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司奇做了一夜的梦,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就是没梦到在决胜场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还梦见了李婉和叶舟,还有菲儿,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自己,在梦里他想,难道我死了么?一想到自己是死了,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把吉月也惊醒了,吉月问他怎么了,他说做了一个梦。吉月不让他说,让他别胡思乱想。
司奇集中精力想着自己在决胜场上死没死,意在把这种疑问带到梦中,好让梦君给他一个答案,他偏偏就没有梦到,只梦到叶舟和李婉在一片荒芜的地方有说有笑,叶舟和现在不太一样,脸上有些许胡须,李婉依旧是那样漂亮。醒来后他想难道叶舟和李婉又走到一起了吗?我在哪里呢,如果死了应该能梦见啊!为什么在有一段梦里有叶舟,有李婉,有菲儿,唯独没有我呢。
那一段梦让司奇很是困惑,倒不是有多怕死,只是纳闷儿是怎么回事,这件事他只和无瑕说过,那天他去了老树林,无瑕似乎是看出了他有什么心事儿,就跟他一起去了,司奇躺在那棵平躺着长了一丈多又往上长的树上,双手抓在一起枕在脑后,他闭着眼睛胡思乱想。
无瑕用翅尖在他鼻子上轻轻划了一下,司奇睁开眼睛,看到无瑕后连和他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
无瑕说:怎么了这么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人挖了你的祖坟还是怎么了?
司奇便和它说出了自己关于那段梦的心事。
无瑕略带的嘲讽的说:你是不是怕死?
死有什么可怕,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怕过死。
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值得你闷闷不乐呢。
无瑕的一句话说的司奇无言以对,他心想对啊,我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苦闷的呢,还有比死更糟糕的事吗?
司奇脸上流露出释怀的笑,他说:这么说的话还真是没有。
你知道你为什么困惑吗?
为什么?
人的困惑多半是因为记忆力太好,和看的太远。记忆太好,若记得都是好的,也不至于困惑;看得太远,若看到的都是美的,也不至于困惑;可人们往往把记忆力都用在了记仇上,看的太远,看清了许多不愿发生的事实,可又无力去更改,所以困惑就产生了。你应该学一下叶舟,即使失去了最爱的人,他也没有把责任怪到你身上,而是归于宿命。当事情发生后,这种宿命观其实是一种智慧,并不是消极;在事情发生之前,在所有可控的事情上,他无不是竭尽全力的,努力的活在当下,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可以掌控的只有当下,因为昨天已经成为过往,已无力改变,就把他归于宿命。未来永远是未知的,未来若变成已知的真的好没意思。人生的魅力都包含在他的未知中。
你别说这些了,说说这次我们有几成胜算。
十成,肯定会胜利,当然有个前提是大家都要竭尽全力。
废话,这个时候谁还会有所保留吗?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有清扬人只得坐船到江南去,可能永远都不能回到他们曾热爱的这片土地,每个人都背负着全城人的命运,所以每个人肯定都会全力以赴。像这样的大战是根本不需要动员的。你猜这次是我立的功劳大,还是叶舟立的功劳大。
无瑕发出一声鄙夷的怪叫,它说:你和叶舟还比功劳吗?我都瞧不起你了。
不是,我和他有什么比的,他能当了皇帝我才开心呢,我只不过是问问。
你只要问,就是在乎,叶舟对你可不是这样的。
什么呀,我也不过是随便问问,我的意思是若他的功劳大我才更开心尼,你真是以小鸟之心,度我这正人君子之腹,我和叶舟从小就什么都不分,我还会和他比功劳吗?
你蒙谁呢?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吗?你是想在决胜场多出点风头,好让城墙上看的人看到你司奇是多么了不起,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你这鸟好没意思,把人家心里想的全说出来了。
你别多想了,叶舟的风头是谁也压不过去的,毕竟他那一招太厉害了,他这一招来的可是真不易呀,被雷给劈了,差一点就丧了命,不让雷劈那一下他心爱的女人也走不了。
他不只会这一招儿吧,说不定也练会了“云雀飞梯”了,你说他是不是把战神的绝招都练会了?
