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后退了几步,让小亨利能够站起来。
他们的剑都是按照身高的比例缩小的,所以比成年人用的剑要短。因为是训练用的剑,所以剑刃并没有开锋,剑头也是钝的。但如果用力太猛的话,钝的剑头仍然可以伤人,可是,若是用剑者只有一个小孩子的力量,那么也难以伤人。
路易便是因为知道剑上的奥秘,所以挥剑时并没有什么恐惧的。无论是刺、劈,他都用尽全力。他也知道,若是完全进攻而不防守,就很有可能会被击败,可是,也并非是他求胜心切,而是小亨利只守不攻。
小亨利的剑术确实不错,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可以从容不迫地将路易所有的攻势化解。
路易知道小亨利是顾忌到他的身份才不敢攻击,故而他对小亨利的这一行为很不满。他要的不是沙包,而是一个可以对练的人。
路易一边进攻,一边说道:“亨利,你在这样我就生气了。快点拿出你的本事来!”
小亨利的防守游刃有余,于此同时,他回答道:“对不起,殿下。我不能向您攻击。”
路易继续攻击,并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在侮辱我。我可以允许你将我击倒,但我绝不会原谅你侮辱我。”
小亨利犹豫道:“真的吗?殿下,您真的允许吗?”
“当然。”
路易将话刚刚说完,小亨利的攻势便随之来到。
他的剑很快,出剑也很刁,总是攻击路易的右手。因为路易的右手拿剑,所以他这样一来,路易就很难回剑格挡。
路易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疲于防备。
小亨利步步紧逼,路易只有步步后退。最后,路易被他逼到了墙边。
路易的后背紧贴着墙面,而小亨利的剑已经顶在了他的喉前。
路易将剑头朝下,按在地上,对小亨利说道:“我输了,你干得很好。”
小亨利慢慢收回了剑,对路易说道:“你也很不错,我不敢相信你只学了两三次。我是在初学后一个月,才能够向你这样灵活地进行直线的前进后退,”
“是吗?谢谢!”路易笑了笑,对于夸奖他从来都不懂得谦虚推辞。
路易和小亨利走到了房间中间,他们并没有立即再来一回合,小亨利是在等路易,而路易则是有其他事。
路易忽然产生了一个令他自己都感觉可笑的想法,他居然产生了向小亨利打听蓬帕杜夫人想法。他是实在不知道该向谁去问,才病急乱投医。他知道,无论是贝克里夫人还是其他侍女们,如果他向她们去询问,也许得不到答案,还有可能会把国王和王太子招来。路易不敢冒这个险,但他也等不到一星期后再与老神棍大打智谋战。
路易在一番思量后,问道:“小亨利,你知道凡尔赛住了哪些贵妇吗?”
小亨利笑着对我说道:“殿下,你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凡尔赛的贵妇数之不尽,恐怕负责在宴会时等级来宾的记录官都无法记清。”
听了小亨利的回答,路易不得不苦笑着,他发现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愚蠢了。
路易转变提问的方式,他不想用对付老神棍的方式来对付小亨利,小亨利毕竟只有八岁。路易直接扑入主题,问道:“小亨利,你知道蓬帕杜夫人吗?”
小亨利立即惊讶地问道:“是蓬帕杜侯爵夫人吗?”
