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世杰回过神来,脸上却带出了一丝客套的笑容。
只是这个笑容,在萧芸看来就太显得诡异了,他仿佛还是没有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一样。
萧芸忽然问道:“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判官吗?”
邹世杰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们非说我不是,那我就不是吧,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犯罪嫌疑人。”
萧芸认真地说道:“但我现在问的是你的想法。”
邹世杰的脸上那抹笑容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涩,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是坚定,又似乎是逃避。
而在萧芸二人的注视之下,他微微低下了自己固执的脑袋,不愿意和二人的目光做过多接触。
熊朋敲了敲桌子:“回答问题。”
邹世杰幽幽地说道:“你们两个都不愿意相信我,那我不管怎么回答都没用啊,我都已经承认了那三个人都是我杀的,你们再问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熊朋皱眉说道:“你确定只杀了他们三个人?”
邹世杰点头说道:“当然,我不会骗人的。”
萧芸说道:“可是购买青铜器的人很多啊,即使那些青铜器是假的他们也是当成真的买回去了,他们这类人被称之为国宝帮,很难不让人怀疑还有其他的受害者。”
这绝对不是萧芸自己在杜撰,光听国宝帮的名字就表明了他们的偏好,他们热衷于收藏青铜器、元青花、五大名窑、明清官窑等,眼中只有国宝,而其他物品则一般不放在眼里。
邹世杰苦笑一声道:“我怎么感觉你们把我当成了一个处理害虫的家伙了,这真的是我第一次犯案,之前从来都没有干过。”
熊朋问道:“为什么之前没有干,又是什么原因促使你现在开始针对用青铜器的人了呢。”
“我没有针对他们,是他们先对……”
“你不要说什么神灵之类的话,我们都不相信,但凡是购买重器的人,哪一个不是奔着发财去的,据我所知不少人到金沙镇来都是冲着青铜器去的,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你产生了杀人的念头呢。”
“我不知道,可能就是忽然之间顿悟了吧,想在自己有生之年做一些事情出来。”
熊朋追问道:“杀人的事情张月珠参与了吗?”
邹世杰摇头说道:“没有,她一直都不希望我的手上沾染鲜血。”
邹世杰的话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萧芸和熊朋都沉默了下来。他们对视一眼,眼神中都闪过一丝疑惑。
过了立刻。
熊朋打破了沉默,缓缓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们很难相信,如果她不愿意看到你杀人的话,为什么不肯站出来揭发你呢,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邹世杰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然后对熊朋说:“月珠感觉到她姐姐对不起我,她想补偿我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主动告发我呢。”
萧芸轻声说道:“这话又说回来了,你和她姐姐是那种关系,你难道不担心再一次受到她的欺骗吗?”
邹世杰解释道:“虽然我曾经非常恨她姐姐,但是月珠的真诚打动了我。所以才愿意和她一起生活的,当时的我什么都没有了,可谓是万念俱灰,在那种情况下,不管是谁向我伸出一根绳子,我都会毫不犹豫抓住的。”
熊朋看着邹世杰,心中不禁感到惊讶。他没有想到,原本是一场骗局,最后却变成了这样一种略显奇怪的关系。
邹世杰说张月珠想要嫁给他,可他却没有同意,但两个人又实实在在地一起生活着,很难说两个人不会日久生情的。
两个人之间的情感如此复杂,即使张月珠真的参与了策划杀人,邹世杰可能也会尽量帮助对方隐瞒。
萧芸微微一笑,对邹世杰说道:“我们都是凡人,生活中总会遇到一些困难和挫折,但是只要我们保持一颗善良的心,总会有转机的,不过你们俩的行为和动机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啊,你和他私奔出来一共有多长时间了呢?”
“不知道没算过,可能是08年,也可能是09年吧,时间过得太久了,我现在也记不清楚。”邹世杰淡淡说道。
“你们在外面生活了这么久,就没有想过要回家看看吗?”熊朋问道。
邹世杰摇了摇头:“都已经私奔出来了,还要回去干嘛呀,难道让家里的人跟着我们一起丢脸吗?”
熊朋问道:“你们在外面是怎么生活的?”
邹世杰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就是该吃吃该喝喝呗。”
萧芸微微摇摇头,是个人都要吃喝拉撒,问题是现在吃喝拉撒都要钱的呀,他们两个好像也没有工作,那么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熊朋也觉得邹世杰的话语很不靠谱于是直接说道:“那你们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你应该知道,长期没有正当收入,生活是很困难的,万一你生病了,总要去医院看病吧。”
邹世杰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开口:“我以前钱都被她姐姐骗光了,我一直花的都是她的钱,玉珠说她的钱足够我们花一辈子花不完的。”
熊朋皱眉:“花一辈子,你的意思是他很有钱喽,那么她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邹世杰苦笑:“我不知道,自从我被她姐姐骗过之后,我对钱财之类的已经没有太大感觉了。”
熊朋话锋一转道:“还有一个问题,朱炳义对钟智南实施了虐待行为,这件事是不是你指使的呢?”
邹世杰立刻否认道:“我并没有指使他做任何事情,他的错请不要算在我的身上。”
“那你为什么要绑架钟智南呢?”