别的我不知道,我知道他还会点穴,这是战神不会的,其实战神的其它招数在决胜场上也用不上。
天弓搭箭用得上啊。他会点穴这我知道,被他点过。
只有你会了踏马飞燕,他会了天空搭箭才能用的上,叶舟叫我了,你自己玩会儿吧,我去看看他找我干什么。
他叫你能干什么,无非是闷的慌,想和你说说话,或问你我在哪里,别搭理他,咱俩玩吧。
我已经和你玩儿了大半天,该去陪陪他了,无瑕说完飞走了,在街上看见了叶舟,问他干什么,真让司奇猜对了,他还真是问司奇在哪里,无瑕告诉他在老树林了。
叶舟来到司奇躺的那棵树旁,司奇也不睁眼,说道:你是不是问的无瑕我在哪里。
你怎么知道是我,叶舟说着往他脸上弹了一个树叶。
听脚步声就能听的出。
这么厉害,你把狗的本领学来了。
你去城主那了吗?
去了,刚从他府上出来,几百个小伙子抢着要做咱们五个的替补,选出四个来了,我告诉铁奇飞再选三两个就差不多了。
司奇坐起来,问道:四个都有谁?
城主的侄子罗玉郎、潘熊。
哪个潘熊?不会是潘虎的兄弟吧。
是啊,怎么了,他有力气,耍得一手好刀,有上场立功的热情,不能因为他和我们有私人恩怨就不选他呀,从五十个人里挑选出来的。
选罗玉郎不是因为看了城主的面子吧。
当然不是,这种时候能有这种规则吗?这可关系到整个清扬城的生死存亡呢,你看那小子挺单薄的样子,施得一手好枪,有点干货。
那两个是谁?
铁骑万一,铁奇虎尾。
一共几个人,一大半姓铁奇的。
你不说清扬城姓铁奇的占多少呢,十个人里最起码七个姓铁奇的,姓铁奇的了不得呀,他们的先人可是为汉国立下汗马功劳的。
司奇白了叶舟一眼没说话。
不要因为自己的姓氏而觉得可悲,先人的功劳不代表现在,说不定哪天你能把葛丘的皇帝活捉了。
司奇撇嘴一笑,说道:这可是没准儿的事儿,你说把葛丘的皇帝活捉了是不是比自己当皇帝都有意思。
那是当然,这件事若你真想做,一定不要自己去做,千万带上我,有个帮衬的怎么也好些。
司奇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问你个问题,假设……我是说假设,假设我死了,你会不会很心疼?
叶舟一下子拉下脸来,心里极为不快,他讨厌在这种时候听到这么不吉利的话,不过他冷冷的笑道:我才不会心疼,我会特别开心了,终于不用整天缠着我了。
无瑕说:你这人真是讨厌极了,说这么丧气的话。
司奇故作潇洒的笑笑,说道:我就想看看我在你们心里的份量有多重,行了,我知道了,叶舟除了鬼打头这招儿你还会战神的什么招数。
什么都会,叶舟没好气的说。
你这人怎么像个孩子似的,开个玩笑,你就这样,还没完了。
谁没完了,我就是什么都会。
人生,真是挺奇怪的,一开始巴特勒大哥说我习武的天分比你要好,可是你勤快,不怕吃苦,我本以为你大不了中了勤能补拙这句话,你多付出点也能练得和我差不多。可到你这不仅是勤能补拙,而是勤能感天了,雷电都给你助力,这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不就该这样吗?天赋差的就要永远差,永远不如你吗?从一开始觉得你天赋比我好,我就相信不可能一直这样,肯定会有办法弥补的。你想,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认命那人生该是多么可怕。
司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叶舟觉得他“哼”这一下有深层的意思,最起码不是为了单纯的呼气,他说:你“哼”啥?是不服还是不屑?
司奇摇摇头说:都不是,你想没想过有的人从开始懂事就认命了,他们认为一切都是宿命安排好的,再怎么努力都是安慰自己;有的人却永远不会认命,他总试图用自己的奋斗让貌似已知的命运变得未知,让谁都不敢断言他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属于后者。
你这话说的非常有道理,可不是谁都不敢断言我将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大嫂就告诉我,将来我必会了不起。
每一个爱你的人都会这样认为,这样的推测是带着爱的,带着一厢情愿的偏见,并不理智,就算她真说对了,也不能说她是个多么了不起的预言家,只能说明她运气好。不过我用理智来判断,大嫂运气真的不错,大概得让她蒙准,祝福你我的好兄弟。你再点一下我的穴吧,想体验一下那种动不了的感觉了。
叶舟说:好奇也会害人的,说完用手指点了一下司奇的腰眼。
司奇试图动一下,果然动不了了,他说过一柱香的工夫你就给我解开。
叶舟说:你就在这里吧,你不是好奇吗?一个时辰后自己就能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