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这一刻都有点“痛恨”新科技了。
现在的镜头，都是一副要成精的架势，点头摇头左右摆头……
虽然明明知道它后头还是要有摄影师控制才能这么自如，可是现如今的综艺里就非得给它强加个“成精”的人设，所以甭管是国际少女章娘娘，还是霸气侧漏秦影后，也全都在它面前撒娇卖萌，“答应你就点个头……”
就更别说那些年轻的爱豆了。
反正现如今的综艺，你要是没看见过有明星“条戏”镜头的，那都不算综艺。
所以呢，尽管凌霄对这个真的是不感冒，可是当镜头被他给“钩引”下来，她还真不好意思不配合人家摄影师……
她看一眼手里的奶茶罐。
又看一眼已经低头下来认真“看”她的镜头，只能咬咬牙，挤一脸的微笑，举起奶茶罐仰头喝了一口，然后还一脸的陶醉。
都是这个圈子的人嘛，就算只是助理不是艺人，那该有的演技也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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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心满意足地摇走了，凌霄憋一口气瞪星回。
星回黑瞳闪耀，像是一只偷得了荤腥儿的猫，却还要保持高冷，愣是没笑。
林眉山走过来勾住星回肩头，“走吧。”
星回又看一眼凌霄，转身回头，“嗯。”
他们三个走到楼梯口，左边是步梯，右边是电梯。
他偏头问林眉山，“再比一次？”
林眉山却是轻笑，“算了吧。你赢就是。”
林眉山都这么说了，小绵羊向沂就更是没什么异议。
凌霄在后头支愣着耳朵听着，心底下这个遗憾。
林眉山倒也是个好脾气的，竟然这么容易就放过了他去。若是她在这儿，她非要再亲自看一眼的。
星回也有点意外，又再偏头看林眉山，“……这么轻易就让我赢了？”
林眉山长发轻摆，“你在组里不也都那么轻易就让高明寒赢了吗？跟那个比起来，这更是小事。”
林眉山笑着迎住星回的目光，“我难道比你还小心眼儿不成？”
星回轻笑，“也是”。
不过他还是拳头堵着嘴，随着脚步，却回眸向凌霄看过来。
凌霄攥紧奶茶罐冲他瞪眼。
说她小心眼儿？
不过，她小心眼儿怎么啦？
女生小心眼儿，那才是天生天养、天经地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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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
凌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冲星回瞪眼呢，背后全然没有防备。
当听见声音，她吓了一跳，赶紧回头。
是北城站在她身后。
不知道已经走过来多久了。
北城递给凌霄一支保温杯，“铁观音。”
顺手，从她手里将那奶茶罐接了过去，“我记得你说过，不喜欢喝奶茶，说糊嗓子。”
凌霄打小儿跟外公外婆一起生活，就也从小时候起就学会了跟外公外婆一起喝茶。
她习惯的茶，都是传统的茶，清汤回韵，齿颊留香；靠的是“品”，是体会，不是后来这些茶饮料里加糖加奶堆砌出来的只留给舌头的感受。
所以当初在北城身边工作的时候，女生们都喜欢喝流行的奶茶，她却不习惯，说糊嗓子，宁愿自己沏茶带着，最差也可以准备几个茶包。
北城是艺人，起初从选秀走过来，还是要走歌手路线的，所以就更不能随便喝杂七杂八的东西。她就干脆也一起泡了金银花，或者胖大海什么的，灌进保温杯里给他带着。
所以那时候他们团队里，别人都是奶茶，就他们两个是清茶。
可是从前是从前，现在却已经是现在了。
凌霄笑笑，将保温杯放回他手里，将奶茶罐又抽回来。
“以前是喝不习惯，后来我分析主要原因还是过去的奶茶用料的问题。许多用的都是奶精，也就是那种植脂末，不是真正的奶茶，我对那个味道有点过敏。”
“现在的奶茶生产商也都注意了，肯用真正的牛奶来做奶茶，所以我现在已经没那么抗拒了。”
她晃晃奶茶罐，“况且奶茶里用的茶叶是红茶。相比于铁观音，红茶更合适冬天，更暖胃一点。”
北城静静看她。
“霄，你变了好多。”
凌霄大方点头，“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便比如同样都是选秀节目，她当年带北城的时候，和今日带星回，她的心境竟然天差地别。
