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元书的话,柳妈怔愣了好一会儿,像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重复了遍:“小小姐,你要征求我的意见?”
不光是柳妈,连楼郁霆都敛眸盯着元书。
“嗯,征求您的意见。”元书走过去,主动将自己的手递给楼郁霆。有些事情,得由楼郁霆来说。
楼郁霆微眯了眼元书,很快就明白了元书的意思。而元书的这主动,让一贯淡漠自持的他、瞬间有些欣喜若狂。
元书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她的行为已经很明确地表示了:她表态了,她明确答应要重新接受他楼郁霆了,她……愿意重新跟他在一起了。
他将自己因为压抑欣喜而微颤的手指挤进元书的指缝间,与她五指相扣后才看向柳妈。
在这3年里,尤其是自己的孙子最终没有熬过心脏病这个坎而走了以后,柳妈其实已经反省并想通了很多事情。但是这一刻,看着自己从小带到的两个孩子在自己面前这样十指相扣,她的呼吸还是短了短,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涨得青白交错。
楼郁霆身姿高挺地立在那儿、将光线尽数遮去:“可能3年前我没有就自己与小书的关系明确表过态,导致您产生误解并擅自做了些您认为对的事情。所以今天我跟您表个态,我楼郁霆这辈子有且仅有元书这一个。希望您不要重蹈覆辙、认清楼家女主人的这张脸。”
尽管楼郁霆的几句话是对柳妈说的,但元书忍不住仰头去看他、看到他镌刻面庞上鲜少露出的坚毅笃定神情、看着他像个宣誓的少先队员时,还是心中微暖。
柳妈的嘴巴张大,一会儿看看楼郁霆,一会儿看看元书,连身边蹲着的狗也看了两眼,最终她低下头,笑得沧桑又慈祥:
“以前是我糊涂,总想着不能让你们在一起丢了老先生的颜面。可是这3年,我一个人待在这宅子里,我算是想明白了。老先生他就算在世、恐怕也不在乎丢脸,而是更加在乎楼先生你和小小姐过得好不好、过得开不开心……以前是我糊涂啊!”
柳妈一边落泪,一边悔恨地拍自己的大腿。
但元书和楼郁霆就那么站着,都没说话也没有其他任何的反应。
元书本就不是个适合煽情的人、一般都很冷静且很难被打动,楼郁霆就更不用赘述了。
于是柳妈就那么哭了一阵,自己用围裙抹了眼泪、慢慢地停了下来。
元书轻抿了抿唇,这才开口:“柳妈,如果您愿意的话,我想带您和坨坨一起搬到铂郡别墅去。至于您的工资,我相信楼郁霆也不会亏待你。”
元书将话说的很明白:接过去,仍旧是聘用关系,不是不计前嫌地接她过去养老。
元书始终认为,该疏远的关系就是要明确地保持疏远,不想再一次出现剪不断理还乱的局面。
柳妈自然是愿意的,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还问元书,是不是现在就等等她、她去收拾东西。
“您去收拾,我到房间里和庭院里转一圈,看看。”
听元书说要转转,柳妈欲言又止,向楼郁霆投去求助的目光。
楼郁霆凝了眼元书的侧脸,对柳妈淡淡道:“您去收拾您自己的。”
柳妈松了口气、旋即却又提了口气、一步三回头地看元书。
元书专心地看着房间里的一件一物、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根本没察觉到柳妈的异常。
楼郁霆抬手捏了捏眉心,从烟盒里空出一根烟含在薄唇间想要提神、想了想后没有点燃,就那么含着,长腿缓步地跟在元书身后。
等元书逛到以前楼映雪的卧室门前的时候,楼郁霆在她身后不急不缓地开腔:“等柳妈跟我们离开以后,我会找专人过来看护这宅子,确保它不会变样或者被毁坏。你可以放心,不要搞得像跟它告别。”
“我只是太久没回来了,想要随便看看而已。”元书转身往楼下走,“我去后院看看,你继续跟着我。”
瞧她吩咐命令人时的模样,跟小时候要他必须某点某分过去接她放学时一模一样。
楼郁霆还是忍不住点燃了香烟,抽了口眯着眼睛吐出烟雾后,这才迈动长腿跟上去。
在元书查看坨坨的狗舍时,楼郁霆问她:“给了我这么大个意外,不准备给我个合适的理由?”
元书立刻就明白了他在说什么,但却先着急地解释了句:“你别以为我主动在柳妈面前拉你的手,你就以为自己被赦免了,我都是为了绵绵。”
“哦?”
