叩首,“陛下,此次余杭救济金被盗,绝非地方官员所贪。”
“那你如何认为?”听得专注的皇上闷声道了句。
李诗语一口坚决:“此乃栽赃嫁祸。然后通过朝堂的谣言来蒙蔽陛下的眼睛。”
妈妈呀,有没有分析错啊?李诗语脑袋努力地转,尽其所能将智慧给转出来。
但是她的后背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陛下,臣对此事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李诗语继续说道,“这事儿一定是王都大臣所为。”
“哦?”皇上挑眉,“继续说下去!”
“这个人唯有在王都有实力,才可以在路上毫无声息地抢夺了救灾金,且还不留下一丝一毫的漏洞。”李诗语坦率道,“想必陛下心中早就有数,只不过是在……”
想说那个词,又真的怕惹怒了皇帝。是以,颓在地上的她有些纠结。
皇帝笑眯眯地自言道:“你是想说朕在装聋作哑?”
李诗语摇首知趣地否决:“臣不敢如此妄言,但是陛下对此事一定也是有自己看法的。”她拿眼觑了一下那居高临下俯视他的九五至尊,“难道,陛下也认为这些救灾金真的是被地方官员贪了的么?”不等皇上说完,她又道,“如果真的是地方官员了的话,那为何户部侍郎秦大人在府中被人给残忍地杀了。自古以来,争权夺利的事儿,杀人都是要杀对自己有害的人的!”
皇帝沉着的脸上挂着一丝笑:“那么你认为秦大人也与这次救济金有关系了?”
“是!”李诗语悻悻地回答,“而且,臣相信陛下……陛下也是这么认为的。普天之下,一个人如果要死,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自杀,一种是他杀。秦大人堂堂一个朝廷命官,怎么可能会自杀,何况还被截了脑袋。所以,陛下,臣认为这秦大人之所以会死,只在于他知道了这罪魁祸首的秘密!”
看着李诗语分析的这鼓劲儿,莫璃大将军也忍不住好笑。虽说她分析的是太夸张了些,可前前后后,能够联系到一块儿却也算得上明智。而且,她所分析的这些,起码三分之二是符合他的揣摩的。
于是莫璃大将军也双膝一跪,拜倒在地:“陛下,卿羽将军刚刚分析的事情,臣也这样认为!”
“哦,连你都这样想?”皇上好像来了兴致,也顺手给自己端了一杯茶。抿了数口,便拂袖道,“好了,你们都起来吧!此事,确实如你们所说,朕心中有数!但是有些事情说出来并不大好,两位爱卿明白么?罢了,你们退下吧。”
“可是陛下……”李诗语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莫璃大将军用力一拉,两人拜倒之后就急急离去了。
走出城外,李诗语却禁不住怀疑起来:“哪,你及时拉住我做什么,都不等我把话说完?”她气地直跺脚,“我看哪,那皇上心里有鬼,明明是在偏袒什么人?”
莫璃大将军笑笑:“刚才你说的太多了,分析地也太深了!”
“可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啊!”李诗语无奈摊手,“要不然你告诉我,如何解释这件事儿,反正我是不信,这些事儿就没有任何关联!”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莫璃大将军模棱两可地说,“羽儿,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事儿么?有很多事情,很多秘密,如果皇上他不想明白,那么谁也不会说明白。如此,才是明智之举。”
“依你的意思,那皇上真的不想让真相水落石出么?”李诗语有些许沮丧,“大将军,皇上他倒是可以不想,可是我们也太惨了吧?”
“哪里惨?”莫璃大将军反笑道,“在殿前,陛下可有一丝一毫要治你罪的意思?”
李诗语摇头:“这倒没有。”而后翻眼,“那谁知道明日早朝他会不会听信林耀甫的话治我的罪呢?”
“他们不敢!”莫璃大将军果断道。
“你就知道了,我才不信?”李诗语呐呐道,“他们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真的不会害我?”
“不,他们是想害而又不能害!”莫璃大将军背手一笑,“因为我们进宫一事儿,他们已经知道了。”
“皇宫里面有眼线!”李诗语咋乎。
莫璃大将军沉着点头:“眼线无处不在!”
“那你知道他的眼线在哪里么?”
“不知道!”莫璃大将军摇头,“不过我知道他们一定在某个地方,死死地盯着我们。”
“岂不是很危险?”李诗语神情紧张。
莫璃大将军按住她的双肩,小声地笑笑:“不用担心,被看见了反而更好!”
