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我们进来了。”
病榻之上，陈远喝了几口汤，就听得王夫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声间无比的喜悦，甚而有些谄媚。
“哼，进来就进来吧，在门外叫什么，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守礼过。”陈远轻轻摇了摇头，嗤笑一声。
九哥将汤碗端过一旁，道：“大郎且先休息会，我再去搞些米粥过来。”
陈远点点头，九哥走到门口，道：“夫子，山哥，大人有请。”
“赵公子辛苦了。大人还好吧。”夫子眉开眼笑，拱了拱手。
“刚进了些鸡汤，我这就去热些稀粥过来。夫子、山哥且进去吧。”九哥微福了福，径自去了。
夫子与陈山进门，急步到床前，盯着陈远到处打量。
“去，你们又不是郎中，再看能看出朵花来。”陈远睁开微闭的眼，轻声骂道。
“呵呵，鲁郎中果然堪称国手，大人到底还是醒过来了。”王夫子抚掌笑道。
“不就是被钉了一箭吗，他就忙乎了十来天，到现在还起不了床，算什么国手。”陈远板着脸道。
“大人可不能这样说。那些狗东西毒着呢，这弩矢直奔大人心口，要不是老巴推了大人一把，那就不堪设想了。而且，那些狗东西，还给弩矢上了药。”王夫子摇头道。
“上了药！查出来了吗，是鞑子吗？”陈远心头也是一惊，问道。
“大人，属下罪该万死，是属下纠查不严，让刺客钻了空子，混入山寨之中。”未待王夫子接话，进门一直没说话的陈山忽地在床关跪了下来。
“搞什么，起来。”陈远刚一动身，就觉右胸剧痛，脸不沉扭曲起来。
王夫子急忙上前，扶住陈远，对着陈山道：“大人让你起来就起来吧。现在不是论罪时候，是非功过，待大人身体好了再说吧。大人是这意思吧。”
陈远微迷双目，忍着胸前剧痛，点了点头。
陈山起身，耸拉着头，站在一边。良久，陈远才觉好了一些，睁开了眼睛，淡淡道：“说吧，到底是哪路人马要至我于死地。”
“行刺的人共有七人，行凶后五人被警卫当场砍杀，另两个受伤的自杀了。不过，这七人是从福建那边来的，应该是行朝的人，甚至就是行朝的御前带械侍卫。他们扮成商贾，也于我处做过好些生意，这次鞑子来袭，前面小镇商贾就近撤到寨中，属下一时疏忽，竟让他们混入寨中。属下万死难赎，请大人处置。”陈山哭丧着脸道。
“且住了。此事以后再论。”陈远摆摆手，接着又叹道：“想不到我陈远抗鞑抗鞑，却受了背后一箭。”
“大人，福建小朝廷这是倒行逆施。到了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有道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们不仁，就不能怪我们不义。我们也派些人过去给他些顔色看看。陈永那边已经有所准备了，就待大人下令。”王夫子狠狠道。
近年来，陈永在大江南北发展了不少暗地势力，也刺杀了不少鞑子的官员，若将他们用到福建那边去，恐怕福建行朝还真的难以招架。陈远沉吟了好一会，缓缓道：“算了。我们终究还算是同族，许他们不仁，我们就不要不义了。如今鞑子气焰仍炽，不宜同室大动干戈。”
“大人就是心软，有些人视我们兴华军为异端，视大人为眼中之刺，犹胜于鞑子。他们宁可将江山奉于鞑子之手，也不肯便宜咱们。咱们何需和他们客气。”王夫子恼道。
“待驱除鞑子再说吧。现在同室操戈，白白便宜了鞑子。”陈远摇摇头，“不用多花力气了，他们日子恐怕也不好过了。阿里海牙应该跑到福建去了吧。”
“最新收到消息，阿里海牙入闽之后，连取崇安、建阳后，即进军建宁，在建宁击败宋兵傅宁部万余人，取建宁城，下步就将进军南剑州与王积翁会兵一处了。而汀州五千元兵，也动了起来，败邵武宋兵万余人。宋廷宰相文天祥部已退往漳州，陈文龙据守兴化。若阿里海牙到了南剑州，到福州就不远了。”陈山道。
“哼，就要看他不安生。恶人自有恶人磨。让他不义！”王夫子道。
陈远轻轻点点头，又道：“五叔那边怎么样？”
“五叔那边接到大人命令，将部队都转到山林去了，任由鞑子去闹。现在邵武一带，等待大人命令。我们是不是让周建再去崇安？”陈山道。
“嗯，让他们安心在山林多待一会。现在咱们一时还顾及不了福建。江淮的李庭芝怕是挺不往了，到时张弘范，阿术、蒙元江南军都从东面压来了。目前，咱们还得先应付了他们才是。总指挥部要做好部署，多调些主力到衢州去，或则赵勇支持不住。”陈远道。
“大人放心，总指挥部已经在谋划了，陈林领着第2师大部已开往玉山了。第3师、第5师正围攻安仁，安仁攻克后，第3师、第5师也将回信州，到时调到东边去。第1师和第4师在饶州、抚州一带。”陈山道。
“这事，你们看着办吧。铅山这边，你山子还是要负起责任来，兴华会及一应后勤琐事，就劳烦夫子。”陈远轻轻摆摆手。
“夫子，大郎该休息了。”门外，九哥与郭静端着稀饭、小菜走了进来，见三人谈起公事，怕没完没了，打扰陈远养伤，面色一寒，不高兴起来。
“哦，大人刚醒来，休息要紧，休息要紧。”夫子不迭附合，说着一拉还欲分说的陈山，道：“大人且安心养伤，外面事以后再说。我们先告辞了。”
说完，忙不迭地拉着陈山走了。
