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书说是要过几天才回楼家老宅看看,但在第二天一早,她就给易容打了电话,等易容开着车等在庭院里以后,她拎着包包就匆匆下楼了。
在庭院里,遇到了楼郁霆的车从外面缓缓开进来。
钟离降下车窗,探出个脑袋,笑眯眯地将元书上下打量了眼:“敢问元大美女行色匆匆,是要去往西天取经还是要回东土大唐呢?”
元书眨眨眼睛:“大概是回东土大唐吧。赶时间呢,不跟你说了,再见。”
钟离一手捏着方向盘,回头去看后座的楼郁霆:“要回东土大唐呢,哥,你……”
看着已经推开车门下车的楼郁霆,钟离还是将自己没有说完的话说了:“……跟还是不跟呢?”
同样坐在后座的虞靳祁看了眼自说自话的钟离,然后收起原本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也推开车门下了车。
钟离觉得挺没劲的,正犹豫着要不要下车,放在西裤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一看,看到“江小姐”三个字,俊美的眉眼间慢慢溢出笑意,然后慢悠悠地滑了接听。
…
元书并不知道虞靳祁的身份,只是那次在医院见过他、知道他跟白卷的关系暧昧不同寻常,所以当她看见单手捏着个笔记本的虞靳祁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将这个身姿秀挺、明明一派少年模样但一双眼眸深得不见半丝光亮的男人上下打量了遍,觉得他跟卷卷还真的挺配的,就不自觉地对着虞靳祁弯唇笑了笑。
楼郁霆自从下车后,目光本就一直粘在元书身上,自然是将元书对虞靳祁的“友好”全部看在了眼里,清冷的面庞瞬间镀了层霜。
然而,元书并没有注意到楼郁霆的浓重不悦,一想到卷卷,还上前一步、友好地朝虞靳祁伸出手:“帅哥,你好,我是卷卷的…姐姐、元书,上次见面我们还没有互相认识过。”
听到“帅哥”两个字,楼郁霆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下,见元书还胆敢朝别的男人伸出手,楼郁霆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步,抬起手里的捏着的商报、对着元书的手腕就敲了下。
“……”有外人在,元书很隐忍地笑了笑,又看向虞靳祁,正想说话,楼郁霆幽幽地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跟他拉关系,以防自己后悔。”
顿了顿,楼郁霆转向一直没什么反应的虞靳祁:“去我书房等我。”
虞靳祁点点头,都没正眼看元书,就绕开她和楼郁霆往房子里走。
“……”元书撇撇嘴,也不想管他们了,提步就要往自己的车走。易容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了。
楼郁霆却攥住她的手臂:“打算去哪儿?”
元书犹豫了下,垂眸看着地面:“其实从回到燕城之后,我就一直挺想回老宅看看的。这两天,我刚好有点事情想要考察下,所以我决定现在就去。”
“你等我两分钟,我上楼换件衣服。”说着,楼郁霆松开元书的手就往房子走。
元书追了两步:“楼郁霆你不用陪我的,而且刚才那位帅哥不是还在书房等着你么?”
然而楼郁霆连步子都没顿一下,挺拔昂藏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还不到两分钟,楼郁霆就换了一身衣服走了出来。
因为他睡眠不好,依旧是让易容开车,他捏着元书的手、两人并排坐在后座。
从铂郡到楼家老宅,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这也是那天柳妈拎着汤啊菜的过来,元书终究还是不忍心,让她进了屋的原因。
…
楼郁霆本就话少,有元书以外的人在,他的话就会更少。
刚开始元书专心拿手机看着资料,还没察觉到什么,后来无意间偏头去看,才发现楼郁霆眉宇紧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偏头靠在车门上睡着了。
随着行车的晃动,楼郁霆的脑袋时不时会撞在车门上。尽管撞得咚咚响,楼郁霆都没醒。
元书这才想起,楼郁霆刚出差回来。大概,出差的这几天,本就没有休息好。
犹豫了下,元书侧身挽住楼郁霆挨着自己这一侧的手臂,将他往自己这边拉了些距离后,又用手扶住他的脑袋,想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可楼郁霆身高体长、这样靠过来的话,自己的肩太矮,反而会让楼郁霆的脖子更难受。
元书瞥了眼前面目不斜视的易容,将自己的脑袋靠在楼郁霆肩上,又让楼郁霆靠在自己脑袋上。与此同时,她尽全力挽着楼郁霆的手臂、让他不至于因为行车而晃动,以便能休息得更好、更舒适点。
…
本来元书的脖子酸痛得厉害,但是随着自己距离楼家老宅越来越近、周遭的建筑物也越来越熟悉,元书的心还是莫名地紧张起来。
这种紧张,甚至比那次离开4年之后回到楼氏老宅时更紧张。上一次回来,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接近楼郁霆并顺利留下来。
可是这一次不同,心里承载了太多的东西与感慨。
距离楼家老宅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元书将身边的楼郁霆推醒。
楼郁霆捏了捏眉心,看了眼车窗外,又凝了眼元书,没说什么,但是将元书的手团握进自己掌心,重重地捏着。
车子很快在楼家老宅的大门前停下,元书紧张感慨的心,在看到那比3年前锈得更加厉害的大铁门、以及那本该是草坪现在却一片荒芜被野草占领的庭院时,一颗情绪复杂的心却突然就沉寂了下去,被漫天的荒凉感彻底取代。
元书没有立即下车。
楼郁霆陪她坐了一会儿后,先行下车,替她拉开车门,朝她递出一只手。
元书轻吐了口气,然后扶着楼郁霆的手下车。
易容很有眼力见,立刻上前,在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上拍了拍:“有人吗?”