“这是什么话,我听不懂?”
“不懂没关系,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莫璃大将军卖关子。
“好吧!”李诗语点头。
此次赈灾一事儿还远远没有结束,虽然皇上并不打算让它真相大白,但私底下一定是采取了措施的。这莫璃大将军会不对那些跟踪的探子出手,也只在于想借那些人的口告诉林耀甫和林驰等人,他们已经提前进宫见了皇上。且又借他们的眼,去说明。他们两个是毫发无伤地从陛下的菖文殿里走出来的。而且神色平常,并无畏惧之色。
如此一来,第二天早朝之上,林耀甫等人再不敢扇动手底下的大臣向皇上进言,说她延误了救灾期限。
此计,十分高明。不过莫璃大将军却认为,皇上的计策最高明。自己同卿羽的安全,早就是皇上计划好的。如此走一走,或许也是想给林耀甫等人提个醒儿吧。
听了李诗语的话,皇上失神地坐在案几前许久,他捏了捏额头,显得有些烦闷,一旁随伺的内监总管傅佑为公公,瞄见之后。上前替陛下捶了捶肩。
皇上示意他住手:“好了,佑为啊,朕想静一静,你先下去吧。”
傅佑为公公点了点头,就拖着拂尘而出。
“他果真是不轨之心么?”皇上蹙眉,蚊若喃喃。这个他,皇上再清楚不过。他脑海当中,想到的唯一一人便是林耀甫。那位权势颇高的宰相。
表面看起来,朝堂上的官员只被分为两拨。一拨东宫太子,一拨二皇子祁禹。但是细细一思,才会发现这林耀甫也有其中的一个位置。朝廷之上,他的门生不少。从他派人查到的秘信来看,起码朝廷当中一半的大臣是林耀甫的。所以皇上认为,安贵妃的儿子二皇子祁禹也是在他的算计之列。
他想了许久,脑袋也开始疼起来。如果林耀甫真的这么算计,那么他的手伸得也太长了。
“佑为啊!”皇上又向殿外候着的傅公公吼了一声。
“陛下!”傅佑为公公躬着身进来。
“替朕传下去,今日宿在……”
傅佑为见皇上面上犹豫良久,于是轻声提议道:“陛下,是要起驾前往永安宫么?”
永安宫,丽妃?
皇上心上一动,忽而想起凉亭一事儿。于是他沉着地拍案而起,冷冷道:“不了,今夜就去皇后娘娘的宫中吧!”
“是,老奴遵命!”傅佑为公公点头哈腰,连忙躬身退出,下去吩咐去了。
几日颓靡在梅园的皇后娘娘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连忙梳妆打扮,躬身于殿外等候。
于是那一晚上,皇上宿在皇后娘娘的寝殿一事儿便不差分毫地传到了阙如宫,安贵妃的耳里。
安贵妃一泼冷茶倒在送信的丫鬟脸上。
“混账,出去!”安贵妃骂道。
那被泼冷茶的丫鬟狼狈地爬起来,十分胆怯地退到了殿外。
“鸢儿,这就是你给本宫出的主意!”安贵妃面上犹带怒意。
丫鬟梅鸢摇了摇头,连忙解释道:“不可能啊,此计应当会成功才对。”
“成功,呵,成功?”安贵妃哑然失笑,“这倒是挺成功,白白为那个贱人搭了一座桥!”
丫鬟梅鸢双膝跪下,排忧解难地说:“娘娘息怒。此事儿有诸多疏漏,但并不代表娘娘就输给了皇后娘娘啊。”
“人家都将陛下引过去了,本宫这……这还不叫输?”安贵妃自暴自弃地抽泣道,“这分明是要给本宫一个下马威!”
“娘娘,您不要这样想?”丫鬟梅鸢膝行过去,紧紧地抱住安贵妃的双腿,“娘娘,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一定会是暂时的。奴婢……奴婢一定会再想一个好办法。您不要伤心……”
安贵妃哽咽不语,但她还是伸手将丫鬟梅鸢给拉了起来。
她雪白的面颊因为动怒开始发红,于是她还是握紧拳头,重重地拍在塌上的桌面上:“想要本宫输,绝不可能,本宫的儿子得不到,你的儿子也休想得到!”
