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已经隐隐可见,这后边的路越发难行。”
三天前,他本来应该能收到术鸿等人送来的信件,但信件并未如约而来。
他起初也以为是路上难行,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给耽搁了。
可此去的主事三人都不是没有分寸之人,知晓他在京中等着消息,不论如何艰难,都会想办法给他来信。
如今该来的信迟了整整三日,就算霍砚尘还想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也是做不到了。
苏清妍也从霍砚尘的描述中,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有些迟疑。
按说霍砚尘应该尽快启程。
但南景的使臣尚未离京,还有的扯皮呢。
若是霍砚尘此时离京,京中没有了能够震慑南景之人,只怕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霍砚尘也时意识到这一点,才有些犹豫,沉默了良久,才轻叹一声,“再等几日吧。”
“不必等了!”苏清妍目光坚定地看向霍砚尘。
霍砚尘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苏清妍不会不知道他现在离开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苏清妍的话,也证实了霍砚尘的猜测,“但,熙儿想要的江山,是国泰民安。”
霍砚尘都能算计南景战败,让南景派了太子来投降。
打了胜仗的计不忧与霍明裕都在京城,若是连善后的事情都做不好,这北辰的江山,倒不如拱手送给南景了。
面对霍砚尘担忧的目光,苏清妍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递给他一个宽慰的笑容,“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如果是为了霍明熙的江山稳固,她可以深居后宫不问世事。
可若是那些妄图将她困在后宫中的人解决不了前朝的事情,那就不要怪她插手了。
苏清妍又笑道:“况且,前朝文武百官,总不至于都是废物,连一个孩子都应对不了吧。”
苏清妍的说辞,叫霍砚尘怔了一瞬,而后不禁摇头失笑,“只怕南景皇帝都不会将慕容蕴当成孩子了。”
此人连亲妹妹都能牺牲,面对霍砚尘与北辰君臣时,更是能屈能伸,其心机之深沉,根本不是寻常孩子能做到的。
慕容蕴若是能登基,定会成为北辰的劲敌。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南景的争斗,可比北辰更加激烈呢,且看他那些兄弟们斗法吧。
霍砚尘此时,只想自己的百姓能够过好日子。
“信我一次?”苏清妍笑着问。
语气之中那点意有所指,也被她清浅又温和的笑意冲淡了。
霍砚尘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见过苏清妍这样恬淡又坚毅的笑容了。
就好像,当初他随军出征之前,见到苏清妍的那一次。
他说,让苏清妍等他回来。
苏清妍便是这样的笑容,她说“好。”
上一次,他们都对彼此失约了。
霍砚尘忽然抓住苏清妍的手,微微用力,将人带到怀里来。
他没做什么,就连拥抱的姿势都充满了克制。
他揽着苏清妍的腰,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很轻的声音里,透着不易察觉,却又动人心扉的乞求。
他说:“等我回来。”
苏清妍在整个人被拖着撞进霍砚尘的怀里时,便有些慌了神。
他们不能再景乐宫中……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霍砚尘什么都没做,只克制地抱着她。
近乎于乞求的姿态,让苏清妍心尖儿发颤。
但这一年来的折磨与屈辱,已经将当年的温情尽数埋藏在被鲜血浸透的皑皑白雪之下。
除了算计与利用,苏清妍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度霍砚尘。
若是算计……
苏清妍的心思在唇畔转了个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当年更加轻柔,“好。”
霍砚尘的动作很快,晚上与苏清妍商议妥当,当天夜里便收拾了东西,轻车简从追着赈灾的队伍而去。
一如当初霍砚尘与术鸿三人约定一般,他也会每日都让人给苏清妍送信。
霍砚尘离去的消息,原本苏清妍是想要隐瞒的。
但慕容蕴带着南景的使臣就在北辰京城,消息在霍砚尘离京的次日傍晚时分,便传到了慕容蕴的耳朵里。
原本白天已经商谈好的赔偿条款,慕容蕴当场就改口。
说是北辰与南景风光不同,还想多体略一番别样的风土人情,至于条约什么的,倒是并不着急。
面对慕容蕴的突然改口,朝臣们脑子都麻了,计不忧与霍明裕结伴出现在清泉宫中,找苏清妍商议南景改口反悔的事情。
但苏清妍一直不急不缓的态度,让两人颇为头大。
她不仅自己不急不缓,甚至还频频劝两人饮茶,不必多虑。
但事关重大,两人哪能冷静得下来。
心里已经对苏清妍产生了些不满。
尤其是霍明裕,在战场上走了一趟,虽然胜得轻而易举,却也算是见过血腥的。
自认为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更加瞧不上苏清妍这等在后宫中围着一个男人争宠的女人。
再看着坐在那儿,一直稳如泰山的人,只觉得她在装相。
至于计不忧,早前在苏清妍入宫之前,借着霍砚尘的光,与她也有过几面之缘,对苏清妍的为人秉性有些了解。
故而更是不能理解苏清妍此番这稳坐钓鱼台的胸有成竹。
“太后娘娘可是还有别的安排?”
霍明裕看着计不忧的眼神像是看着个傻子。
他竟然问苏清妍这个女人的看法?一个只会在后宫中用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的女人,在国事上能有什么有用的看法?
计不忧瞧着霍明裕的眼神,哪能不知道霍明裕心中所想。
他其实也急啊,但霍砚尘离京之前,专门交代他,有什么事情与苏清妍商议。
不管是计不忧还是苏清妍,霍明裕都没办法。
他只能急躁地唤了一声“母后!”希望能够唤醒苏清妍的理智。
若是实在没有办法,她不跟着掺和添乱,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了。
苏清妍放下茶盏,抬眸,清凌凌的眸子映入霍明裕的眼底。
平静无波,好似天塌下来也无法让她动容的从容,没来由地将霍明裕心头的烦躁驱散了些。
“母后,慕容蕴那厮在此时改口,分明是欺我北辰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