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弘羊却很泰然。他知道凭他跟刘病已的关系,想知道这造纸术的奥妙,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只要他抽空独自前来,刘病已一定会带着他详细介绍造纸术的奥妙所在。
正是因为懂得这一层道理,桑弘羊才悠闲地捋着胡须,并不急于知道答案。
刘彻想了想,的确这个理儿。关乎他的愿景之事,不可被太多人知晓。
想到这里,刘彻便点了点头。
刘病已带着刘彻,进入了造纸术的其他工坊区。
此刻,刘彻很是关心造纸术的严密程度。
他抬头张望,发现此处正被一个庞大的天棚架构给遮盖住了,这就避免了风雨侵蚀,更避免了被贼人偷窥。
刘彻满意地点了点头。
沿着一个主干道往前走,途中经过了数十个工坊区,刘病已并未让他进入。
刘彻纳闷地问到:“这里面的情况为何不让朕查看一番?”
刘病已低声耳语道:“曾祖,这些都是障眼法,迷惑那些不法之徒的。真正的核心环节在一个奇巧的地方。”
刘彻这才明白刘病已的良苦用心,点了点头。
两人走了片刻,刘病已朝着一处小门导引了一下。
翻开苇席帘子,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更为庞大的空间。
这里有一些工事,仿佛是造了一个人工水渠。里面有水流动,水里面还裹着一些碎碎的什么东西。
刘彻走上前,伸手一捞,竟然捞上来一些碎竹絮。
“竹子?”
“对!曾祖,造纸所用原料正是竹子!”
“哦?那么说,黄金纸的造价岂不是很是低廉了?”
“正是!只是竹子需要腐烂的时间,另外还需要种种程序……”刘病已便将竹子经水浸、切碎、洗涤、蒸煮、漂洗、舂捣、加水配成悬浮的浆液、捞取纸浆、干燥后即成为纸张的全流程跟告诉了刘彻。
两人边走边说,直到刘彻站在一片池塘边,看到浸泡着的竹子时,慨然长叹。
“没想到这么昂贵的黄金纸却是司空见惯的竹子所做,朕万万没有想到啊!”刘彻一番感慨。
“陛下,现在的纸张还是太过粗糙,如果再加其他工序,这纸张可以由黄金色变为淡黄色,甚至是白色。”
“哦?孙儿掌握这方面的技术吗?”
刘病已点了点头,“曾孙儿知晓一些,比如宣纸的原材料可以以青檀树皮和沙田稻草为主,它们需要经过蒸煮、踏洗、石灰浸渍等几十道工序后,制成皮胚,再搬运上山进行摊晒。”
“这些檀皮和稻草要在山上摊晒十个月的时间,通过风吹、日晒、雨淋、雷电等自然现象反复作用,使其自然漂白。”
“同时,檀皮和稻草中易氧化的物质已去除,这样利于延长成品纸的寿命。”
“摊晒后生产出的叫燎草、燎皮,经过洗涤后会被送到皮草选捡房进行挑选,把不合格的老皮挑出来,成功经过选捡的皮草料才能送到碓房。”
“何为碓房?”
“碓房即为敲打之所,工匠们正通过舂碓分别敲打着燎草和燎皮,目的是把其中的纤维打碎。燎皮经过千次敲打,并且不停翻边后,形成一块长条,所以说宣纸是经过‘千锤百炼’生产出来的。”
“碓好的长条皮料踩碎后与草料按比例和好后,工匠们通过布袋的细缝,把一些杂质、灰尘等过滤掉。这一道工序结束后,布袋里剩下的就是洁白的纸浆了。”
“不过,这个过程中最重要的技术环节,也是最为痛苦的环节便是一整张宣纸便落在纸架上,整个过程只有几秒钟。宣纸薄厚全在这一浸一挑之间,抬帘的角度、速度、高度都要拿捏得当。”
“晒纸工匠要把捞出后初步挤干水分的宣纸一张张贴到滚烫的特制墙面上烘干。片刻时间就要揭下来。由于挤过水的宣纸就像豆腐皮一样薄,工匠们揭纸的速度要快、准、狠。”
“最后一道工序便是检纸。检纸工匠要以极快的速度,发现纸面上最细小的空洞和破损,那些有瑕疵的将重新回到纸浆槽中。经检验合格的宣纸由工匠用特制的大剪刀裁剪整齐。”
“这一剪刀就要剪呗张宣纸,刀刀要齐整,所以就定‘刀’为宣纸的计量单位了,这就是通常所说的‘一刀纸’。”
“这样下来,原材料看似普通不值钱,但伴随着整个工序下来,价格不菲是肯定的了。汲黯大人花了千金购得一本厚厚的黄金纸《诗经》,已经算是便宜得了。”
刘彻听了皱起了眉头,“这样以来,纸张岂不是比竹简还要精贵不成?”
刘病已明白刘彻的困惑与痛苦,微微笑道:“曾祖,您老人家不必着急,只要孙儿对工序稍加改良,成本立马就会降下来。到时候一张纸能达到十文钱的地步。就算假冒伪劣宣纸出现,质量上也做不到咱们这般水准。真正的宣纸纹路清晰,吸墨后能清晰显示笔痕与层次,这些都是伪劣宣纸远不能达到的。”
“哦?果真?朕所想的便是让天下人人皆可用上这种纸。孙儿感觉需要多少年的光景?”
“多少年?”刘病已皱起了眉头,思忖到。
刘彻见他思索很不是满意,怒到:“朕最多给你三年时间!”
“不是!曾祖,只要您老人家给孙儿一万两黄金,我这个月就能达成您的愿景。”
“什么!这个……月?”刘彻被刘病已的话惊呆了,半晌才忽然意识到这个愿景的前提——一万两黄金!
“你小子!满脑子就知道钱吗?连你也不懂得朕的心思。对待朝廷之事,岂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刘彻气呼呼地责难起来。
刘病已却把双手一掏袖子,漫不经心地说到:“好吧,曾祖父威武,行军打桩不用花一分钱!”
刘彻忽然愣了一下,但旋即忽然明白了刘病已的冷嘲热讽,顿时气得一巴掌朝刘病已呼了过去:“好你个龟孙儿!就知道钱!钱!钱!”
刘病已哪能傻傻地站着白挨他的打,一闪身便躲过了这巴掌,不由得再次嘴硬:“好啊,曾祖父有本事别通过增加赋税,以民养兵啊,将士们不用吃喝粮食,喝西北风便可!”
“你!你才够资格喝西北风!看朕不打死你!”刘彻鼓足了劲,又一巴掌呼了过去。
刘病已再次快跑,躲着刘彻的追打。
但刘病已也不能欺负这么一个年事已高的老头子,他也会时而放放水,挨上刘彻的几次敲打,还妆模作样地痛叫几声,惹得刘彻快怀大笑。
祖孙两人边嬉闹边奔跑,不觉间华灯初上,工坊里的人陆陆续续出去吃晚饭了。
“曾祖,孙儿再给你看看印刷术!”
“印刷术?何为印刷术!”刘彻顿时又来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