他像是在确认,但更像是神经反应后情不自禁的开口提问。
路易看向他,盯着他,点着头说道:“是的。”
路易发现,小亨利的目光不敢和他相对,游离于其他地方。这孩子看上去很紧张,像是在隐瞒什么,躲藏什么。通过这反应,路易确认小亨利知道内幕。
路易逼着他,说:“你知道是吧!请告诉我。”
小亨利犹犹豫豫,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说道:“殿下,您真的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您,可是您不能说是我说的。”
路易庄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可以用我的王太子继承人身份向你保证,我不会说出去。”
“那好吧!我说,其实您早晚会知道的。”小亨利靠在路易耳边,轻声说道,“蓬帕杜夫人是国王陛下最宠爱的女人。”
路易倒抽了一口冷气,也有些失落。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蓬帕杜夫人不是一个高贵的贵妇,而是一个只有在国王庇佑下才能发光的女人,在国王的庇佑无法到达的地方,天知道那些嫉妒的人会用什么恶毒的词语攻击她。
这个时代,允许男人拥有婚外的女子,可是,男人会因此得到好的名声,而女人却会将自己的名誉败坏。世上就是有如此多不公平存在,男人和女人不是对等的。
路易知道,没有人会对国王说三道四,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这种行为不光彩,但替他受过的却是蓬帕杜夫人。
路易明白了为什么夫人、老神棍有意隐瞒,也明白了小亨利为何如此谨慎。
国王的女人,她们是飓风,可以随时摧毁海上的船只;她们同时也是飓风圈中心的一叶小舟,随时可能被风浪击垮。
夫人和老神棍是为了避免麻烦,而小亨利可能是害怕被路易供出去。国王的女人,便是路易祖母的情敌。路易能够想象父亲王太子对她的态度,从而也明白,以他王子的身份,并不能和她多说一句话,更不能有更多的接触。
知道答案的路易,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不快起来。
路易并不介意夫人的身份。在这个年代已经在观念上合法的东西,却体现着明显的不公平。国王和夫人,真正应该论责的话,国王的过错或许大于夫人,而世俗的观念却仅仅怪罪一个弱女子,路易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
虽然只是一面,但路易崇敬她,崇敬这位救了他,并且在他面前显出母亲般慈爱的贵妇人。路易为自己今后可能再也无法和她交谈而感到伤心,感到郁闷。可是,纵使如此,他也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他只能选择接受现实。
路易感受到胸口充满着一股气,一股密布于胸口,无法散去的怒气。
路易走开两步,转身面对小亨利,他将手臂举起,将剑头指向了小亨利。
路易向他喊了一声:“我来了,第二回合。”
一说完,剑就刺去了。
路易感觉到,自己出剑的速度和角度比之刚才那一次更快、更刁钻,而且,剑术也并不仅仅是刚才那些平凡的招数,他用上了刚才小亨利将他打到没有退路的那套剑术。
小亨利的剑术其实也并没有太多复杂的,他只是将几个基础的攻击动作连了起来,形成了一套缜密的攻击套路,事实上,他的这套剑术也仅仅限于手上的变化,步法上面仍然是他所说的直线前进。
小亨利的表情很严肃、很专注,路易知道他这是认真了。
他的剑术再次让路易惊讶、佩服。路易挥出的剑,施展的攻击,几乎都被他一一化去。很快,路易便黔驴技穷了。相同的招式被一一化去,路易便不敢再用同样的招式,而他知道的剑术又不多,所以就不知怎么出招了。
这一犹豫,路易也从主动攻击变为了被动防御。
换成小亨利的攻击,他的剑和刚才一样快、一样刁钻,但是路易已经不惧怕这些了。路易的身体虽然只有七岁,可是内心却是二十好几,其领悟力和适应力完全能让他从容不迫面对小亨利的攻击。
再次被逼到了墙角,可是这一次路易却并没有这么快便丢盔弃甲。
路易将小亨利的攻击一一挡去,他突然发现击剑也并非是那么得难,他感觉到自己已经抓住了击剑的窍门了。
路易在接招防守的过程中,发现小亨利的攻击中很多剑术都是重复的,但是,就算剑术重复,他应付起来却并没有什么变化,第二次、第三次,都和第一次一样,在危险和平安之间,几乎每一次路易都能够感受到化险为夷的刺激。
“我明白了,是出招之前的那一招。因为前一招的不同,所以让我每一次接同一招的时候,都处在不同的位置和角度,因此接招也越加的难。”路易顿时领悟,于是展开了反击。
以直线的方式前进、突刺,然后转以横劈,然后再是刺或是斜劈,在将所有可用的剑术用完后,改变顺序再使出来。
事实上,路易还没有用上第二遍,小亨利便连连后退了。
或许是路易的攻势太猛,或许是小亨利的体力耗费太大,总之路易占到了优势。
正当路易准备踏出一步,再一次刺击时,他这一步居然踏空了。
路易在兴奋之下,脚步迈得太大,结果一个踩空,整个身体失去平衡,往前倾倒。
小亨利就在路易的身前,他的剑也在。
路易感受到左臂一阵刺痛,忍不住高喊了一声“啊”。
“殿下,殿下!”