“还是原先的理由,我觉得他亵渎了神灵就这么简单。”
“你不能把所有的过错都往神灵身上放吧,据我所知钟智南是裁缝的儿子,因为理念不合,和家里人吵了一架跑出门,他没有接触过青铜器,也不存在你认为的那种亵渎神灵,你抓他本就不应该。”
“呵呵,但是他在庙里面把神像的手指掰断了,这是最严重的亵渎行为。”
熊朋皱着眉头说道:“你这是把庙里的石像也给算上了?我以为你只关注青铜器呢。”
邹世杰淡淡说道:“你们是不会明白的,神灵会寄居在一切有灵性的地方,钟智南把神像的手指掰断了,我能听到它在哭泣怒吼。”
萧芸有些无语,如果是真正的神仙,又怎么会因为自己的手指被掰断而哭泣呢?这种行为听起来恐怕也只有小孩子会干得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钟智南,就像你对待那三个人一样。”
“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孩子犯了错纠正过来就好了,我相信他会改正自己错误的,这也是我从头到尾没有对他起杀心的原因。”
萧芸看着邹世杰,感觉在他身上已经很难找到更有价值的线索了,不由微微闭上眼睛,将发挥的空间交给熊朋。
熊朋换了个坐姿,打算找个轻松点的话题,微笑道:“既然你们在外面生活了这么久,应该有不少有趣的事情吧,不如咱们一起探讨一下。”
邹世杰微微一愣,然后苦笑摇头:“有趣的事情?这种日子有什么有趣的,每天就是重复着一样的生活,早起早睡,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而且对之前的记忆我都没什么印象了。”
熊朋也感兴趣地问道:“你们虽然没有正当工作,但总有一些爱好或者消遣的方式吧?”
邹世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其实我们也没去过哪里,就一直待在山上,不和其他人交流。”
熊朋感叹道:“看来你们的生活的确很单调,但是你却忽然间要去做什么判官,我还是很难想象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除非你是真的有病,如果想要证实的话,还需要等到医院的鉴定结果出来。”
邹世杰看了熊朋一眼,微微点头:“也许吧,如果我是真的神经病的话,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坐牢了?”
熊朋看着邹世杰,心中不禁想到,这个时候还在考虑会不会去坐牢,而且聊了这么久,我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精神病呀。
萧芸看着邹世杰,突然问道:“你们在外面生活了这么久,有没有想过要孩子?”
邹世杰一愣,然后苦笑:“我们这样的生活,怎么可能有孩子呢,我告诉你们,我们的关系是非常纯洁的,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更何况现在我的年纪也大了,那方面的事情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萧芸微微一笑:“年纪大不是问题,更何况你的年纪看起来也就四十岁左右而已,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年轻一些,毕竟你一直生活在山上,风吹雨打的,外表看起来自然会有些显老。”
“我今年三十五岁了。”
邹世杰看了萧芸一眼,没有说话。他心中明白,自己的生活,恐怕并没有萧芸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尤其是在两个人的关系上,外人总是会先入为主,然后误会自己。
话说到这一步,接下来也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于是熊朋干脆停止了审讯,接下来打算提审朱炳义,而张玉珠则要放到最后一个,目前看来她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除非是邹世杰撒谎了。
现在朱炳义要面临的是被指控犯下了虐待罪。
他和钟智南被抓走后,他对钟智南实施了虐待行为,邹世杰还否认指使他这么做。
根据龙国《刑法》规定,虐待罪是指有拘禁他人、体罚他人、殴打他人等行为,情节严重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的罪行。
虐待罪通常是指对弱势群体或者弱势个体施加的伤害行为。
钟智南年纪小,在被绑架的情况下无法自由行动,处于极度的弱势状态,而朱炳义作为与他同样受害的人,却选择对其进行虐待,这是对弱者造成额外伤害,且严重侵犯了其人身权利,因此符合虐待罪的构成要件。
钟智南的家人也提出了对他进行控告,考虑到两个人处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之下,邹世杰就算没有明确指示朱炳义虐待钟智南,那么有没有肢体语言中的暗示行为呢?
事情永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但也不会那么复杂。
朱炳义被带入审讯室,一上来就直呼冤枉。
“我真的没有虐待钟智南,是判官让我这么做的,聪明漂亮的女警官,你要相信我啊。”朱炳义声泪俱下地说道。
萧芸呵呵一笑:“我相信你没有用啊。”
而熊朋皱了皱眉,问道:“你现在记住了,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判官,能审判人的唯有法律,他叫邹世杰,如果是他让你虐待钟智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亲自去动手呢?”
朱炳义苦涩地说道:“我也不清楚,判官这个人很奇怪,他总是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情绪很不稳定,而且他下手特别狠毒,第一次他对那少年动手的时候,如果不是我护着的话,那少年说不定就已经被他给打死了。”
熊朋冷笑一声:“你们两个人是一起被绑架的,你应该知道钟智南对家人对他的重要性,现在人家一家人都要控告你虐待自己的孩子,你想跑也跑不掉,因为你确实对他实施了虐待行为。”
朱炳义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道:“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判官他就是个疯子啊,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要不是你们非要让我留在金沙镇,我也不会碰到这么倒霉的事情了,如果我因此涉及到了犯罪,你们警察也有一部分责任在的。”
熊朋深深地看了朱炳义一眼,这家伙竟然咬到自己身上了,如果他之前没有倒卖假的青铜器,自己这边又怎么会怀疑他预谋杀人呢?
归根结底问题最后还是出在了他的身上,这个时候找别的理由是没有用的。
“朱炳义,你不用东拉西扯的,我们对你采取措施是有合法程序的,说别的都没用。”熊朋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