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忻意很想把这句话吼给宋大梁听,可看他哭得寻样凄惨,比当年她记忆里爷爷、奶奶过世哭的还要惨,宋忻意忽然就没了再跟他争辩的力气。
她咬着唇,努力的瞪大眼睛,狠狠的看着宋大梁,说,“我是不会去的。”
再不想跟他纠缠下去,宋忻意说完这句话,抬脚就走。
擦过宋大梁身边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抓住了宋忻意的胳膊,“忻意,爸求你了,看在爸用心养你二十来年的份上,你帮帮爸救救你弟弟吧,爸保证,只要你救了你弟弟,如果你不希望爸再出现在你面前,爸就绝不会再来骚扰你。”
“你来与不来,我都不会在乎。”
宋忻意硬着心肠,奋力的从宋大梁手里抽回了手臂。
宋大梁被他带得整个人往前扑,看她大步往胡同口走,扯着嗓子喊,“就算为了还那二十来年的养育之恩,你也不能这么冷血啊。”
宋忻意坚定的脚步陡然一滞,迅即回头,满目愤慨的瞪向宋大梁,语带嘲弄,“口口声声二十来年,宋大梁,你心里真的记住那二十来年的情分了吗?你把债务扔给我和我妈的时候,你想过我是你养在手心里二十来年的女儿吗?你带着小三跑路的时候,想过我这个二十来年的女儿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吗?那些债主逼上门,让我跟我妈妈还债的时候,你想过你这个养了二十来的女儿面对是怎样的困境吗?当那些债务我跟我妈妈用尽全部努力还上的时候,你有问过我这个你养了二十来年的女儿,经历了怎样一段悲苦的日子吗?当我妈离开我,当我流落在一个危险的地方,长达六年之久,你想过我这个养育了二十来的女儿,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宋大梁,我用尽所有的心血,帮着你把那些债务全都还上,就是我报答了你二十来年的养育之恩,让你和你那个小三在外面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会被全网通缉就是我对你最好的报答,现在,我可以跟你说,我不欠你的,在你带着小三跑路,在你忘了你是一个男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的时候,你已经不配再得到我的尊重,所以,宋大梁,你是用什么样的信心来见我,以为我会为了一个小三生的孩子,就傻傻的跟你走,切掉一个肝脏?”
宋忻意更想说的是,就算是有一天我要把我的肝脏送人,那也一定要送给一个善良的人,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绝不会把它送给一个小三的儿子。
咬牙说完这些话,宋忻意头也不回的走了,任宋大梁在那里撕心裂肺的喊她,只当没听见。
从胡同里冲出来,宋忻意连红绿灯都没看,就极速的穿越了马路,这期间,有两辆车擦着她身边而过,因为她冲出来的太突然,两辆车的司机都没看见她,等到擦着她身边过去的时候,两辆车的司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约而同的摇下车窗,对着身后刚刚冲过去的距离骂道:“神经病吧!”
这样的声音并没有落入宋忻意的耳朵里,因为她所有的精神,还停留在刚刚与宋大梁争吵的过程里,脑子里嗡嗡响着的都是宋大梁声泪俱下的恳求,“他才五岁,才五岁,五岁……”
宋忻意急匆匆的进了大厦,冲到电梯口,手指触到键盘上,按了几次,都没有按动。
她自己浑然不知,她现在手抖得厉害,连带着整个人也跟着发抖。
终于在几分钟后,她按住了电梯的下行键,努力的抬高头,看着电梯下行,直到那个数字变成一。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里面并没有人,宋忻意快步走了进去,并且回手就按了关门键。
待电梯门关上,她整个人靠着电梯壁萎顿下去,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她妈妈离世前对她说的话,一会儿是刚刚看见她爸爸哭得不成人样的样子。
这是她第一次看他爸爸哭。
以前,她从来没看见过。
他哭得那么凄惨,那么可怜,像是被社会遗弃了,生活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宋忻意毫不怀疑,如果那个所谓的弟弟真的出了意外,她爸爸,应该也难以活下去了。
可是他活不活,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宋忻意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但脑子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宋忻意,你真的能忘了骨血吗?你真的恨到让他去死吗?”
心里的声音好像在说,“是的,是的,她恨不得他去死。”
可是脑子里的声音却在说,“不是的,不是的,那是她爸爸,她怎么会恨不得他去死呢?”
“别吵了,别吵了……”
宋忻意被这两道声音吵得头疼欲裂,伸着手抱着脑袋嘶喊着,“我不认识他,他跟我无关,我不认识他,他跟我无关……”
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催眠。
但真的能狠下心不去救吗?
她跟那个所谓的弟弟,素未蒙面,但在山村教学的时候,看到那几个孩子一双双渴望的眼神,宋忻意仿佛能想像到她那个所谓的弟弟,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外面的天空,一定也很渴望自己能像小鸟那样,自由飞翔吧?
肝衰竭。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得这样的病吗?
宋忻意抱关头,手指插进头发里,只觉得自己被挤压在两片门板中间,呼吸困难。
这个时候,电梯的门忽又打开,有大厦的工作人员正要进来,可能是没想到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会看到一个女人在那儿纠结的扯着头发,一脸泪痕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那两个男员工吓了一跳,互看一眼,由一个人主动开口,“小姐,你没事儿吧?”
宋忻意缓缓的抬了头,目光并没看向还没进来的两位男士,而是看向了电梯的楼层提示键,她以为自己应该到了,该下电梯了,可这一抬头,她才发现,电梯竟然还停在一楼。
“我怎么还在一楼?”
她看着电梯显示器上的数字,喃喃的说着。
那两个男人只看到她嘴唇动了,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只是她脸上的哀伤与难过实在太明显,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眸子里不约而同的写着,“这位小姐精神应该没问题吧?”
其实一位男士试探道:“小姐,你想去几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