两女这次只带来一小碗稀粥，但小菜却有不少。放置好后，九娘在床边坐下，轻声逍：“身体怎样，先吃药还是先喝点粥？”
瞥了眼郭静手捧的托盘，一小碗冒着热气的白粥，散发着陈定从未有过的香味，一大碗黑乎乎浓浓的汤药，散着难闻的刺鼻味道。
“当然是吃粥啦。”陈远笑道，“能不能将那碗药放得远远的，闻着味什么味口都没有了。”
“药你也得吃。”九哥板着脸，“闻着刺鼻，也不怎么苦的。”
“吃，吃，等会吃不行吗。”陈远拉长了脸，“不管了，先给口粥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静儿是吧，你等会去拿些糖过来，要不蜂蜜也行。”
郭静笑着答应一声，把粥碗递给九哥，将药汤放到另一边案桌上，用盖碗盖上，说着就要出门去拿糖。
“静儿，别去，还真惯着他了。”九哥道，“谁吃药还要就着糖吃。英雄好汉不是刀头舔血也不怕吗，十数万大军的统帅，喝口药都这么磨蹭，传出去不让人笑话了。就这样吃。”
说着，九哥也不容陈远啰嗦，用匙舀着粥不停地往陈远嘴里送来。陈远苦着脸，连连张口，不停下咽。
“婉姐....”见陈远的尴尬样子，一旁的郭静拉了拉九哥。
“怎么啦！”九哥有些不耐道。
“婉姐，菜....”郭静指了指床柜边的共碟，提醒道。
”是啊，有你这么喂的吗。还光吃粥没有菜。“陈远吞下口中稀饭，总算也歇了口气，愤然道。
”怎么啦，鲁郎中吩咐过，你这几天只能喝些粥啊汤啊什么的，可没说要给你吃菜。“九哥昂首道。
见九哥搬出医嘱来，陈远一阵无语，只是盯着床边小桌子的一碟碟精致的小菜。
”这些菜都是给你看的。“九哥促狭的笑道，”想吃啊，就快些好起来。好啦，看了好几眼了，快吃吧。”说着，又舀了匙粥送了过来。
陈远无奈地张着大嘴。见陈远窘样，郭静不由掩口而笑。在她心中，一个战场之上叱咤风云，战无不胜，学识上前无古人，光耀万古的形象轰然倒塌。
几口粥下去，陈远精神好了不少。身上伤自已也清楚，应该没伤到要害，之所以昏迷十几天，应该是弩矢淬毒的缘故，但既然醒了过来，就说明毒素渐渐清散了。以后只需静养些日子，就应该没事了。
吃完粥，静儿上前接过空碗，将小菜收拾收拾，出门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将这小娘子带来了。”陈远望着离去的倩影，皱眉道。
“静儿现在是我聘请的秘书，不跟着我跟着谁。”九哥笑道，“你别看她一副纤弱的样子，人家可能干了，人也乖巧，学识礼仪都不差。长得端庄可人，怎么样？行不行？”
“什么行不行，你赵校长的秘书你自已做主就好了，又关我什么事。”陈远奇道。
“什么我做主。这些天，都是我们三人陪着你，又是喂药，又是擦身子，你不中意，以后让静儿如何见人！”九哥怒道。
“你....你们....”陈远彻底傻了眼。这几天工夫，自已就被几个小娘们关排成种猪了。
“哼，谅你也不会。这事，三娘，二娘都是首肯了的。”九哥昂然道。
“哎。你们这些傻丫头。“陈远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揽住九哥，”你家大郎可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情种，有你和三娘就够了。书上有句话不是说，溺水三千，吾自取一瓢饮，世上好女子多的是，你家大郎总不能将他们都娶回家来吧。再说，你家大郎现在可是人在虎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陷身万劫不覆之境，岂可误了别人家小娘子，等会就让她回去吧。”
呜，一声咽啼声，只见门口处，郭静捂着小口，掩面飞奔离去。
“静儿，静儿....“
九哥忙欲起身去追，陈远死死搂住，怕伤了陈远，九哥也不敢用力挣扎，只能作罢。
“都怪你，这有什么啊。外面人三妻四妾的多着呢，我爹就给我们找了好几个小娘呢。就你多事。”九哥气恼道。
陈远苦笑了一声，两世为人，作为男人自然都曾有个妻妾成群的美梦，但到这世间，碰到了施三娘，赵九哥两人，陈远突然觉得老天对自已已经太好了。这两个精灵，已经够自已全心全意地爱一辈子了。
“傻丫头，有你们我就够了。以后不要做这样莫明其妙的事情了。”陈远轻轻簇拥着九哥，叹道。
“哼，你们男人，哪个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见一个要一个。”九哥不信道，“今后说不定还搞出个三宫六院出来呢，不知娶多少女娘。”
“三宫六院，你当你男人要做皇帝啊。”陈远笑道。
“外面可不都说你大郎心怀异志。咱们兴华军能横扫天下时，你大郎可不就官家。”九哥嗤笑道。
“真有那一天，你就成了皇后、贵妃了，你高兴不高兴？”陈远一愣，良久问道。
“什么皇后贵妃的，我可不耐烦做，我只想大郎陪着我，搞搞学校就行了，以后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实在不行，就到处走走。”九哥摇摇头道。
“哎，在我看来，你要求比那个皇后贵妃什么的更大了些。”陈远沉默了一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