这要是过去她带北城的时候，哪儿可能允许北城佛到连小组C位都随便让出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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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经没否认，北城握紧手里的保温杯。
“……小贝他们那组已经选完C位了，效率挺高的。那过会儿我去给他们组上课。”
凌霄点头，“北导好好指导指导他们演技……从爱豆晋升成为演员，不是每个年轻小孩儿都能有的际遇。”
北城垂眸，“如果不是你……其实今天的我，也成不了演员。依旧走着爱豆的路，顶多成为综艺咖。”
凌霄含笑摇头，“那是你的天资不允许的呀！不用再提我啦，归根结底一切都是你有老天爷赏的这碗饭。”
北城说着，忽然抬头看了一眼。
凌霄霍地抬头。
原来看北城跟凌霄说话，尽管他们两个没说什么，神色和肢体更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已经悄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就连那些“成精了的”镜头，都已经齐刷刷摇向了他们。
北城不愧是天生的演员，镜头感实在是太好了，所以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一切。
凌霄想了想，马上又从北城手里接过保温杯来。
转身到水台拿了个纸杯，从保温杯里倒出些铁观音来，然后将保温杯含笑还给北城。
“茶很香，多谢。”
北城虽眼底终究还是滑过一丝惆怅，不过好演员的素质让他回以凭和的微笑，“这款茶你喝着好的话，我下次给你带一盒来。我上次去福建拍戏，在茶山买回来的。当地茶农说是他们的口粮茶，包装没那么细致，可是却是他们这些真正的老饕们多年用嘴验证过来的。”
凌霄含笑点头，“好啊。”
北城收起保温杯，独自一人上楼去了。
凌霄目送了一下，便也随即收回目光，不给别人遐想的余地。
不过……
她还是悄然叹了口气。
自从来了这个节目，她看见的北城就一直是孑然一人，身边连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
尽管她知道骆驼他们都跟来了，可是他却也没让任何一个人跟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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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北城走了，大厅里那些远远近近的目光便都散了。
连成精了的镜头们都摇头晃脑转到别的角度去了。
凌霄握着茶杯，抬头专心看大屏幕。
之前高明寒在小组里公开挑战星回的时候，她都没看电视，偷懒做梦去了。
可是北城去上课，在十一人的小团队里与星回近距离面对面，她却要看大屏幕了。
镜头终于给到了楼上，在走廊里找到了北城。
北城走到向沂他们小组练习室的门前，没直接推门，却先打量起门牌来。
节目组给每个小组都设计了一个门牌，小组成员在定了组员的分工之后，还可以给自己的小组起个名字。门牌就是留着他们干这个用的。
北城看着门牌，镜头推特写，照见北城唇角浮起的一抹笑意。
凌霄有点着急。
从北城的反应来看，星回他们应该是已经给自己的战队取好了名字，那个名字就写在了门牌上。
可是镜头还一直没有带到门牌上的内容，所以北城已经看到了，可是凌霄还完全不知道他们到底取了个什么名字。
凌霄耐不住焦虑，仰头喝茶。
不知不觉两种茶都给喝完了。
镜头这才像终于睡醒了似的，转了个角度，顺着北城的视线，带到了门牌上。
凌霄定睛去看——
他们这是取了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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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门牌上用马克笔写了大大的四个字：“君子至止”。
反正凌霄是没看懂。
望文生义，凌霄心下嘀咕：这是“闲人止步”的意思？
