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王老爷心中猛的一个激灵,脸都绿了。
卧槽!瞧着眼前这阵仗,果然跟老子所猜测的大致不差啊!
老太后如此大费周章,最真实的目的,果真就是要借魏王李顺反叛逼宫、朝堂动荡之际,通过今日这场宗族议事,彻底将那女皇帝踩在脚下再也不得翻身,从而一手将梁王李云霜扶上龙椅啊!
可这也不对呀……
今日李氏宗亲,无论最终做出何等决断,都在情理之中。
可这老太婆,哪来的信心,今日只要名正言顺废了大女儿的天子之位,就能轻松将小女儿扶上龙椅宝座?
是不是未免太天真了些?
别忘了,梁都城外,还有二十万反叛大军,个个骁勇善战,绝对的精锐之师。
那魏王李顺,好不容易逮着的机会,可以实现毕生的追求与理想了,又岂会轻易将眼瞅着就要得手的东西,拱手让给一个丫头片子?
或者说,这老太后所琢磨的,根本就是先废李轻眉帝位,然后迅速立李云霜为新帝,随即便调拨京畿大营剿灭叛党,搞死魏王李顺?
如此,李云霜的帝位,可就彻底坐稳了!
毕竟,若通过李氏宗族的决议,废了天子之位,那李轻眉的几十万兵权,包括上万皇宫禁军的掌控权,可就直接落在了新帝手中。
再加上那李顺反叛逼宫所打的名号,不是“天子失德,当立新王”么?
而现在,天子废了,新王也立了,若是再不乖乖退兵,卸甲解剑入城跪拜新帝,那就是正儿八经的谋逆造反了,师出无名了。
至少,包括他手下那些将士,也得多少顾忌掂量一下。
果真打得一手好算盘,最毒妇人心啊!
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若真到这步田地,无论是自己还是李轻眉,包括老子那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一家三口可就真的命运堪忧了!
要想活着离开梁都,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下怎么搞?
一时间,只觉后背一阵刺骨的凉意,脸色已隐约有些泛白。
而此时,听得太后如此说,只见舒百里眉宇间一阵窃喜稍纵即逝,紧跟着,却是正了正色,便高台上翠绿屏风一拱手施礼,“太后实在折煞老臣了……”
“自古君为臣纲,眼下我庆国朝堂动荡,京师岌岌可危,又时值今日这李氏宗族议事,老臣也是实在担忧祖宗三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担忧我庆国男儿同室操戈、动摇国本危及国祚,因此才斗胆僭越多说了几句,还请太后降罪!”
“君便是君,臣便是臣,为人臣者,又岂敢再妄议新帝人选?”
满面慷慨正气,一声大呼,“臣,惶恐也!”
然而顿了顿,却又正色继续道,“然,既然太后问起,老臣也不敢丝毫隐瞒敷衍!”
“老臣冒犯天威,死罪,窃以为,若废当今天子之位,新帝人选,无非有二。”
“其一,梁王殿下!”
“殿下乃先帝嫡系血脉,身份尊崇,且自幼聪慧,博学多才。”
“不仅如此,心怀仁慈,体恤百姓,执掌半月楼多年,监察百官处置各类大案要案,更可谓功勋卓着。”
“拥梁王殿下为新帝,自然是上承天命,下顺民心!”
“其二,自然便是魏王殿下!”
“殿下乃高宗皇帝嫡系血脉,当今陛下的叔祖父,这么多年来,统兵戍边,立下的赫赫战功,我庆国万千臣民有目共睹。”
“骁勇善战,用兵如神,整军有方,不仅如此,更满腹经纶,有经世济国之才!”
“说其文能执笔定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也毫不为过。”
“虽然如今,魏王殿下已年过六旬,可其膝下嫡系子嗣繁多,且个个皆为栋梁之才,德才皆备,自然也不必担忧我庆国皇家后继无人!”
还不忘又轻描淡写加上一句,“最重要的,若立魏王,眼下京师之危,迎刃而解!”
短暂沉默,又继续一本正经道,“至于太后所问,若废天子之位,关于废帝与皇子李运……”
“老臣以为,我朝虽有先例,当年昏帝受李氏宗族与朝中重臣一致力推,克继大统,谁曾想,刚刚登基,便不思朝政,昏聩无道,沉迷酒色,不到两月,便又因李氏宗亲一致决断而废帝位,最终贬为平民,驱逐出梁都……”
“然,当今天子所犯之过,终究与昏帝不同。”
“尚未大婚,私自诞下皇子,无视宗室礼法,不顾皇家与朝廷颜面,是为大过也!”
“因此,臣以为,念在其终究为先帝血脉,当与皇子李运,母子二人幽闭囚禁梓桑宫,此生不得再踏出半步。”
再扭头望一眼旁边不远的王老爷,“至于这康国楚国公王修……”
“其虽为我便永宁郡主之郡马,齐王殿下之孙女婿,与我庆国皇室也算有些渊源!”
“且齐王殿下,身份尊崇,为国操劳,劳苦功高,而膝下嫡子又为国身亡,如今就剩下永宁郡主这么一个嫡孙女。”
“按理说,总得顾忌些齐王殿下的情分!”
可突然间,话锋一转,语气陡然严厉太多,“然而,他王修,却不思我皇家之恩示,祸乱天子名节,令我庆国皇家威仪尽失,沦为天下诸国之笑柄,实在有所我泱泱大国之天威,且眼下我庆国之乱,也皆因之而起!”
言辞灼灼,一字一顿,大呼,“不杀之,实在难以平天下民心,难以还我庆国天家颜面!”
“因此,老臣以为,其当诛也!”
“尽管痛失孙女婿,齐王殿下难免心中悲痛,可在国家大义与皇室荣辱面前,想必殿下也定不会心生怨愤吧。”
“大不了到时候,还请新帝颁布诏令,派人前往康国,迎永宁郡主殿下以及小王爷回来,悉心照料!”
“更何况,这王修,虽为康国重臣,可此番前来,终究并非使臣身份,也并无康国皇帝的国书。”
“祸乱我庆国天子,损我庆国皇室威仪,犯下如此大过,即便治以死罪,康国皇帝也挑不出什么理来。”
“更不必担心,两国会因此再起战事!”
只是紧跟着,又几分惶恐之色,“当然,这也只是太后问起,老臣一时斗胆僭越之言罢了!”
“最终定论,还请太后与诸位李氏宗亲,早做决断才好!”
再躬身一拜,便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