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乔云嗣找上王宝钏这个驿使已是孤注一掷了,哪料到这家伙竟是找了不少帮手,连云锦山的几位道士都被他说服了。
如果叛军之中真有奇人异士存在,有了道士们相助,自然是事半功倍了。
祁蒲大牢出了魔物精怪,非常人所能料理,道士们除了青面獠后并非一走了之,而是留下来处理后事,光凭这份担当长安对云锦山的道士们已作了不少改观。
想来玄凌几人尊师命的西北之行,绝非只是救援几名受困弟子那么简单,这么轻易答应相助乔云嗣平叛军恐怕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道心缅天下,不扰盛世事,乱世济苍生,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云锦山的祖师爷当真是了不起的人物。
得知了王宝钏的身份,又知其与几位师叔相识,那名魏道长忙领着岳师妹上前向王宝钏致歉,王宝钏心事重重倒也未曾放在心上。
长安瞥了眼道士的队伍,独独少了玄凌一人,好像自从收了青面獠首后就没看到玄凌了。
“哎,魏师兄,凌师叔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真的要帮那个什么游击将军吗?”对于向王宝钏道歉一事本就心生不满,如今师叔们竟然同意要去帮一个籍籍无名的杂号将军,那个岳师妹更是心下愤懑,或许凌师叔回来就不会这么决定了,以凌师叔的清冷性子定然不会理这些凡尘俗事。
“岳师妹慎言,既然师叔们已做了决定,定然是得了师祖授意,岂容我等小辈非议?”魏师兄在小辈中似乎有点颇有点份量,其他人都以他为首,便是几位师叔对他也多器重,此话一出,岳师妹只得压下心中不满。
魏师兄看着面色委屈的师妹,放缓了语气道,“昨晚咱们多蒙了栖霞居的真人相助,于情于礼凌师叔去面谢一下总是应该的。”
另外,栖霞居的白衣女冠出现在这里,是偶然巧合还是另有目的?是否与叛军有?是敌是友总得探听清楚了。只是这深层意义自然不便说与魏师妹知了。
“栖霞居?魏师兄是说昨晚帮我们那个白衣真人是栖霞居的白衣女冠?可是,我听说栖霞居的女冠们独居栖霞山从不入世,师叔别是认错人了吧?”
长安在一旁听得仔细,这岳师妹也问出了她心中所疑,这栖霞居究竟是什么来头?道观?门派?
“人可能有假,但那火缚灵丝困总不会有假吧?那是栖霞居的独门绝学,非正统嫡传弟子不会相授,昨晚的白衣女冠道法纯正术法娴熟,且品阶不俗……”
“品阶不俗?凌师叔已是洞玄级别,难不成还能高过凌师叔?……”
“……那自然是比不过凌师叔了,师祖都说了凌师叔是惊世奇才……”
两人说着已是偏离了话题,这边长安倒是听明了原由。
原来是她使用的术法让他们误会了,在灵气极度匮乏的条件下能将火灵力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确是不凡,这个栖霞居确实是有真才实学了,也难怪会得云锦山重视。
长安想,玄凌此去必定空手而归,她在这里,哪里来的栖霞居白衣女冠?
但是,眼见已过了晌午时分,乔云嗣在他落脚的民居内也与众人议事完毕,玄凌却还没有回归,不知又被什么事耽搁了。
按照约定,带有驿使印鉴的谍报由乔云嗣重新组成的信使们纷纷送往各处要塞和京城,虽然突破叛军的封锁不易,只希望总有一份军报可以送达,朝廷能够获悉西北叛乱,及时派遣兵力支援西北。
西北多地出现的妖魔怪物虽不能完全肯定都与叛军有关,但有了道长们的相助,应无惧于此。
乔云嗣则带领部属们继续游击做战以削弱叛军的实力,一面等待援军的到来。
而王宝钏一行三人继续西行,避过叛军耳目将消息传至阳关驻军处,以防西凉异动,一边阻止叛军与西凉反军汇合。
事态如此严重她们又带了使命,三人不敢耽搁,即刻起程。再次前行,三人的言行举止明显比起之前慎重了许多。
一路上王宝钏神色复杂地看着长安,母亲派给自己的这个小丫环完全不似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以前月里头来城南窑居送粮送银钱时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啊。
转念一想,这一路上小丫头不但未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反而处处维护自己,小丫头是母亲遣来的人,母亲总不至于害自己吧,想到此,随即打消了疑虑,心下释然。
长安在一旁见王宝钏神情释然,也放下心来,王宝钏能放下戒心信任自己,自己行事自然会方便很多。
离开祁蒲后,长安在小珞的帮助下开启了智能“导航”监察模式,不但有效地避开了路上形迹可疑的驿夫兵丁,躲过了无数次的“局部战场”,还大大缩短了路上的行程。
高士纪无数次的举着舆图却不得不跟从了长安指引的路线,虽然有时道路难走了些,但比之在官道上与叛军照面的麻烦,道路坎坷又算得了什么?