路易感觉到自己倒在地上,而且左臂上半部很痛,伤痛处的皮肤附近,有种黏糊糊的感觉。
小亨利一直在路易耳边叫着,直到路易完全睁开眼睛。
“啪”的一声,连接着隔壁房间的门开了,路易看见大亨利和侍女米雅跑了过来。
“怎么了?哦,我的上帝。”米雅尖叫了起来,扑倒在了大亨利的怀中,她看上去吓坏了。
大亨利看了看路易,又看向小亨利。他眼睛散发着愤怒之火。
他喘着粗气对小亨利喝道:“你对殿下做了什么,我真想现在就抽你鞭子。”
小亨利什么也没有说,但路易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着。
路易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对大亨利说道:“不要怪他,是我逼他和我对剑的。”
大亨利低下头,恭敬地说道:“十分抱歉,殿下。回去后我一定会教训他的。”
路易很想说“不用”,可是当他无意间动了一下左臂,那疼痛感再度袭来,不得不失声发出了“啊”的一声。
“哦!”米雅捂着脸,紧张地说道,“我去找医生。”
说着,她拉起了裙子,准备跑起来。
“等……等等!”路易使劲力气地喊住了她,他知道必须要阻止,这件事如果外传,只有上帝知道小亨利会受到怎样地惩罚。
路易说道:“米雅、伯爵,如果你们不想让小亨利有事的话,就请听我的吩咐。”
路易注意到,他们都用着疑惑的目光打量着他,可是,他们或许都顾虑到伤了他的小亨利,所以都站在原地。
路易说道:“米雅,请先关上门,我不希望其他人知道我受伤了。”
米雅照着路易的吩咐,将连接门关上了。米雅和大亨利的关系,令路易确信她是不会做出不利于大亨利的事情来。
路易身边的人,包括保姆和侍女,都是国王、王后等人用来监视他的眼线。她们从来不是他的人,这件事上,除了米雅外,他不能让其他伺候他的人知晓。
路易看了看自己的伤口,血似乎还在往外渗,但血色是暗红色的,而且流速也不快。路易庆幸没有伤到动脉,可能是静脉或者是皮肉,他知道如果需要有一个医生。宫廷中的医生不能找,于是,便想到了一个人。
路易再对米雅说道:“米雅,我现在需要一个医生,你把巴斯特教授找来。”
那个老神棍虽然课上得不怎么样,但路易偷听他和夫人的对话后,便意识到他至少应该懂得医术。
米雅没有立即走,而是紧张地说道:“巴斯特教授可能已经走了,恐怕我追不上……”
路易急忙说道:“你……你去蓬帕杜夫人那边找,注意不要让人看见。”
可能是因为路易说出了“蓬帕杜夫人”,大亨利和米雅的脸色徒然一变,似乎是被吓到了。
路易见米雅还没有行动,只得催促道:“快……快去啊!我的血快流干了。”
米雅这才反应过来,匆忙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从房间对外的门小跑了出去。
路易这是在赌,赌一赌老神棍是否会去蓬皮杜夫人那里替我传话。路易推测他可能会去夫人那里,即使不是传话,也可能向夫人报告状况。毕竟蓬帕杜夫人看上去对他十分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