她紧紧咬住了下嘴唇。
丫鬟梅鸢的双眼中也同自家主子一样,汇聚了无法想象的怒意。
这事儿一度在后宫中掀起轩然大波,皇后娘娘得知消息的同时,永安宫宁妃也得知了消息,但是她始终想不明白。金钗一事儿,她陷害地只是安贵妃,何以今夜陛下只会宿在皇后娘娘那里,而不是自己呢?
倒是来此喝茶的三皇子祁真看出了端倪。眉开眼笑地拉着自己的母妃坐下。
“母妃,您放心吧,父皇的心您已经掌握一半了!”三皇子祁真哈哈大笑道,“这后宫之中,谁有两个封号?”他自问自答,“母妃,只有您啊。”
宁妃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睛:“可是真儿啊,今日……那金钗并非是你父皇自己看见的,而是……而是母妃趁其不备,拿下来的。”
“是这样?”祁真顿了顿,也开始细细地思索起来。他抵着下巴,开始猜测皇上的用意。
会不会是他误以为自己的母妃和安贵妃已经串通好了,才会前往皇后娘娘的寝殿呢?
不,不可能。他应该明白后宫里,安贵妃和皇后娘娘的势力最强,而且都在为之后的储位而拼斗。
如果是这样,他怎么会去皇后娘娘那里呢?
看着三皇子狰狞的表情,宁妃心神不宁地问道:“真儿,你……”
“等等……”祁真示意宁妃先不要说话,容他思索一会儿。
宁妃心绪不宁地坐在旁边,双手交握,有些烦心。
永安宫里,此刻一片死寂。
……
两人在候府告别。李诗语独自跨入了候府。
院中,她坐了许久,便唤了青鸟打探。
“青鸟,有路总管的消息么,他现在在哪儿?”
青鸟疑神疑鬼地看了看四周:“将军,路总管他……在后院厢房里。”
“他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李诗语急地立起来,“这么久都没看到他?”
刚说着,神医传亦便躬身来到了跟前。
他一本正经地问候道:“二姑娘?”
李诗语回了礼:“传伯,路总管去哪里了,他的事儿……你应该知道的吧!”
神医传亦摇摇头:“路总管他受了重伤!”
“那他现在……”李诗语轻言细语地看向神医传伯,“他没事儿吧!”
“二姑娘,路总管的伤并无大碍。我已替他扎了针,过几日便会好了。”神医传亦说这话的确是事实,只是有一点儿他无法相告。
路总管为了完成她交代的任务,不牺毁了容。
一辈子,或者永远,他的脸上都会为此背上几条深深浅浅疤痕。
“我要见他!”李诗语叫嚷道,“传伯,请带我去!”
神医传亦犹豫了一阵儿,原想以要静修为由来否决,可没想到李诗语却坚决地命令道:“传伯,无论如何,我今日定要见他!”
于是带着青鸟,一路往后院的厢房里奔去了。果不其然,那路总管真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但是更令李诗语难以置信的是,路总管曾经英俊的脸上如今却带着深深浅浅的伤疤。虽被止血,可是那坑坑洼洼的痕迹让李诗语眼前仿佛出现了血肉模糊的场景。
李诗语哭着奔上前去,她不敢发出声音,但是她的脸上已泪水成灾。
她静静地坐下,神色凝重,看向门口跟来的神医传亦问道:“传伯,告诉,他到底怎么了?”
“回城受阻,所以……他为了顺利进城,便扮成了江湖上的碧生公子。”神医传亦仰头感叹了一声,眼眶里也沁出泪水来,“传言碧生公子脸上又许多伤疤。所以……”
李诗语心中暗道。
此人可真傻,是怎样的信念会让他即便是毁容也要去完成呢?
卿羽将军的任务于他而言真的至关重要么?
李诗语看不懂。
可是他的这种因为在李诗语的眼里则是忠心。所以为了这个路总管的忠心,她觉得卿羽将军的为人原则一定极好。那么占了卿羽将军身体的她以后也一定要好好对待下属,断不能违逆了卿羽将军曾经为人处事的原则。
感受到了门口日光的刺激,路总管闷哼一声,睁了眼来。
“将军……”看清身旁的来人,路总管一惊,立马想要站起来。但是他并未担心自己的脸会被李诗语看到。
这才是真男儿。
李诗语默默地想。
“路总管,不必多礼!”李诗语及时扶住他,“身上的伤好点儿了么?”