十五日后,三人风尘仆仆终于到达了阳关。
为防止消息走露,三人仍是以行商的身份入关,只遣了高士纪一人去驿所打探消息。
然而,不到一个时辰,高士纪没有回来,倒时两人暂时歇脚的客栈被一队士兵团团围了起来,言说要缉拿细作。
不等长安和王宝钏做任何辨解,为首的军官直接命令士兵将二人押解带走。
“三姑娘,那些人为什么要抓我们?他们竟然敢抓圣上亲遣的驿使,以下犯上简直是忤逆不道!会不会阳关也………要不……我们继续逃吧!”长安一边愤然一边揣测道。
自从那些士兵出现,王宝钏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就一直沉默不语,甚至阻止了长安的反抗。
此时才叹了口气说道,“驿使的银牌行牒在高府院身上,我们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那些人声称缉拿细作却直奔你我二人而来,显然是得了指示有备而来。”
“三姑娘的意思是,高府院出卖了我们?可是,为什么呀?他不是咱们相府的人吗?”
“那也未必,你看我主仆二人如今所在之地可像那阴暗的牢狱?”
“咦,确实如此,牢狱是没看出来,这里倒像是一间客房,还有茶水供应呢。”长安指了指桌上的茶具,“难道边关的牢房都这么高级了?”
王宝钏笑了笑,道,“自然不是,不过,一会就该知道了。”
两人还未说完,门外就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房门哗地一响被推开,两列士兵整齐划一分别在门前两侧站定,威风凛凛颇有几份震慑。
中间一前一后走来两人,前面的人有些陌生,后面跟着的人赫然就是两人口中失踪了半日的高士纪。
前面的人一身戎装,进门后直奔两人而来,长安不动声色地向前迈了半步侧身站在王宝钏旁边。
那人到了跟前,一脸惊喜地道,“三姨妹!真的是你!”
王宝钏面色冷清退后一步,施了一礼,“妾身见过元帅。”
“三姨妹,咱们都是内亲呢,何必这么客气?”说着又上前逼近了一步。
长安心念一转,这人,不就是西征军的兵马大元帅魏虎吗?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王银钏的丈夫,王宝钏的二姐夫。
但看这情形,也是一个心怀叵测不怀好意的,长安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人之间,行了礼高声道,“奴婢梅儿见过二姑爷!”
“呸,大胆!哪里来的小丫头?好没眼色的奴才!”说着一把手伸过来,大有要把长安像沙包一样拎起来丢出门外的架势。
“住手!魏元帅,梅儿并非妾身的奴才,梅儿乃是母亲最心爱的丫环,此次特遣来与妾身随行,中途若有什么闪失,母亲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母亲若吵将起来,相爷自会为母亲作主,还请元帅三思。”
那人听得此言,心思斗转,半天才不甘心收回了即将落下的手,讪笑道,“本帅只是与这小丫头开个玩笑,还望三姨妹莫怪。”
说完摆了摆衣袖,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坐在了主座,“三姨妹不远千里来到边关,不知所为何事?”
王宝钏看了眼在一旁一直低眉顺眼充当背景的高士纪,心下有些气恼,果然,即使十八年过去了,父亲还是那个父亲,与其说是保护倒不如说是监视罢了。
“魏元帅,所为何事?若是高府院未能尽职,那妾身便再次提醒元帅,高府院所持驿谍事关重大,还望魏元帅早做应对,以免贻误军机。”
“三姨妹既知‘事关重大’,当然要容本帅细细考虑周全才是。三姨妹能质疑本帅发回的殁报,本帅当然对三姨妹的驿谍也是心存疑虑的,毕竟‘事关重大’。”
“魏元帅!妾身千里寻夫是为私,但谍报军情为公为国,着实耽误不得,还请魏元帅三思!”王宝钏郑重其事地说道。
“十八年前那薛平贵就死在了两军阵前,如今早化作枯骨尘埃,三姨妹何必执着于此?一个妇道人家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妾身之事不劳魏元帅费心,魏元帅既掌管西征大军,还是在其位谋其政尽其责的好。”
“哼,冥顽不灵!”魏虎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正待继续发作,忽听庭门外面传来禀报声,只好作罢。
魏虎望了一眼王宝钏,语气一转,意有所指地道,“三姨妹一路辛苦了,旅舍简陋不堪住,不如就在本帅的府衙内歇息,至于岳父那里本帅自会通传,三姨妹可放心安住,三姨妹若是愿意,这边关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说完,又嘱了下属仔细看顾着‘贵客’方才去了前庭会客。
魏虎离开后,长安试了试了房门,果然上了锁,她二人历经磨难好不容易到了阳关,信没送到人没找到,却莫名被人先囚禁了。
而一路跟她们算是患难之交的高士纪到了阳关,忽然变了个人似的,不但出卖了她们,还跟那魏虎同流合污,简直是一丘之貉。
“高士纪是父亲的人。”王宝钏一句话解释了所有的困惑,她与父亲之间的症结这么多年了不但毫无进展,反而变本加厉了。
“那……咱们岂不是还要继续逃亡?”
“再等等。”
苏龙出现的时候,长安才知道王宝钏说的等等是什么意思了。苏龙,随行监军,且是持御赐尚方宝剑拥有先斩后奏权利的随行监军,便是魏虎也要礼让三分。更重要的是,苏龙还有另一个身份,王宝钏大姐王金钏的丈夫,也就是王宝钏的大姐丈。
长安对这个人的印象不好不坏,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心存了那么点道义却又惯于明哲保身,是个圆滑通融之人。
果然,作为魏虎的说客,苏龙不但没有过多的胁迫之语,反而多是劝慰的话。原来王金钏早有家书相告,言明了王宝钏来边关的用意,相照拂顾之意明显。
有了苏龙从中斡旋,长安二人不但被解了禁,还可往营中查询军中册薄花名记录,只是薛平贵从军年代久远,倒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查到当年的随军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