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某岸边,一群额头编着小绺,耳边垂着小发辫,头戴着笠子帽,穿着质孙短袍,下穿皮质长裤的男女,排列整齐,对着一海边的一面石牌行礼。一个老者,指着石牌解说着:“这面石牌记载着儿祖灭宋之功。一千多年前,我祖阿里海牙征战天下,终于在此海边全歼北宋余孽,之后又扫清华夏乱贼,开创大元之盛世。正所谓,涯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我辈后世子孙,与有荣焉......”那石牌之上,霍然记着:大元阿里海牙灭宋于此!
“涯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大元威武!”众声齐声呼喝,声振云霄。
不,不,不能是这样的!
画面如泡影一般的消散,同样在海边的一个村子,一片园林拔地而起,其中一个大祠堂,上面正中坚立了一个木偶,木偶头戴纬帽,帽后拖着一束孔雀翎,帽子下还拉着一段金钱鼠尾似的小发辫。木偶身穿前面有着仙鹤补子的蓝色长袍马褂,面色威严地望着下面点香跪伏的人群。人群前面,一名官员侃侃而谈,歌功颂德,极尽赞誉之词。祠堂门额,上面一牌,刻着:开清第一功臣几个金漆大字,下面悬挂着一条红布横幅,上面写着:“隆重纪念XXX诞辰XXX周年。”
不,不,不能这样!
时空转换至一个炮火连天的时空,一群人聚在一起,一名浓眉大眼,大义凛然的中年人,对着一群人道:“各位,我们俱是抱着救中国之心而来。我中国弱于日本,与其抗战而亡,不如求和苟存。我与其携手并进,乃救亡之正途,否则,徒死何益。不知者怨我,我又何须在意!各位但知我之心,某死可矣!”
“XX共携,东亚共荣!”周围人齐齐举手高呼。
不,不,不能这样。
“汉奸,汉奸,该死的汉奸!你们的丑恶嘴脸,当永载史册!该死的汉奸,张弘范,刘整、吕文焕,吴三桂.....你们都是该死的汉奸!”
病榻之上,陈远满头是汗,语文伦次地叫嚷着,霍然醒了过来。
“醒了,哥醒过来了。”一声惊喜的叫嚷传入耳中。
陈远有些吃力地缓缓转过头来,见到妹妹二娘闪着泪珠,满脸是笑地看着自已,旁边,施三娘,赵九哥俱是一脸疲倦,满眼是泪,笑着看着自已。
“我就说我哥能醒过来,快,快让人通知鲁郎中去!还有去通知娘,夫子、山哥、永哥和那头死牛.....”二娘笑着,不停地叫着。
“二娘,大郎刚醒过来,你小声些。”施三娘拉了拉二娘,轻声道。二娘回过神来,忙捂着了自已的嘴,坐到陈远身边,不知为什么却哽咽起来。
“怎么啦,小妹。”陈远吃力地伸过手,紧紧抓住妹妹颤抖的手。
“哥,我怕,我怕你醒不过来了。”二娘一手悟着脸,瘦弱的肩膀不停地抖动。
“傻丫头,我这不是醒过来了”陈远想笑笑,却觉胸口一痛,不由咧了咧嘴,轻声安慰道:“别哭了,只是小伤,没关系的。”
“哥你是不知道,你已经昏睡过去十多天了。若你醒不过来,我们怎么办!”二娘轻声哭道。
“唉,哥不是醒过来了吗。很快就好了,二娘不要怕。”
“是啊,二娘你不要哭了,大郎醒过来,这可是喜事。”施三娘擦了擦泪,走过来拉了拉二娘,二娘止了哭声,转过脸去。
“鲁郎中呢,怎么还没来,我去看看。”赵九哥说着,转过身,正欲出门。
“老夫在来了。陈大人可是醒过来了。”鲁郎中也是一脸疲倦,背着药箱走进门来。
“鲁郎中辛苦了。”陈远扯了扯嘴角,轻声道。
“救病治人乃老夫之责,陈大人勿须多礼。”鲁郎中一脸严肃,拉过陈远的手,凝神诊了诊脉,道:“大人脉搏有些力道了,炎热也退,可谓正盈邪消,只需好好休息将养,早晚服药、换药,等创口收了,就大好了。今日伤口已换过药了,老夫明日再来。”
“麻烦鲁郎中了。”陈远轻声道谢。
“陈大人不需如此,救病治人......”