元书很认真地跟楼郁霆分析:“虽然这次张嫂烫到绵绵是无心之过,但也同时提醒了我。你我都不像那些有父母可以全盘信任并依仗的人,指望萱萱一个人护绵绵周全也太不切实际了。”
“所以,你想收拢几个值得信任的人在身边。”楼郁霆喂了口烟,被烟草浸染过的嗓音越发地低醇暗哑,“但纵观3年前的事,柳妈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对象。”
“你错了。”元书站起身来,顺便拔了根草戳了戳楼郁霆的脸,“我说了,我是在为绵绵考虑,不是在为我自己,所以我要尽可能地忽略我自己的感受。”
“是,3年前柳妈对我各种看不顺眼还引狼入室。可归根结底,不管是因为偏私还是因为狭隘,她都是为了你。绵绵既然是你的亲生女儿,她就算依然不喜欢我,但她也会为了你而看重我家绵绵的。她这种看护、总比我从外面找来的、那些全然没有感情基础的佣工要强。”
“不担心柳妈被收买,给咱家女儿找后妈,嗯?”楼郁霆问这个,纯粹为了逗她。
“……”尽管知道他是开玩笑,元书抿了抿唇,还是答,“即便是被收买,也会比外面仓促找来的更难,毕竟有一层感情屏障在那儿摆着。即便是最后依旧被收买,她想要伤害的也是我、绝不会动绵绵的。只要绵绵没事,我就没有后顾之忧。”
看她说得一本正经地样子,楼郁霆心口一阵钝痛,将元书抱紧:“你的想法,蠢得不可救药。”
元书仰头看他:“那你就好好对我,别让我犯蠢。”
“这是必然。”楼郁霆垂首在她额上,重吻了吻。
“易容在门外看着呢。”元书轻轻推了推他,“其实最主要的是,柳妈做的菜,是最合我胃口的。这是最大加分项哎。”
楼郁霆笑出声。
元书瞥他:“你笑什么?你不是也最喜欢柳妈做的菜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楼郁霆倾身,捉住她的手将她扯进自己怀里:“也就是说,只是利用,没有原谅?”
“我这个人挺记仇的,要我因为原谅接她过去,在我自己这里都说不通。我人格没那么高大上。”
……
柳妈很快就将东西收拾好了,走之前她还去各个房间转了圈,一一检查门窗和水电气。
元书带着坨坨先行一步,去门外等着,楼郁霆则利用身高帮柳妈做些防范措施。
柳妈站在客厅的玻璃窗内,远远地看了眼站在门外的元书、将窗帘拉上,压低声音叫了在往玄关走的楼郁霆一声。
楼郁霆侧过身。
柳妈从自己刚换过的、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缎面的盒子,献宝似地递到楼郁霆面前。
她以为楼郁霆自己不记得了,笑呵呵地介绍:“楼先生,3年前小小姐离开后,你把这东西扔在了垃圾桶,我收拾的时候看见了,一看盒子里是对戒指、这女戒上的钻石还这么大,我就悄悄给留下来了。现在想来,这应该是你当时想要送给小小姐的吧?”
楼郁霆接过盒子,打开,看着里面那枚仍旧难掩光芒的钻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
柳妈犹豫了下,用更低而忧愁的声音问楼郁霆:“那件事,先生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小小姐?”
楼郁霆没有回答,抬眸看了眼二楼后,转身往外走。
……
自从柳妈住进铂郡别墅以后,日子仿佛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之前的所有纷扰都在柳妈的饭菜香里消失不见了。
这天,元书正陪着绵绵,在庭院的角落里给坨坨布置新的狗屋,白卷在身后大叫了声“元书姐姐”,吓得正蹲在地上的绵绵一个猝不及防、重心不稳、一屁股就跌坐在地上。
看着绵绵茫然的小表情,元书忍住笑,将她提着站起来后才看向白卷:“卷卷,怎么啦?”
白卷奔过来,抱歉地捏了捏绵绵的沾满泥土的小手,一本正经地说:“小萌神,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姐姐真的不是故意的。不过我现在要借你麻麻用用,你能进去跟那个什么萱萱阿姨一起玩儿么?”
绵绵眨了眨眼黑亮的葡萄大眼,看看元书又看看白卷。
白卷硬将自己的脸凑到绵绵跟前,眨了眨比绵绵更大更圆的眼睛,嘻嘻一笑:“我保证,用完麻麻,很快就把她还回来给你噢!可以吗可以吗?小萌神,你快答应姐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