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客厅里,余国公和他的兄弟子侄恭敬的等待司陵沉彦坐上主位入席。司陵沉彦也不推辞,衣袍一撩优雅的坐在椅子上。他们已经习惯他平日冷漠的样子,若是他突然改变态度,反而会惹的他们心中不安!
余国公他们见司陵沉彦坐下,心中的大石稍稍放下,这才一一坐下。平日里司陵沉彦极少参加宴会,就是宫宴,皇上极力邀请他也不愿意去。今日司陵沉彦肯坐下饮宴,已是余家莫大荣耀了!可是坐下去之后,他们才发现更尴尬的事:平日他们聚在一起也较随意,可是司陵沉彦往那一坐,始终没有动筷的意思,如坐针毡的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后余国公硬着头皮起身,恭敬的举起酒杯向司陵沉彦敬酒:“彦世子,老臣敬您一杯!”按理说今日是家宴,司陵沉彦以未来姑爷的身份上门,应该以自己为尊。奈何司陵沉彦的身份太过特殊,这种寻常礼仪用在这根本就不合适撄。
“国公大人不必客气!”司陵沉彦稍稍致意示意余国公坐下。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捏住清润的玉制酒杯的边缘举起,与国公的酒盅遥遥相对之后,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桌上众人见司陵沉彦将余国公的敬酒喝下,纷纷起身想要给他敬酒,却被他给拦下。“大家随意吧!”他并不十分喜好杯中之物,接受余国公的酒,是因为他是朝廷的大员,更是琬凝的父亲。至于其他人,他可没那么多闲工夫放在这些阿谀奉承上面。
司陵沉彦扫了眼花梨木桌上各富意趣的餐盘盛着的精致菜肴,却感觉不知从何入手!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神情淡淡的说着:“国公,今日既是家宴,就不必掬着那些虚礼!琬凝已经是本世子未来的世子妃,理当与我同席。不知国公意下如何!”
隔了一道屏风,余琬凝自然是和余老夫人、几位姨娘她们坐在一起。老夫人闻得彦世子接受了儿子的敬酒,心中的记挂了也少了些,这才吩咐她们开席。忽而一听司陵沉彦这么一说,还未等余国公开口,一众女眷就议论纷纷起来:说七岁男女不同席,不共食,男女授受不亲,如此做有违礼数。
余琬凝安静的淡笑,任由她们议论。她们是她的长辈,她若是应声择则有舌之嫌,更何况她也不能作声。此事由司陵沉彦提起,她本就在风口浪尖上,若是应的好不见得博得赞赏,应得不好,众人的唾沫都足够让她羞愤。
余琬薇朝余琬凝眨了几下灵动的大眼睛,内心却是暗笑不已:这一幕她早就猜到了,彦世子早已习惯和二姐一起用膳,这会突然的分开,肯定觉得不自在。彦世子在宴席上提出,她并不觉得奇怪,不提她反而觉得奇怪偿。
仅隔一道屏风,她们的议论自然落入他的耳中,司陵沉彦却没有恼怒,淡笑的看着余国公,等待他的回答。
余国公环顾了下四周的兄弟子侄,有的轻微摇头,觉得不合规矩,有些小一辈的比较随性,觉得并没有什么。有些碍于司陵沉彦的身份权势,不得不点头。最后余国公好似下了重大决定一般:“琬凝,既然彦世子如此重视与你,你就过来同饮吧!”
余琬凝淡淡应声称是,心中却是一万只羊驼奔过,将司陵沉彦给骂了好几遍。与家中长辈饮宴,本就拘束不已,如同商业应酬一般,哪能吃的痛快畅意。这会更好了,到他们那一桌,余琬凝怕是举著的勇气和机会都没了,只能陪坐一旁干笑。
下人立刻在司陵沉彦的身边加了张椅子,替余琬凝准备了一份餐具。余琬凝心中虽勉强,可还是扯出一抹笑容朝他们一一行礼。
余琬凝一坐下,司陵沉彦蹙起的眉头这才悄然退下,脸上一抹浅笑隐隐的浮现。觉得桌上的膳食立刻变得赏心悦目,好似可口非凡。司陵沉彦举著替余琬凝夹了些平素她喜欢的吃食,放到她面前的碟子上。
余国公和他的兄弟子侄都被司陵沉彦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有些惊异的酒杯中的酒水都不自觉的洒了出来。素日里冷面冷心的彦世子竟然给琬凝布菜,而不是琬凝侍候她用膳?如此的娴熟,似乎早已习惯一般。素日在家他们与自己的妻子相敬如宾,虽偶有互相夹菜的行为,却远没有司陵沉彦如此的耐心与细心,处处透着宠溺。
见余琬凝迟迟不动筷,司陵沉彦好看的眉毛微微挑起,眼眸变得幽深,声音平稳而又温柔。“琬凝,赶紧用膳!否则母妃又要怨责我不够细心,没有将你照顾好!”