“好了,知道你鲁郎中,鲁院长菩萨心肠,专一以治病救人为已任了。”九哥在一旁笑道。
“嗯。”鲁郎中面无表情,也不多说什么,拎起药箱,径自出门去了。
“这个倔老头,还记着大郎强塞他弟子的事呢。”九哥撇了撇嘴道。
“也不尽然,这鲁郎中历来就是这样,面冷心热。”施三娘道,“这些天,也真辛苦他了,十几天吃住在这,家也没回下。”
“哼,不说他了。大郎醒来了,肚子一定饿了。灶上炖的鸡汤还是热的,快些端来给大郎吃些。”九哥哼了声,向门外叫道:“静儿,静儿,将鸡汤拿来。”
“哎。”门外答应一声,接着一身索装的郭静用木盘端来碗鸡汤。
鸡汤端来,几个少女却忽地傻了眼,施三娘,赵九哥更莫名地红了脸。陈远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
“你们总得将我扶起来啊,这样躺着怎么喝汤。”陈远笑道。
“这可不行。哥伤在右胸,鲁郎中吩咐过,这些天不能动,我来喂吧。”二娘说着,就取过汤碗,一手拿汤匙,舀了匙汤往陈远嘴上送来。
“算了,你将我扶起来,躺着这怎么吃,汤汤水水的,还不被呛着了。”陈远皱眉道。
“咦,哥这些天不都是这样吃东西的吗。哥这不是嫌弃我吧。”二娘突然促狭地笑了笑将手中汤碗往九哥手上一放,起身道:“哥醒了,我忘记去通知我娘了。你们家相公,就交给你们自忆去吧,我才管你们怎么喂。”
“死丫头,你讨打啊。”九哥羞恼着,作势要打。
“喂,小心别打翻了汤,饿着我哥了。”二娘笑着,出门跑了。
“死丫头,看到哥好些就乐疯了。”九哥骂了一声,端着汤碗回身看向三娘。
“就劳烦九娘在此先陪下大郎,内库那边这么多天没过去,我先过去看看,等会再过来。”三娘笑了笑,不容九哥分说,就出门去了。
见房中气氛有些微妙,郭静也慌忙找借口跑到外间去了。一时房中只剩下一站一躺两人,大眼瞪着小眼。
“哟,肚子还真有些饿了。”见九哥痴愣在床边,陈远笑道。
“哼,饿死活该!张口。”九哥狠狠瞪了一眼,舀了匙汤凑到嘴边碰了碰,试了试冷热,接着向陈远嘴边送来。
陈远笑着摇摇头,道,“这怎么吃。这样平躺着,很容易流到气管去的。到时一咳起来,牵动胸口,我不就被痛死。”
“那要我怎么办?”九哥烦恼道。
“我昏迷了这么久,你们是怎么喂我吃东西的?”陈远忽然忆起妹妹刚才的神态,笑着问道。
“别想。前些天你昏迷不醒,嘴巴也不知道张开,我和三娘不是没法,才.....”九哥说着,忽地涨红了脸,恼道:“现在,你醒了,就好好吃,别挑三拣四的。”
“哦。”陈远似懂非懂,眼睛死盯着九哥。
“看什么,本公子脸上长了花了?”九哥脸一收,将汤匙一送,恼道,“你吃不吃!”
“唉,看来真不该这么快醒过来。”陈远轻叹了一口气道。
“什么?”
“你看,我一醒来你就瞪眉坚眼对我,料想没醒时,该不会这样吧。”陈远笑道。
“哼,张口吃了,快快好起来。这十几日来,三娘她们都快急疯了。”九哥哼道。
“也包括你吧。嗯,辛苦你们了。”看了看衣着有些不整,满脸倦容的九哥,陈远诚挚地道谢。
“知道就好,快吃吧。”
“你还是将我身子扶些起来。身子已经不碍事了,老躺着也不是个事。”
“真不碍事?可是鲁郎中说......”九哥有些迟疑。
“伤口在右胸吧,稍动动不碍事,你等会拿些枕给我靠着就行。”陈远淡淡道。
“哦。”九哥将汤碗放在一旁,过来揭开被子,将陈远小心扶起,拿着软枕靠上,又拿直被把陈远轻轻地盖好。
“谢谢。”趁九哥俯身整理被子,陈远用脸在九哥脸上靠了靠,轻轻道了声谢。
九哥这次没有闪避,手上顿了一下,两眼突然红了起来,两行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
“你与三娘都是好女娘,委屈你了。改天我就上门去向赵大人求亲。只要我陈远不死,今生今世,我绝不负你们。”陈远轻轻拉起九哥的手。
“大郎今后切需注意了。这些天,我和三娘真不知怎么办好。”九哥低着头,任由陈远拉着自已的手,香肩轻轻耸动,哽咽道。
“嗯,我今后一定不让你与三娘当心。好好保重自已,出门就将自已包裹得严严实实,让刀砍不开,箭射不进。争取活个千年万载,永远地陪着你们一千年,一万年,就象乌龟一样。”
扑嗤。九哥想象着陈远的样子,不由笑由声来,道:“你愿意做乌龟,可别拉上我,丑死了。”
“有道是千年王八万年龟,难道这个小娘子想让你家相公做王八,戴绿帽子!”陈远故意恼道。
“哼,净胡说八道。”九哥停了笑,狠狠瞪了陈远一眼,起身端过碗来,道:“现在快吃吧,二娘等会就要来了。”
“要我吃也可以,那你得告诉我,这些天,你和二娘到底如何喂得我。”陈远笑道。
“你躺在这里,嘴也张不开,强灌下去又流出来。我和三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含着汤药,逐口渡到你口中去。”九娘踌躇了好一会,终于红着脸,娇羞不矣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