又或者更狠，你到这儿就止步的还算是“君子”；而如果不止步的话，就不是君子，是小人了，是吧？
嘿，这帮小破孩儿，这是不叫外人进他们训练室的意思？
那他们没考虑过要进去给他们上课的导师的感受么？
想到这儿凌霄心下一动。
不，他们考虑了。
他们很可能就是因为知道北城要去给他们上课了，所以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写出这个战队名来的。
或者换句话说……这未必是他们群体的主意，而是某几个人，甚至就是某一个人的主意。
她闭了闭眼。
也是，毕竟人家刚“大公无私”地慷慨让出了C位来，那么就算如高明寒这样跟他不那么熟的，这时候也不好意思再因为一个名字的事儿跟他计较了吧？
毕竟，这个分组就是临时的，等主题曲排位出来，这个分组就会作废，接下来还要按照别的标准再重新分组的。谁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就存在两三天的名字没完没了。
而向沂、戴昴就更是他说什么是什么了。
凌霄现在只是好奇，林眉山是怎么被拐上贼船的？
好歹，林眉山也是灿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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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下滚过无数声“臭小子”，恨不得现在就上去骂他一顿。
可是，她却看见北城面上的笑意半点不减，然后，北城就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嘿，北城就这么直接进去了，这是来自导师的自信和超然吧？
可是最奇怪的是，北城走进去，屋里那一帮小子非但没有什么排斥的，反倒都满面笑容地鼓起掌来！
还表示欢迎？
凌霄脑子不够用了，赶紧抓手机，低头输入“君子至止”。
页面打开，是好几首先秦时代的古老诗歌。
凌霄扒拉页面，从中挑了一个词条点进去。
只是尴尬了，这诗文从字儿都认识，而且她好歹还是学戏文的……却可惜，没看懂。
她赶紧往下扒拉，找译文。
她一口气读完，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是好几首诗歌都有“君子至止”这一句，但是好在各诗在这一句上的大体意思是相同的，都是“君王来到这里止步”。
当然有的诗是赞颂周王的，有的是赞颂秦王的，反正不管是哪位王吧，好歹都是王。
所以这四个字凑在一起，意思还挺好的，不但绝不是“闲人止步”，而且还挺抬高对方的。
——当然，这前提是门外的人得能看得懂这四个字。
如果看不懂的话，就跟她理解的一样了，那可能就停步在门口不往里去了。那也就是说自己放弃了这么一个称赞一下自己的机会。
凌霄收起手机，转眸望向大屏幕。
她看着北城。
北城之前不但直接走进去了，而且唇角是含着笑的。
那就是说北城完全看懂了他们这个小伎俩。
凌霄静静凝望北城。
北城说她变了，其实在她眼里，北城也改变了很多。
比如，从前她总是在照顾北城，保护北城，在自己内心的定位上，有一点点是将自己当成了姐姐，将北城当成了弟弟一般。
这与年纪无关，是两个人当初工作上角色定位使然。
毕竟那时候的北城沉默寡言，不被任何人看好。她是力挺他的人，所以就要挡在他前面，带着他往前冲。所以这样的角色定位就被一天一天地固化下来，形成了习惯。
直到她离开，直到她如今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再去看北城，才发现，其实北城身上很多东西也跟当初她看见的不一样了。
好像这也是一种第一视角和第三视角的转换吧。
从前她就在他身边，甚至跟他都是一体的，所以她看他是第一视角；而如今，拉开了距离，以完全旁观者的心态再看，那就是第三视角了。
——好像北城并不像她当年所担心的那样“弱小”。
他很独立，很强大。甚至在某些方面是她想象不到的出色。
或许，是她当年的视角太窄，又或许是她因为是第一视角的缘故，就把自己心中所以为的那个形象投射到了他身上，然后当成了真正的他？
她心下滚过一个激灵。
她当年，那个一直在拼命保护着的，她以为会是弱小无辜的，究竟是谁啊？
是北城，还是她心中一直以来都藏着愧疚，却终究没机会说出口的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