喊完以后,易容默了默,元书也屏气凝神去听去看着院子里面。
几秒种后,倒是没人应,但是院子里有半人高的杂草丛里出现窸窸窣窣的动静,不一会儿,一只狗从草丛里探出头来。
在看到元书和楼郁霆的时候,它似乎还愣了下,一两秒过后,它吼叫了声,突然从草丛中蹿出来,两只前爪子扒拉在门上,一直朝着元书呜呜地叫。
看着这只已经年迈、原本漂亮的白毛都似乎变灰的狗,元书的眼睛陡然就酸涩了。
她挣脱开楼郁霆的手走过去,在它面前蹲下,握住它的一只爪子,轻轻地叫它的名字:“坨坨,你还认识我啊。”
坨坨像是能听懂元书的话似得,另一只爪子透过铁门的缝,使劲儿去扒拉元书的手,呜呜地低叫着。
元书忙将她的两只爪子都握住,安抚地去摸它的脑袋。
它的毛发再没有3年前那样柔顺了,摸在掌心像是在摸堆积在一起的细铁丝、硬邦邦的。
坨坨老了。
元书咬着唇,抬眸望了望天,努力忍住泪水后又低头去看坨坨:“3年多以前我回这里的时候,是你最先跑出来迎接我。过了3年,我再回来,好像一切都变了,但你还是没变,你依然是最先出来迎接我、欢迎我的那一个。”
坨坨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是一个劲儿地用自己的脑袋来蹭元书的手,嘴里一直呜呜地低叫,全然不似3年前见到元书时、活蹦乱跳地差点将元书扑倒,还一顿狂吠。
楼郁霆昂身立在元书身后,看着这一人一狗,正想上前,视线一晃,看到柳妈从房子里出来,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又惊又喜、忙从一边的小道上跑出来,手忙脚乱地将铁门打开了。
元书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坨坨就从刚开的大门缝隙里小跑出来,两只前爪搭在元书腿上,一个劲儿地摇尾巴。
柳妈看见这场景,忍不住感叹:“坨坨这狗认家,中途几次想给它换个更好的环境养它,它都自己跑回来蹲着。哎,楼先生,小小姐,别在门口站着了,赶紧进去吧,进去坐!”
元书没说话,轻握了握坨坨的前爪,就带着坨坨一起往里走。
楼郁霆跟在元书身后,柳妈则走在最后,时不时还探身上前,把那些刮擦到楼郁霆裤腿的杂草往旁边拨开。
一路走一路看,楼永恩在世时的盛景全都被岁月消褪掉。
元书原本以为房子里的情况会更糟,没想到细看各处摆设和墙壁,却反而比她3年前住在这里的时候,更加整洁整齐了。
像是看出了元书的疑惑,柳妈双手紧攥着围裙,笑:“自从我孙子不在了以后,我就没什么指望了。就念着楼老先生的恩情,带着坨坨,一心一意地守着这宅子、打扫这宅子。”
元书低垂着头,抚摸坨坨的脑袋,轻声问:“那庭院里的草,您为什么不修剪呢?”
柳妈眼里划过黯然,看了眼楼郁霆后才答:“小小姐,自从你走后,楼先生统共就回过两次这宅子,而且从没将车开进来过。我想着,这庭院反正也没车会停进来了,就干脆让它一直长着吧。等哪天你和楼先生重新回来了,我再修剪出来,看着就喜庆热闹了。”
柳妈说完,元书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
她看着柳妈的眼睛:“柳妈,我今天过来,是有件事想要征求您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