路总管摇摇头:“将军,属下的伤并无大碍,您别担心。”
“你是我的贴身副将,我不担心你谁担心你!”李诗语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你知道么,这次你救了余杭所有的百姓!”
路总管摇头否决:“不,不是属下。救余杭灾民的是莫璃大将军,属下……并没有完成将军的任务!”
李诗语噗嗤一笑:“你啊你,真是谦虚过头了。”她笑完了以后,又有些哀愁,“不过救了余杭灾民,你却……”她望了路总管一眼,“真是我害了你……”
“将军,一切都是属下的错,您不要自责!”路总管想要叩头,但被李诗语阻止了。
自这一刻起,李诗语有些明白责任这种事儿了。在人命面前,她觉得自己不是能人,自己脆弱地无法保护任何人。
包括她自己。
“你好好休息,过些时辰我再过来!”李诗语泪眼婆娑地走了出去。
跨出门坎儿,她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跑到了假山。
莹洁的手指抚着那些假山。
她盯着自己的手。
卿羽的手。
别人的手。
“将军?”尾随的青鸟想要安慰。
李诗语失魂落魄地瘫软在地上,神情憔悴:“青鸟,你说,现在的卿羽将军是不是太弱了?”
青鸟摇头:“不,不是。”
“不是么?”李诗语怀疑。她勉为其难地笑笑:“那么,你告诉我,以前的卿羽将军是怎样,现在的卿羽将军又该怎样?”
以前的卿羽将军是怎么样的呢?
自己所做的这个卿羽将军又是怎么样的呢?
青鸟担心地扶住李诗语:“将军,奴婢虽不知道以前的您究竟是怎样的,但是奴婢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您……您是这风辰国唯一的巾帼女英雄啊!”
“女英雄?”李诗语冷言自讽,“我是么,有我这么没有出息的女将军么?”
“将军,您可别吓我!”青鸟双手发抖。
“没事儿,我……我就随便问问!”静下来的李诗语忽然噗嗤一笑,“青鸟,别害怕,最近想得太多,情绪上有些波动!”
“那……让奴婢扶你回房吧!”青鸟伸手将李诗语给拉起来,搀回了房间。
回到房里,李诗语便困了。就躺在床上休息,这一歇,就到了晚上,等再醒的时候,已是漫漫深夜了。
“兰姨,我怎么就睡了这么久?”李诗语起身,揉了揉脑袋。
“可不,青鸟跑过来,跟奴婢说,将军您晕过去了,可吓了我一跳。”兰姨絮絮念道,“奴婢还亲自跑到传大夫面前,哭了一阵儿呢?”
“那后来怎么回事?”
“后来……”兰姨轻轻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后来传大夫说将军您只是睡着了,并非晕倒之状。奴婢啊,这才放下了心来。”
“呵呵,也许是赶路,赶得有些累了。”李诗语用力地捶捶脑袋,“近来也不知怎么,这脑袋疼得厉害。”
兰姨拿起衣裙走到李诗语的身旁:“恐是将军想多了吧?”
“也许是吧!”李诗语扁扁嘴。
“将军,莫大将军来了。”兰姨笑笑道。
“他来了,快给我穿衣!”李诗语说着就急切地想要下榻。
兰姨拉住她的手,及时制止道:“将军,不要去了,莫大将军已经走了。”
“走了?”
“是啊!”兰姨看着李诗语失落的模样,补充了一句话,“莫大将军来看过将军,只是见你还在熟睡,便没打扰,只在将军床边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那他……说过什么没有?”
李诗语面红,有些不好意思。
“莫大将军说……”
“莫大将军说将军明日万莫懒床,因为他有重要的地方想要带将军去?”青鸟奔上前来,替兰姨说了下去,“而且莫大将军还说,这一次出行,不再是脚力,而是马儿……出力。”
兰姨走上前来,莫名其妙地一笑:“不出脚力,马儿……出力,青鸟,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青鸟掩住唇,别有深意地望了床上坐着的李诗语一眼:“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莫大将军和将军的……”
兰姨也呵呵直笑。
“喂,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李诗语辩解。
“不是奴婢们想的这样,那是哪样啊?”兰姨和青鸟讳莫如深地笑望着她,别有深意的目光看地李诗语差点儿不打自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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