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金铃的眼泪还是止不住。
昨天夜里，她胆战心惊，一直在外边守着，她听见娘娘喊疼了。
尽管苏清妍尽力压抑了，但她还是听见了。
霍砚尘当真半点都不怜惜娘娘啊。
她的小姐素来不与人诉苦，便是天大的委屈，都只会憋在肚子里，不会叫旁人知晓半分。
她的手骨折，都不曾喊过疼。
昨天晚上，她说疼。
却是喊给了聋子听！
“是奴婢没用！”金铃将眼泪收回去。
这个时候，小姐比她更难受，她不该哭哭啼啼再让小姐来安慰她了。
一夜没睡的金铃，到底还是没能如苏清妍所说，回去休息。
苏清妍的早膳还没用完呢，下人就通秉，说是苏丞相求见。
“苏丞相”这三个字一出，就连金铃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嘴里大逆不道地抱怨了句：“当真是一日都不让人消停啊！”
“奴婢去把老爷请走吧，娘娘还发着热呢。”
苏清妍苦笑着拉住金玲的手腕，“哀家那个爹，你还不知道？”
别说她还能起来床，就算是已经病弱到无法起身了，苏秉仪都不会心疼她。
若是苏秉仪知道她病了，只怕会更加变本加厉。
毕竟，她若是病死了，这宫里头就再没有旁人能如她这般被苏秉仪利用的得心应手了。
苏秉仪定会在她撑不住之前，彻底榨干她的全部价值。
事实证明，苏清妍一点都没有错看苏秉仪。
听见苏秉仪提成想要更进一步的想法时，苏清妍的脑海中只有“贪得无厌”四个字。
“父亲才做了辅政大臣，在朝中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想再进一步，父亲莫非是希望熙儿禅位给父亲？”
说到这儿，苏清妍停顿了一会儿，似是在认真思量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苏秉仪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没有反驳。
苏清妍在他的眼睛里清晰的看到了贪婪与野心。
若是继续纵容他，他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为了他们母子的以后，她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
苏清妍忽然一笑，“其实女儿问过熙儿，他并不喜欢做皇帝，禅位给父亲，无论是对熙儿还是对女儿而言，或许都是一件好事。”
摆在面前的诱惑太大，以至于苏秉仪浸淫官场二十余年的养气功夫，都在苏清妍这一击之下，功亏一篑。
但苏清妍转瞬便摇了摇头，“但，这天下到底是姓霍，只有女儿与熙儿母子心向咱们苏家也没用，霍氏宗亲，只怕并不会允许我们此等窃国之举。”
苏秉仪刚涌上心头的欢喜，被泼了一盆冷水。
“撕拉”一声之后，眼前都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白雾。
他并不怀疑苏清妍这些话的真实性。
女儿是自己养的，虽然不受他的重视，但从小长到大，那么多年都一直努力想要获得他的认可。
他都看在眼里。
若不是为了讨好他这个父亲，苏清妍当初又怎么会放弃霍砚尘，同意替苏梦然嫁给先帝冲喜？
在他看来，苏清妍为了讨好他，以得到一星半点的父爱，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稀奇。
这个女儿啊，看着温温柔柔的，实则胆子大得很，只要逼到份上，什么事情都敢做。
“霍氏一族，如今也只有霍砚尘一人，有资格成为为父的阻碍。”苏秉仪低沉的声音里暗藏杀机。
苏清妍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如同苏秉仪了解她一般，她对自己的父亲，也很了解。
她断定苏秉仪无法摆脱这么大的诱惑，一定会走上她预想的路。
“但霍砚尘是摄政王。”
苏秉仪敏锐地察觉到，苏清妍提到霍砚尘时，眼中已经没了从前那黏黏糊糊的爱意，只剩下痛恨和恐惧。
“妍儿！”苏秉仪骤然提高了声音，“霍砚尘是不是欺负你了？”
苏清妍被他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打了个哆嗦，再抬头看向苏秉仪时，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父亲！”她上前两步，双腿一软便跪在苏秉仪身前，将左手的衣袖往上扯了扯，露出绑着夹板的手腕和包扎成粽子的左手。
“父亲，他打断了女儿的手，女儿以后再也不能弹琴了！”
苏秉仪面上一震，一副慈父模样，将苏清妍扶起来，“妍儿，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伤你至此？他竟当真半点都不顾念你们之间过往的情分吗？”
苏秉仪的质问让苏清妍面上闪过一丝讥讽。
看啊，她的父亲什么都知道。
他明知道她与霍砚尘之间旧日的情分，却还是在需要一枚棋子的时候，将自己推了上去。
她有今日，全都是拜她的亲生父亲所赐啊。
苏清妍方才爆发的情绪已经收敛起来，放下衣袖，在苏秉仪身边坐下，只是眼中的泪依旧无法消弭。
她泪流满面，“他心里哪里还有什么旧日的情分，先帝驾崩那日，他来清泉宫，便是逼迫女儿给先帝殉葬的。”
苏秉仪先是一惊，随后想到，先帝驾崩已有两月有余，若是当真如同苏清妍所说，她现在断然不可能还活着。
“那他现在……”
苏清妍知道苏秉仪心中所想。
“如今留着女儿，不过是想用女儿掣肘父亲罢了。”苏清妍期期艾艾地垂下头，“还有……”
“还有什么？”苏秉仪迫切追问。
区区一个苏清妍，就想掣肘他？
若霍砚尘当真这么想，苏秉仪只能说霍砚尘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苏清妍面上，尽是恼羞，“他想要报复女儿，要让女儿亲眼看着，熙儿的天下，是如何一步步落到他的手里，熙儿是怎么被他害死的，她要让女儿活着，受尽折磨。”
“父亲！”苏清妍抓住苏秉仪的胳膊，满是求救之意，“熙儿是女儿的孩子，是父亲的外孙，父亲救救熙儿吧，女儿不想让熙儿死！”
苏秉仪心中盘算着，若是如苏清妍所说这般，倒是说得过去。
他得到的消息，也大差不差。
霍砚尘到这清泉宫中虽然来得勤，但次次都是大发雷霆的。
“那妍儿你呢？你对霍砚尘……”
“父亲，女儿现在只希望熙儿能好好的，别的再不敢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