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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流器的翻译很具有地球特色。
不建议给病人增加痛苦,就是建议放弃开放性治疗,只用一些保守手段,减低辐射对于身体机能的可感受痛楚。
治标不治本的,让病人在尽可能愉悦的感觉中,不可逆地等待生命消亡。
不必期待奇迹。
生命很脆弱,科学很真实,奇迹本身是对结论的诋毁。
楚河抱着武悦,把头埋在她胸口无声痛哭,但哭完之后擦干眼泪鼻涕,他还是要坚强的面对现实。
面对现实不代表认命,至少,他不认可机器对武悦宣判死刑的结果。
武悦没有选择,但他有。
“怎么样?”
出了医疗室,浑德罗忒上前问道。
这时候,矢娜也在人群前方,她穿着至高霸权的作战服,却果然是和野火海盗是一伙的。
她看着楚河怀中的武悦,那眼神落在楚河眼底。
他非常恼火。
“怎么样……你们的算计不是早就算好了结果吗?故作紧张跑来问我,不觉得戏有点过分?”楚河语气冰冷。
矢娜身边的蓝眼仔上前说道:“我很理解,你对我们有不满的情绪……”
“不满?”楚河打断祂,同时摇了摇头:“你说得太轻描淡写了,我不介意实话实说,现在要是有一支舰队在我手里,我想灭了你们,一个活口不留!”
真相已经明显得有些刺眼了。
野火背后的谋划者,撺掇武悦去启动极热逆流,两颗恒星的聚变能量经手,如果不能完全控制,启动者不可能安然无恙。
现在武悦的生命危险,就是在那时候被核辐射感染,所以迫害武悦的,是她自己热爱和平的理想,以及挑起这场大战的老阴比。
场面在楚河一句饱含仇恨与愤怒的言语中,变得安静而尴尬。
矢娜迟迟发声:“在做那件事之前,武悦自己是清楚后果的,所以她隐瞒了你,独自完成抢占极热逆流炮台的全部行动。”
蓝眼仔随后说道:“战争必然绕不开牺牲,你我都得到想要的结果,以此为前提,我觉得你应该尊重这女孩的奉献,你对我的怨恨,说起来有些幼稚。”
楚河瞥了祂一眼,而后看了看浑德罗忒。
“你说你们的军团长会来,看这架势,堂堂野火的军团长,竟然亲自卧底在霸权军里做军官?”
蓝眼仔说道:“身在敌营,了解足够多的情报,我才能在这些年里安安稳稳培养势力,所有的隐忍,都是为了今天。”
“命运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你的出现,加快了我布局的进程。与此同时,星海战争前线,你方又恰恰需要这样一针强心剂,我甚至觉得,冥冥中有神奇的力量在撮合我们。”
祂向楚河伸出手,好像很诚恳。
“加入我们吧。千年战争始终是霸主们的游戏,你我这样的人,应当谱写出自己的篇章!我擅长发展势力,你擅长战争,你我配合,不久的将来,在星海中必有一席之地。”
这无疑是个十分诱人的提议,但凡胸中有热血、有抱负且刚好又有才华的男人,想来都无法说服自己拒绝这份邀请。
但楚河手里抱着武悦,所以不能跟祂握手。
“我如果说不,你是不是就要把威胁扼杀在微弱时?”
“我想不到你说不的理由。”
“我这人脑子笨,有些弯永远转不过来。从你算计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注定不会和你成为朋友,而我朋友成了现在这样子,我甚至想把你妈都杀了。”
楚河深知自己的处境不应该说这种话,应该虚以委蛇,可是他做不到,有些恶心忍住了是比死了还要难受的。
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氛中,矢娜挽住了楚河的手臂。
她同样有选择。
蓝眼仔咬了咬牙盯住她,片刻的眼神博弈后,挥手示意人群让开一条道路。
矢娜护送楚河走出了战舰,来到外面的当归号旁。
“我不会谢谢你,因为武悦变成这样,你也有份。”楚河沉声说道,“她最恨至高霸权,但在你穿上至高霸权的作战服后,她仍然时刻惦记着你。”
“她拿你当最好的朋友,而你在知道她有可能被那个蓝眼睛害死的时候,是否有过犹豫和反对?”
矢娜低着头,沉吟了一会儿抬起眸子说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我承认,某些方面我比不过她,但我发誓,如果有这样一个机会,我也愿意为你付出自己的生命。”
楚河摇了摇头,满脸的意兴阑珊。
矢娜眼中泛起晶莹,神色悲哀道:“看吧,即使我这么向你表露心声,在你眼里,我和她的命也是有贵贱之分的。”
“假如我为你而死,你也许会感动,却绝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你敢说,你没有一瞬间冒出念头,觉得现在死的是我而不是她就好了?”
楚河将武悦放进舱里,沙哑回道:“她还没死。”
是的,武悦还有生命迹象,按照检测舱的预计,只要在十小时内赶到至高霸权的大型基地,用上真正的什族治疗资源,她就有活下去的机会。
所以此时说别的话题毫无意义,分秒必争!
“这台当归号,以前可以容纳三个人……我是说,里面还有我的位置吗?”
眼看着楚河要关门,矢娜追上前,表情复杂的说道:“武悦那时找我单独谈话,她已经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她希望,以后的时间里我能陪着你,走完剩下的路。”
“我是愿意的,我始终认为我和你之间没有融化不了的嫌隙,不,我和你从来都没有嫌隙!那你呢?”
“我现在不会晕机了,甚至我也学会了驾驶机甲,我不但不是累赘,还能帮到你!”
……
楚河的眼神在矢娜身上停留了不短的时间,仔细审视着她的变化。
的确,短暂的分离带来了很多不可测的新鲜感,她居然也能成为流浪中的帮手了,可她却再也变不回从前那个傻白甜女皇了。
时过境迁,故人不故。
“我喜欢的恰恰是那个累赘。”楚河说完,伸手关闭舱门。
矢娜终究不傻了,能从含蓄里听懂深邃的意思,沉默着退开,然后忽然又想起什么,从作战服里取出一摞东西递向舱内。
“这是阿克尚站前托我转交给你的,祂说,你是为数不多赞赏祂艺术的人,也看得出你很惊艳祂这次的创作,所以这个给你最合适……嗯,祂的预感很准,祂们一群人基本都阵亡了,只有那个稳健的蓝胖子活了下来。”
楚河接过物件打开看了看,类似竹简的薄片上,刻画的正是阿克尚此前没日没夜创作的成果,战机机甲一体互变的设计,在后来的时光中,祂将设计彻底完善。
不由得,楚河想起读丹可那帮盗矿的家伙,想起祂们没带自己去支援第三产业的可恶,想起团伙头目阿克尚是个幽族人,面相极为丑陋,有点像地狱男爵。
都死光了,但猥琐的蓝胖子依旧稳定发力。
再看看报废的红色要塞,尸横遍地、机械残骸随处可见,更多的是极热逆流磅礴威力下,尸骨无存的人和战机。
惨烈场面里,似乎并不能说谁是绝对的赢家,野火军团终究不能长期持有这份阶段性的胜利果实,很快会被霸权军出动更多更强的舰队赶出地盘。
双方所付出的代价,俨然都堪称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