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鸡鸣时分,刘景仁带着卫队已经赶到了卧驼山,这个时候月亮早已隐入层层夜气之中,能见度很低。
他抬头望了一下,昏暗的夜色中实在望不了多远,他侧着耳朵听了听,没有铳声,也没有战马的嘶鸣声,可是空气中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和牲畜的腥臭。
看来,蒙古人也学乖了,不敢再在黑暗里冲锋。
敌情不明,只能等了。
他给洪长河耳语了几句,眼见洪长河去了,才拍拍白马的鞍鞯,再往下按了按,白马卧下来,他侧躺在地上,靠着白马开始睡觉。
他能感觉到景智把行军被盖在他身上,也能感觉到彭旭阳把一张狗皮葇子塞到他的屁股底下,他迷迷糊糊什么也没说,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刘景仁是被激烈的铳声惊醒的。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这样一种奇怪的战场态势。
利州西北有一段不高的连绵的山峰就是卧驼山,也就是刘景仁所在的位置。往东很远的地方有一座小山叫猫儿山,从卧驼山一直往南都是一马平川的原野,远处能看到利州土城巍峨的轮廓。
八九月间野草正长得茂盛,晚开的花朵洋洋洒洒鲜艳在野草荒藤间,就在这片巨大的绿色毯子上,密集的人马正在进行殊死搏杀。
围在正中间的是密云营军姬昌达部的三个千总队,这支营军老兵居多,快铳的配备标准也高,是一支能打硬仗的部队。现在它呈一个不规则的卵圆形被包围在最里面,军士们前后两排楔盾上已经插满了短箭,看来部队伤亡不小。
距离姬昌达部二三百步的距离,则是一层层密集的蒙古步兵和骑兵,看人数大约有一万多人。
王向前部和扎木苏部在蒙古人的西南方向,被一万多蒙古骑兵阻击在那里,呈半包围状。
密密层层,排列有序。
蒙古骑兵素以千里机动、灵活快速,进攻如野火燎原为上。
这一次,蒙古人走的是一个稳扎稳打的路线,进攻的节奏并不快。由其布阵来看,他们是想先吃掉姬昌达部,然后再解利州之围,这个女真将军再次给刘景仁带来一种崭新的认识。
刘景仁给彭旭阳吩咐了几句,口令快速的传下去:“全体准备,刺刀上铳,子弹上镗,轰天雷准备!准备突击!”
刘景仁的近卫部队有两千多人,人数不多但装备优良,战斗力强,新式鸟铳已经满装,另外还装备了最新的装备“轰天雷”。
刘景仁弓着腰退下山头,走到白马身边,跨鞍上马,把挂在马鞍后边的五颗“轰天雷”的药芯引出来,把一个子弹夹插在铳膛上,又把头盔上的黑铁面罩扣下来,扫示了身后的近卫一眼,看到大家都准备好了,手向前一挥,“冲锋!”
就像冲决了大堤的洪水,如雷的马蹄声从卧驼山后面响起来,拐过山脚,沿着通往利州的土路,向着姬昌达王向前两部结合的中心地带冲去。
阻拦王向前扎木苏两部的炒花部一万多骑原本就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现在忽然发现后面又出现一支队伍,立刻惊慌起来。
很快的,近卫军距离敌军二百多步,刘景仁就开枪了,根本不用瞄准,密集的队形就是最好的靶子,一个弹夹打完,刘景仁又换上一个,他的耳朵里听到的是密集而低沉的快铳的轰鸣声,眼睛里看到的是一排排蒙古骑兵和战马摔倒在地的情形。
倏忽之间,他的眼前已经没有了蒙古骑兵,他掉转马头回过身来,向着西南进行第二次冲锋!
当他进行第三次冲锋的时候,已经正对着姬昌达部的本阵。
近卫军首先发出的是密集的快铳的轰鸣声,接近敌军快到五十步的时候,马鞍上的轰天雷就出手了,借着马力,三斤重的轰天雷可以抛出八十步的距离,“轰”的一声,无数铁砂在火药的爆炸声中可以向周围喷出十几米远,无论是蒙古人的皮甲,还是女真人的棉甲都像破纸一样不堪一击。
最惨的是蒙古重步兵,手拿塔盾,腰挎长刀,身穿皮甲的重步兵,是对待骑兵和长枪兵的利器,可是遇到“轰天雷”就彻底没撤了。
跑,跑不掉。打,够不着。
只有挨炸的份!
当刘景仁带着近卫军进行第二轮冲锋的时候,重步兵已经跑散了。
刘景仁停下白马,回头看到蒙古骑兵沿着通往利州的土路飞快的逃窜,步兵大多跪在地上双手抱头,成了俘虏。
彭旭阳、刘景智骑着马儿跟在刘景仁周围,王向前、扎木苏部正在拼命追赶敌军。特别是扎木苏部,他们没有配鸟铳,手里拿的是长长的骑枪,正是收割逃兵性命的利器,这个时候是他们大展神威的最佳机会。
打散了蒙古骑兵的包围,刘景仁就没有再追赶,他交代了王向前几句,就带着近卫军回来了。
当他回到大宁的时候,已经攻克利州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和他预料的一样,听到女真人失败的消息,利州部族军吓得从南门逃出来,伙同炒花部穿过城南的大凌河支流,向长岭逃跑了。
回到宁园,走过回春榭的时候,刘景仁向簌玉轩拐了一下,可惜他没能见到徽媞一面,入画的回答是“公主病了,无法见客!”。
他知道,自己把公主吓着了。
他照着自己的脸轻轻拍了一下,你咋那么鲁莽呢?
原本准备给公主报个警讯,当时怎么失心疯了,说出那样的话!现在好了,不见面,这个警讯怎么报呀!
可是时间有是这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