司陵沉彦的话刚出口,筷子掉在桌上的有之,酒杯从手中滑脱的有之,更有甚者一口菜噎在喉咙里,咳嗽不已的。彦世子竟然担忧王妃怨责他没有将琬凝照顾好,可见王妃是多么的欢喜琬凝。祁王爷疼宠王妃是出了名,想必在王府他们用膳时也是如此。言传身教,司陵沉彦如此做也不稀奇,可是彦世子竟然在琬凝的面前自称是“我”,而不是“本世子!”如此殊遇,世间怕也无几人能得。
余琬凝瞪了一眼司陵沉彦,暗骂他虚伪,明明是他自己不习惯,偏偏推说到王妃的身上。
余琬凝的这一眼在他们看来是两人浓情蜜意的表现,各自收拾起自己的讶异,互相寒暄举杯,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余琬凝知道与其这样僵持,让大家尴尬。不如放开矜持,同平日和司陵沉彦一起用膳一般,自在的夹起了精致的菜肴送入口中,不时的和司陵沉彦说着他要吃什么。
司陵沉彦见她自在用膳,心中一悦,脸上的表情也柔和起来。
隔着屏风的女眷虽没有亲眼看见,耳朵却是不聋。用膳的动作变得极不自在,脑中心思不一:有些艳羡中带着期盼,有些觉得有悖伦常,有些嗤之以鼻的不屑。
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的余琬薇朝兰姨娘会心一笑,自顾自的吃着菜。林姨娘纵使心有不甘,她却不敢在如此重要的场合撒泼,或者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沉彦,帮我夹块熏鹅,我够不着!”欢欣鼓舞的吃着的余琬凝轻声低语,一时也忘记了顾忌,直接叫起了司陵沉彦的名字。鹅肉和牛肉都是她喜欢,奇异的是司陵沉彦今日什么菜都替她夹了,偏偏避过了这两道菜。
司陵沉彦浅浅的笑了起来,却没有替她夹。迟迟未等来鹅肉,余琬凝将口中的咽下之后,疑惑的望着司陵沉彦。平日里她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他都是依着她的,今日怎么突然不同了。
“不久前在湖边亭你用了鸭梨和栗子糕,若是再用鹅肉和牛肉,会引起身体不适!”司陵沉彦神情变得淡漠,眼神冰冷的扫了余国公一眼。刚坐下之时,他就留意过了。之前在湖边亭时,那些水果点心是没有什么问题,可若是不明就里的人又在饮宴时用了牛肉和鹅肉,定会高烧不退,呕吐不止。
“我……”余琬凝差点脱口而出她没有吃栗子糕和鸭梨。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司陵沉彦是话里有话。厨房采买都是老练之人,知道水果点心是这些,定然不会将牛肉和鹅肉送上桌,否则饭碗丢了事小,谋害主子的罪名可不是他们承担的起的!
司陵沉彦的话刚落,余国公慌忙起身直接跪在了地上,身子有些颤抖:“彦世子,下人无知,险些害了世子与世子妃。臣失察,还望彦世子降罪!”惶恐不安从他的话语里透了出来,只盼究其罪责,不要祸及家人。
乍听之下,司陵沉彦的话语里只是担心余琬凝吃了两种相忌的食物容易引发身体不适,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细细思量之下,司陵沉彦是世子,是皇亲,更是皇上珍而重之的第一人。若是他在国公府里因不识这相忌之事,误食危及性命,只怕余府上下都难逃罪责!
