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出晚归一直忙碌到第三天申时,大朝会才结束了。
刘景仁从光禄寺的女官手里接过点心盒子,装到身后的皮包里,准备带回去让妻子尝尝宫里的点心。
“刘经历,你留一下,”刘景仁刚起身往皇极殿外走,坐在前面的陈签事便吆喝着跑过来,“景仁!兵部的几位主事找你有事。”
“什么事?”
“你过来!”
人群陆陆续续的散去,连打扫卫生的太监也走了。
刘景仁和都督府签事陈炯远远的跟着,前面兵部的几位主事和秉笔太监王安边走边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到了偏殿,小太监整理了桌椅,又摆上了几盒点心和茶水,几个人又坐下来谈。
等王安带着小太监走了,兵部右侍郎王世贞向这边招了招手,陈炯才拉着刘景仁跑过来。
“小伙子,你是大同人吧。”王世贞抬头看着刘景仁,笑着说,“咱俩也是有缘,你还记得我吗?”
“你就是在大同怀仁县夸我歌唱的好的那位老者吧,我在皇极殿上一见到你就觉得面熟。”刘景仁说。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兵部尚书黄嘉善笑着招手,“来,坐坐,原来两位还是故人,那我们协商事情就更容易了。”
“萧指挥使,你先把你掌握的情况说一说。”黄嘉善说。
“去年冬月,大同西湾冶铁厂场监刘百川运来一批新出的精铁,看成色、质量和闽铁差不多,我当时很吃了一惊。刘百川说是用焦炭冶炼出来的,工艺上也做了一些改进。后来我派签事陈炯前去了解情况,对有关人员给予了嘉奖,记得当时要扩建焦炭厂和试验场,都督府提前支付了5000两银子。后来我又派亲兵司经历范庠灏再次了解情况,并把主要有功人员——也就是刘景仁——调进京城,准备建新的焦炭厂,改进京西冶铁的工艺,当时范庠灏经历在申祥中提到了钢,我没在意,不过申祥中并没有说刘景仁造火炮火铳的事情。”后军都督府指挥使萧臣坐在西边的软榻上放下茶杯说。
“造火炮火铳,虽然没有得到兵部的批准,但法不禁止便可行,我们军方一向是很开明的。”兵部尚书黄嘉善说,“现在辽东兵连祸结,正是需要大量建造火炮、火铳之际,不知大同的火炮厂能否归到兵部名下,当然兵部可以按市价购买。”
“大同的火炮厂并不是后军都督府办的,听说刘经历也不是主事,这个事儿不好办。”指挥使萧臣推脱说。
“那主事是谁?”黄嘉善问。
萧臣用手朝后指了指。
“主事是皇上?我怎么没听皇上说过?那这件事就不好办了。”黄嘉善挠了挠头。
“那小伙子能不能给京师火炮厂进行一下技术指导,当然兵部可以重新任命你的职务,这样方便你的工作。”王世贞笑着提议道。
“我听从后军都督府和兵部的安排。”刘景仁说,“大朝会上不是说京城、九边的官员可以申报练兵之官,加官一级吗,我想报名申报练兵之官,不知行不行?”
刘景仁的话让几位大佬楞住了。
自萨尔浒战败以后,兵部多次选官、招兵,常常是官招不到,兵半路溃散,许多人宁愿降职,也不愿去练兵,今天刘景仁怎么啦?这个小伙子怎么和常人不一样?
可是像刘景仁这样的人才,怎么能去练兵呢!
“要不这么办,”兵部尚书黄嘉善说,“你重点督造火炮、火铳,兼领练兵之职,都督府和兵部两头跑。萧指挥使,你看怎么样?”
“敬遵部堂之命。”指挥使萧臣说。
刘景仁跟着几位大佬从皇宫出来,兵部左侍郎王世贞拉着他的手:“清河县令刘清臣是你什么人?”
“是族叔。”
“我收到清臣的来信,说是同乡的一个内侄要来京城为官,要我多加看顾,说的大概就是你吧。”
“是。”
“那你怎么没来找我呢?”
“公务繁忙,还没来得及去。”
“是不愿意攀附私交以为进官之级吧,”王世贞捋了捋颌下花白的胡子满意的说,“小伙子身怀救国之术却心性端方,不错,不错。”
“你要申报练兵之官,那你是做进攻之官呢?还是做防守之官呢?”王世贞继续问。
刘景仁知道兵部左侍郎王世贞在辽东事务上力主进攻,以为满清现在还很弱小,应倾全国之力,歼灭其于弱小之时,若待其坐大,国将不国。对兵部尚书黄嘉善和辽东总督熊廷弼的防守之策持反对态度。
王世贞这么问,显而易见是问他对当今辽东国策的态度。
根据原有的历史进程,王世贞于天启元年督抚辽东,贸然进攻,最终身败名裂,丧身辽阳。
历史的结局充分证明防守之策是妥当的。
但如今他身处当今时代,却深知防守之策是慢性毒药,最终并不能挽救国家的命运。
“满清尚未坐大,进攻方是上策!”刘景仁铿锵有力的说。
“好!英雄所见略同。”王世贞高兴的说,“异日到兵部咱们再细细探讨用兵之法,回去以后你把你的想法写一个条陈,我和黄尚书商量以后,再行施行。”
刘景仁和萧指挥使三人告别兵部的几位大佬,拐过长安右门往后军都督府里走。
“刘景仁,后军都督府才是你的家,你可不能忘了!”指挥使萧臣板着脸说。
“萧指挥使,后军都督府是我的根,我不会忘记!”刘景仁诚恳的说,“谢指挥使庇护!”
“能看出来就好,五军都督府虽然受兵部节制,但文武殊途,武将才是一家人。”萧指挥使说,“这几天表现不错,给咱武将争了光,涨了脸。”
“大朝会后休息几天,“营操”就要开始了,大家又要忙起来了。”萧指挥使沉吟了一下说,“营操的具体事务你就不要参加了,这一个月从各卫给你调些兵,你把焦炭厂建起来吧。”
“谢指挥使!”刘景仁拱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