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妍猛地瞪圆了一双眼睛。
那,那是她用过的杯子。
霍砚尘明显察觉到了,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苏清妍悄悄深吸一口气,放缓情绪。
罢了,她与霍砚尘该做的不该做了,都做过了,如今不过是用了同一杯茶,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从茶盘中重新拿了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顺手给霍砚尘也添一杯。
霍砚尘唇角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果然,计不忧比凌野靠谱多了。
他说这叫温水煮青蛙。
做些两人都习惯,又无伤大雅的事情。
这样就算稍微有些过分,苏清妍也会将自己劝好了,不与他计较。
而他只需要步步紧逼,总能让苏清妍退无可退。
其实他觉得这法子挺卑鄙的。
他也是这样义正言辞地对计不忧说的。
但看计不忧临走之前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摆明了是没有相信他当真如此大义凛然。
事实证明,他骨子里确实卑劣极了。
从前他误会了苏清妍,可以对苏清妍做出那样卑劣的事情。
而今他想要挽回,依旧要用这样卑劣的手段。
他承认了,他骨子里就是卑劣的,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卑劣至极!
却是他现在能抓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动作自然的拿起苏清妍刚添了茶水的茶杯,又喝了半杯,依旧是一副坦诚得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
“你方才说的封王的情况,我也与熙儿说过了,他说……”霍砚尘顿了顿,想到自己拿小侄子,也是一阵无奈,苦笑着说:“他说,反正他们都还小,封王还得几年呢。”
这个答案让苏清妍有些瞠目结舌。
她的熙儿,这是在耍无赖吗?
她已经能够想象到,待到他们到了可以封王的年纪时,他们已经在霍明熙的支持下,成为一方中流砥柱,到那时,霍明熙有的是办法将兄弟们留在京城。
他似乎,想要将兄弟们当成朝臣一样奴役。
偏偏此时他的重视,还让那些比他年纪还大了些许的兄弟们感激涕零,觉得这个弟弟心性纯良呢。
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苏清妍都有点心疼那些要朝自己叫一声母后的孩子们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霍砚尘一眼,她的熙儿曾经确实性情纯良,就是与这个男人在一起厮混的时间久了,才变成这样心机深沉的。
霍砚尘一看苏清妍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猛地摇头,“可不是我的意思!”
苏清妍“呵”了一声。
她会信?
霍砚尘有点理解当初自己冤枉了苏清妍之后,她有口难辩的感受了。
他到底要怎么解释,才能让苏清妍相信,她真的生了个白切黑的黑芝麻汤圆?
瞧着年纪小,其实最擅长用自己年纪小的特单来麻痹敌人。
现在朝中的大臣,各个都不将他放在眼里,殊不知,霍明熙已经在他们还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悄悄地抓住了他们之中很多人的小辫子。
“说实在的,你那儿子,一点都不像我皇兄。”
除却真正打心底里想要做一个爱民如子的明君以外,处事作风和皇兄一点都不像。
反倒是,偶尔表露出来的阴沉与执拗,与他更像一些。
苏清妍心底一凛。
余光悄悄打量着霍砚尘。
他这么说,是无意为之?
还是在试探?
“他是你教出来的,若是不像先帝了,那定是你的错处。”苏清妍状似随口甩锅。
霍砚尘朗笑一声,他其实觉得应该与他无关。
可霍明熙现在的性情和处事,确实隐隐有些他的风范了。
但到底是皇兄的儿子,身上还是有一些皇兄的影子。
比如说,他像霍明熙这个年纪,可远没有他沉得住气。
那些大臣若是敢这样驳他的面子,他少不得要摔摔打打,发一通脾气的。
霍明熙则不会,他只会回去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下次好能反败为胜。
而且,霍明熙竟然已经学会了藏拙,虽然他努力藏着了,但到底年纪小,霍砚尘有一天到晚都与他在一处,还是能够察觉到的。
但朝臣就有难了,他们可不知道,他们小觑的年轻帝王,正在以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速度成长着。
终有一日,他会脱离所有人的掌控,成为不被任何人掣肘的英明帝王。
霍砚尘有种预感,这一日,或许不会太远了。
霍明熙,大概会成为有史以来,最早亲政的皇帝。
“还有一事。”霍砚尘一改之前的轻松,正色道:“过些日子,我可能要亲下江南一趟。”
苏清妍蹙眉,“是水患之事?”
霍砚尘面色凝重地点头,“不错。”
“此事先前是我疏忽了。”
他以为派去几位清廉的大臣,就能将赈灾钱粮原封不动地送到江南受灾的百姓手里。
他到底是年轻了。
“术鸿,秋源执,肖成几人,都是本王信得过的忠臣,皇兄留给熙儿的信中提过几位要重用的大人,其中便有他们三人。”
这三人,也是此番前往江南赈灾的主辅官员。
说到这儿,霍砚尘面上多了些愧疚。
“原本他们出发之后,是每日让人送信回来,实事汇报路上的情况。”
因此,霍砚尘人虽然在京城,却也对前往江南这一路的水患情况,了如指掌。
“可自打三天前,到今日,我都没有收到他们送回来的信。”
皇兄好不容易才集结了这么几个能为百姓办实事的人,结果这一次就让他折了小半。
这可都是皇兄给霍明熙留下来的肱骨忠臣啊!
“或许,只是路上难行。”苏清妍劝慰了一句。
这几日,京中又开始连绵了小雨,听闻江南淮扬一带自半个月前就开始下雨,雨一直没停过。
路上泥泞难行,赈灾队伍运送着赈灾银粮,为保稳妥,走得慢些,也是正常的。
“也可能是路上耽搁了也说不定。”
霍砚尘知晓苏清妍在安慰他,他摇了摇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在此之前,途径宁州府时,术鸿便与我送来书信,说了这一路官员盘剥的情况,当时他们严防死守,才让赈灾粮原模原样离开宁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