本还在其乐融融饮宴的众人,见到余国公突然跪倒在地,已是不知所措。又听闻如此严重的言语,众人慌忙的离开椅子,纷纷跪倒在地。屏风后的一众女眷心中惶惑的跟着跪倒在地,就连已经年迈的腿脚有些不利索的老夫人也慌忙的跪了下去。
余琬凝一见叔伯兄弟跪倒一片,屏风后的女眷也是如此,自己作为子女理应与他们一起。余琬凝离开椅子,预备同他们一样跪倒同求司陵沉彦谅解。却被一早注意到她动作的司陵沉彦给拉住了。
“你跟着掺和什么?用膳!”话语里虽不悦,可是动作却温柔的将她扶坐在椅子上。
“沉彦,大错并未铸下!左不过是下人混账,与父亲他们无干,你就宽恕他们吧!”余琬凝的手轻柔的覆在司陵沉彦的手背上,温柔的话语里透着一丝祈求!这一地的人,就因为他的一句随口之语,惶惶不安!
司陵沉彦没有立时言语,冰冷的眼眸望着余琬凝那期盼的温柔目光,恢复了些暖色,嘴角扯起一抹无奈:“都起来吧!”
众人如临大赦一般,暗自嘘了口气,却依旧不安的站在一旁。彦世子命他们起身,应当是不会再追究了,只是终没有脱口原谅,他们的心总是无法安定下来。
余琬凝看了眼站立在一旁不敢坐下的众人,暗暗的叹了口气,司陵沉彦的身份还真是让人心惊胆颤。下次这种宴会,他还是不参加的好,不然人家都要担心脖子上的脑袋什么时候会搬家。轻轻扯了下他那绣着繁复花纹的衣袖,朝余国公他们努了努她粉嫩的樱桃小口,示意他宽恕他们。
“想来国公大人不需要本世子替你整顿家事。府中之事,还望国公大人好自为之!都坐下吧!”司陵沉彦神情微敛的说着看似不着边际的话语,实则是训斥他没有管理好府中之事,才会有今日之事发生。
若不是今日心有警惕,琬凝无意中将这些吃食混合的吃了下去,本就身体不佳的她,不死也要半条命,短时间内都要缠绵病榻。
“多谢彦世子!”余国公拾袖,暗暗拭去额角的汗水,他的后背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汗湿一片,现在心神俱回,这才觉察背后一阵凉意。将府里的管家招来,余国公厉声命令:“一定要测彻查此事!”
众人依次坐下,气氛却比之前还要尴尬,举著不是,举杯不是。已经吃的七八分饱的余琬凝也不言语,从餐盘里夹了些菜肴,放进司陵沉彦的碗中。
司陵沉彦见余琬凝主动替他夹菜,原本脸色还有一丝冰冷的他,变得柔和,不紧不慢的将余琬凝放进碗中的菜肴送进口中。
“父亲,你们赶紧用膳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余琬凝端起面前的汤碗替自己和司陵沉彦各添了碗汤的同时,也提醒他们事过境迁,赶紧用膳,免得再惹司陵沉彦不快!
余国公他们只能默默的用着,口里却胃同嚼蜡。看着眼前一脸享受着琬凝替他夹菜的司陵沉彦,和之前冷眼厉声的他,完全就是两个人!
余琬凝替司陵沉彦夹了好一些菜之后,径自端起了汤碗喝着碗里的汤羹。过了好一会,司陵沉彦似乎已经用好,已经心满意足的他唤着余琬凝,声音温柔的让人沉醉:“琬凝,汤!”
“你自己面前有!”余琬凝随口应着,继续喝着碗里汤羹。
司陵沉彦不语,也有没有端起面前的汤羹饮用,只是眼神炙热的盯着她!
桌上的众人也都随着他的目光盯着她,众人环视下余琬凝实在有些受不了。有些气恼的她,素手轻轻一挪移到了司陵沉彦的嘴边。“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惯出他这样的毛病,给他添汤不要,偏偏要喝她碗里的。
司陵沉彦志眉眼舒展的就着琬凝的手将她碗里的汤饮尽。这一幕落在余国公等人眼里,下巴都快惊掉了。饶是司陵沉彦这般刚毅的男子,在琬凝面前竟然温柔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