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宋大梁的声音还在苦苦的祈求着,“忻意,爸爸就在外面等你,忻意,爸爸对不起你,忻意,看在那些年,爸爸对你全心全意的爱护上,你出来见见爸爸吧,忻意,爸爸求你了,求你了……”
宋大梁在手机里动情的恸哭着,撕心裂肺的声音使得宋忻意的耳膜像被一阵重鼓捶着。
她心里明明是不想出去的,可四肢像不受她控制一般,自有主张的引着她往外走,因为刚刚歪了脚,这会儿右脚每走一步,都泛着痛意。
这样的痛意,除了让宋忻意的眼泪流的更凶,脚步却始终没有停下来。
她的办公室在靠近电梯的位置,这是萧默焱新给她们安排的写字楼,上下两层都是西顾电子的办公区。
这个时间,大家都还在工作岗位上,除了必要外出的人,大家都认真的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快速的在键盘上敲击着,因为精力太集中,谁也没注意到宋忻意这边的变化。
等进了电梯,下了两层,就不再是西顾电子的办公区,进来别的公司的员工,见到宋忻意这样,顶多多看两眼,出去后,窃窃私语一阵,宋忻意根本顾不上。
她跌跌撞撞的在一楼下了电梯,走在最后,目光穿过前面比她早下电梯的三两个身影,望向大厦外面。
透明的进出大门那里并没有看到她爸爸的身影,宋忻意脚步滞在一楼大厅中映,不知道脚步该往前,还是该往后。
就在这时,她握在手里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刚才的号码。
宋忻意沉了口气,接起,“喂。”
“忻意,爸爸看见你了,你出来,我就在你写字楼的对面马路上。”
宋忻意听到了一声汽车喇叭声。
她机械般的走了出去,迎着太阳刺过来的光芒,看向马路对面。
还真是,几年未见却将面容深深刻进她骨子里的那张脸,此刻站在马路对面朝她挥着手。
宋忻意只是站在那儿,没有动。
她不近视,隔着一条马路,她能很清楚的看到,她的爸爸,那个在她记忆里总是谈笑风声,成竹在胸的男人,已经被岁月的沧桑磨砺得少了原来的模样。
他身上穿的再不是以前花重金买来的国际大牌衣服,就是一件普通的蓝夹克上衣,下面配了条牛仔裤。
牛仔裤还算时髦,脸盖处打站补丁,是现在都市流行的乞丐裤,可对于一个从来对这种裤子持贬义态度的人,有一天,竟然也忘了当初如何的不喜,宋忻意讽刺的扯了扯嘴。
手机贴在耳边,宋忻意没有挂掉电话。
宋大梁站在马路对面等了她好一会儿都没见她过来,一时急了,迫不及待的在手机里喊着,“忻意,你快过来,爸爸怕给你丢人,咱们父女俩在外面说说话。”
丢人?
这个词从宋大梁的嘴里说出来,宋忻意都觉得很讽刺。
被债主逼上门,她妈妈和她差点跪下来给债主保证了,那个时候,只要能弄到钱,她从来没想过丢人不丢人的,而且,还有什么比被逼着还债更丢人呢?
宋忻意从小到大就不知道什么叫借钱?
身边所有的人,只有管她借东西,或是求她给买东西的,什么时候她宋忻意竟然也张口需要管人借钱了?
骨子里的骄傲在骤然变化的生活面前,生生压得一丝也无,低到尘埃,最后,她和妈妈还完了债,看着那些债主眼里一丝丝凝起的钦佩,她抱着妈妈委屈的哭了整整一晚。
耳畔,宋大梁催促的声音犹在,宋忻意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吸住一口气,稳下情绪,慢慢的过了马路。
宋大梁激动的跑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边打量,边哭道:“忻意啊,看到你现在过得好,爸爸终于能安心了。”
“你怎么会找到这儿?”
宋忻意挣脱了宋大梁的手,微微退后,目光奇冷无比的看着宋大梁,一字一字的问着。
她们公司整体搬过来还不到一周,宋大梁竟然找到了,他这么有本事,那她和妈妈那个时候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时,他是不是就在暗处悄悄的看着?
还有,她妈妈后来忧郁成疾,药石无效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在一旁悄悄的看着,她葬了妈妈,觉得天地间就剩下她一个人了,放任自流,去了四川那个村庄,他,是不是也都知道?
宋忻意眼里的冰冷掺杂进讽刺,看得宋大梁差点抬不起头来。
他咬了咬牙,顶着宋忻意这样的目光,讪讪道:“咱们父女也好多年没见了,爸爸有些话,想跟你聊聊。”
“说。”
他若只哭诉对不直她,宋忻意反而觉得有鬼了,都对不起那么多年了,这会儿跑出来干什么?
宋大梁一说想跟她聊聊,宋忻意反而定了心,她眼里的嗤冷光芒大增,手指攥紧在身侧,抬高下凳,尽显高傲的看着宋大梁,“我还有工作,所以,你最好能抓紧时间。”
完全就是公事公办啊。
宋大梁像是知道自己理亏,这会儿不管宋忻意用什么态度对他,他都是一脸的懊悔,发不出脾气,只委委屈屈的看着宋忻意说,“咱们总不好在大街上这么说吧,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
宋忻意反应过度的拒绝了,“那边……”
她伸手一指,一条夹在两个商铺间的胡同,“我们去那说。”
宋大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那条胡同后面是一处老建筑,点了点头,“成,就去那儿。”
宋大梁说完,目光看着宋忻意,示意宋忻意先走。
宋忻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你放心,我既然出来了,就没打算半路溜走。”
宋大梁脸上顿现尴尬,他没想到宋忻意经历了这么多事儿,说话还这样莽撞。
只是今天他来不是来教训女儿的,当然,宋大梁也极有自知知明,他知道自己没那个资格去教训宋忻意,所以,他脸上适时的流露出些许的尴尬,被宋忻意挑破,也不生气。
面对这样的宋大梁,宋忻意心里更加的讽刺。
想当年,宋家没有衰败下去的时候,宋大梁在家里不说一言九鼎也差不了多少,而且,他是个特别愿意发号施令的人,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总把自己当成大老板,眼老婆说话,也带着命令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