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眼女人没有要跟西门庄交谈的意思,径直去了厅堂右边卫玄真所住的房间。
在白毛鬼封嗣贤死后,和最开始困住西门庄几人一样困住卫玄真的诡术便已经不再有持续供能,即便不知道破解之法,也没有正法,也能依靠蛮力脱困,甚至时间再往后,诡术自己便会消散。
在西门庄与老鬼封晋卿二度交手时,诡术便已经消散。
不过,卫玄真却根本没有出来。
蒙眼女人云知一进门,就看到她的好主人卫玄很夸张的作出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云知你不知道,刚吓死我了,咻咻咻的弹雨啊,要是被打到,那可惨了。”
云知就静静站着,一言不发,等着她的好主人开始作妖。
卫玄真伸了个懒腰,“云知,我们的东西都被战斗波及,尽数损毁了,你写个单子,明天去找人报销。”
云知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会这样。
东西被毁?她们根本就没带东西过来。
“去督军府?”云知询问。
督军府是当今圣上登基之后进行了改革的一个衙门,现在负责处理各节镇来京人员的一应事务。
卫玄真一脸嫌弃,“去什么督军府,督军府能给你拖到明年去,去理藩院,外族的事情才能特事特办,得来的钱,一半我们自己的,另一半拿去接济几个同族。”
“主上有成为贪官的潜力。”云知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胡说。”卫玄真呵斥,“没能力的人才谈潜力,我难道还没有当贪官的能力?”
“是我错了。”云知道歉。
卫玄真语重心长起来,“你得明白,我胆子小,贪得少,而且取之于官,用之于民,等我当了大官,国家的吏治便清明了。”
“有道理。”云知回复。
她这主上来了大齐,真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要一展才华了属于是。
与此同时,旧校舍一个角落,一个只有拳头大小,蜘蛛模样的机关傀儡也迅速的离开了旧校舍,直奔皇宫方向而去。
宫门外,一位一头白发一丝不苟,面白无须,身型胖壮的老者微微躬身,伸手摊掌接起小蜘蛛傀儡,收入袖中,跟着便转身走入宫门。
两旁侍卫尽颔首头致礼,因为这一位是当今圣上的心腹,内廷头号宦官程辅国。
当今皇帝未发迹之时,两人便是朋友,后来也是重要帮手,程辅国倘若不是个阉宦,也得是元从功臣之一。
不过,他虽然没有成为元从功臣,但还是被破格封了侯,成为齐国建立以来第一个有爵位的内官。
一直待在门口的小宦官赶紧走到前面,提着灯笼领路。
一路无话,到了寝殿之外,小宦官规矩的停下,把灯笼交给程辅国。
程辅国拿着灯笼,前去敲门,得到一声“进”之后,轻轻推门而入。
老皇帝穿着软底睡鞋半躺在藤椅上,声音慵懒,“说吧。”
程辅国开始报告老国子监旧校舍的事情。
他的傀儡虽然不能如自己亲临一般的监视监听,更探知不到太细节的东西,但也能记录下许多信息,对于这一晚上的事情经过,足以勾出一个大致轮廓来。
老皇帝听完了报告,面露失望,“只是这样啊。”
他这两年越发无心政事,便是因为开始追寻打破极限,成就长生的道路,因此翻阅了很多书籍,旧档。
事先便已经知晓了旧校舍没那么简单,也有一些猜测,于是就顺带整了这么一出,想看看那老鬼能不能的花样能不能给他提供一些参考。
很可惜,只不过是早几百年就被人摒弃的玩意儿,根本没有参考价值。
不过这两分失望也只是在老皇帝脸上停留了片刻便烟消云散,“也正常,这种野路子,就像是蒙学里的孩童看了点歪书突发奇想之后以为自己有了不得了的新发现,不知道自己当宝贝的是早几百年就被人研究透了的东西。”
“倒是阿崇家的老二倒是有些令人惊喜,说不定他这一步闲棋能化作妙手。”
见皇帝心情不错,程辅国上前半步,“陛下,老奴有一言……”话刚起头便被厉声喝断。
“奴奴奴,奴你个头。”老皇帝一拍椅子扶手,站起身来,“你也要学那些蠢货来劝谏?”
程辅国噗通一下跪下猛,跟着便一动不动,默不作声,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老皇帝叹了口气,“辅国,你是朕唯一的友人了,别人不明白,你也不明白?”
程辅国当然明白。
除了圣上自己,他是唯一一个知晓圣上计划的人。
圣上想要打破极限,成就超凡,如过去历史中那些修真者一样。
这需要解决三个问题,第一是自身的武功要极高,第二是有一套完备的修真功法,第三是要避免入魔。
圣上武功造诣够了,修真功法也有了,难题是要避免入魔。
但如今也有了有思路。
强行暂时制造一个“古代环境”,进入修真之境,然后把自身的灵魂意识转移到一个刚生下来的亲生婴孩之中,最后重塑修真根基,成为一种全新的生命体。
当然,这只是简单的形容,实际过程非常复杂,需要很多的手段措施,要不然这几百年早就有人成功了。
其理论建立于数百年来无数先驱的尸体之上。
其方法利用了妖魔鬼怪,各种正法,以及“邪法”这些当今世上一切看似超凡的力量。
为了计划,圣上披上了一心渴求长生的昏君外皮,一方面任性提拔一些佞臣为自己办事,另一面又让朝廷各派还有皇子们都斗起来。
除了蠢货,谁会试图让一个年老昏聩的皇帝变好?忠的,奸的都顺着老皇帝来,同时盼着他死。
计划自然顺利。
但同时也让朝廷内外乌烟瘴气。
程辅国不想看到国家变成这个样子,更不想看到他心目中英明的圣上有一天弄假成真。
老皇帝坐回藤椅,有些唏嘘,“你这老东西是关心则乱。”
“现在这种刚刚好的乱局正是剔除腐朽,焕发新生的好时候,一天天什么国家好不容易中兴了,兴个头。”话到此处,骂骂咧咧的老皇帝不禁再度起身,“弄完了这些改革,这鸟位,蠢儿子们谁有这个本事谁来做,我是腻了。”
此刻,跪着的程辅国抬头仰望,恍惚间又见到了当年那位豪侠一般的青年军官,或许这是幻觉,可对于已经到了人生最后阶段的他来说,幻想比现实更加值得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