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阿姨……妈!”窦可可喊了几声,大妈没有反应。他转到大妈前面,仔细看去,原来这个佝偻着身子正在扫地的女人,是他的妈妈。
“妈!”见女子还是没反应,窦可可激动地抱住女人,喊道。
“儿子?”女人惊异的问道。她身形徒然一顿,像是被魔法定住了一般,晦暗的双目渐渐有了神采。
“妈!”
“可儿?”女人扔掉扫帚,一把抱紧窦可可,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哭了起来。
“是我,妈,是我……”
终于,女人停止了哭泣。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女子重复说着,双手在窦可可的脸上摸索着。
“妈,儿子不孝。”女人粗糙的皮肤在窦可可细嫩的脸蛋上摩挲。窦可可接过母亲的双手,看她指尖细密的裂纹和包裹的白布,心中愧疚难以言表。
“走,我们回家。”窦可可的母亲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拉着窦可可说道。
“好,我们回家。”窦可可说道。
在窦可可的坚持下,两人坐出租车回到他们的“新家”。
这里是一片低矮的棚户区,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恶臭,路边的垃圾桶似乎早就塞满了,周围的地面堆满了五颜六色的各种垃圾。
窦可可的母亲紧紧的攥着他的手,让他小心脚下的坑洼。
两人穿过一片廊道,拐进一处院子。院子里还算干净,种了两棵迎客松。
有人坐在院子里乘凉,看到窦可可的母亲拉着窦可可进来,热情的问道:“菲菲妈,今天回来的早啊。这帅小伙是谁呀?”
“我儿子,窦可可!”妈妈很自豪的举着他的手,对几人笑着说道。
“真俊!”
“你们玩着,我先带他回家。”看出儿子的不适,窦可可的母亲拉着窦可可迅速的走到了角落里的一处屋子。
“菲菲!菲菲!开门。”窦可可的母亲用力的敲着门,不一会儿门开了。
一个双马尾,穿着似乎小了一圈的圆领t恤的漂亮女生打开门。
“菲菲,看看,谁回来了?”妈妈问道。她拉着窦可可走进拥挤不堪的小屋。
窦可可打量四周,这是两间平房,大概二三十平的样子,除了狭窄的过道,能落脚的地方都摆满了杂物。窗户那有个简易灶台,电饭煲的盖子在蒸气的作用下嗡嗡的响着。
“菲菲?”窦可可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有些不可思议。他去京城的时候,小姑娘才七八岁的样子。女大十八变,除了标志性的双马尾这么多年没变,其他的地方完全看不出来这是当年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时常挂着鼻涕泡的邋遢小女孩了。
“妈,他是谁?”窦菲菲波澜不惊的说道。她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
“你大哥呀!窦可可!”窦可可母亲说道。
“我有哥哥吗?我怎么不知道?”窦菲菲的表情很平静,她看着窦可可,像看一个陌生人。
“菲菲,是我啊,你忘了小时候谁总用我的衣服擦鼻涕了?”窦可可说道。
“我没有哥哥,妈,我学习去了。”窦菲菲没理窦可可,转身进了里间,把门轻轻的关上了。
“这丫头。”窦可可妈妈看着女儿走进房间,察觉窦可可的难堪,有些责怪道。
“怪我。”窦可可反应过来,他妹妹不是不认识他,是对他有恨。
“吃饭了没?”窦可可的母亲问道。
“没吃呢。”看着母亲希冀的眼神,窦可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说道。
“等着,妈妈给你做饭。”
不一会儿,两菜一汤就准备好了。窦菲菲架不住妈妈的再三催促,只好开门出来吃饭。
妈妈不断的给窦可可夹菜,让他多吃点。还好在芳芳家,窦可可不好意思吃东西,没敞开吃,不然现在就很难受了。
看妈妈开心的样子,窦菲菲不像让妈妈伤心,虽然没把窦可可彻底当做空气,却也没给他好脸色,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窦可可吃着饭才想起来问道:“我爸呢?”
“哎呀,我忘了。”妈妈说着,拍了下脑袋,对窦菲菲说道:“菲菲,去张阿姨家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回来。”
窦菲菲本不情愿,但还是在妈妈催促的眼神中起身开门出去了。
“妈,我爸……他还好吗?”窦可可回想起记忆中那个性格温和甚至有些懦弱的男人,开口问道。
“好,好好的,怎么能不好呢。”妈妈笑着说道。
窦可可强撑着把饭往嘴里扒,实在吃不下了,感觉肚子很胀。他打了个嗝,突然有些犯恶心。他不好意思的说道:“妈,别给我夹菜了,我吃不下。”
“多吃点,你这孩子从小就不好好吃饭。”妈妈温暖的目光看过来,窦可可虽然心中难受,还是强压着不适,又扒了一口饭。
终于,强吞一块菜叶下肚,他的身体产生了反应,剧烈的呕吐起来。
“可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呀!”妈妈看着窦可可痛苦的样子,赶紧拍着窦可可的背。
“水!”窦可可吐了出来,感觉好了些,起身要找水。
“你等着,妈去给你拿。”妈妈舀了一瓢水,递给窦可可。
喝完水,窦可可的母亲扶着他坐下。
“你说说你,吃不下就少吃点,妈妈又不押着你吃。”窦可可的母亲满眼心疼,说出来的话却带些抱怨。
“没事,妈。”窦可可又喝了一口水,水刚进入食道,突然恶心的感觉再次袭来,没等他转过头,实在忍不住,又稀里哗啦吐起来。
窦可可吐得天昏地暗,胃部一阵痉挛,头晕目眩,摔倒在地上。
……
最近像是瘟神附体,肖得鹿的心情不好,把情发泄到工作中,反倒干得风生水起。
最近杜鹃一直没找他,他乐得清闲,天天跟着王艳到处跑。肖得鹿很佩服这个把电子管厂几百人生计的沉重责任挑在肩上的女人。电子管厂的效益不好,王艳一直在寻求出路。为了厂子的运转,王艳把房子卖了,跟家人的关系也弄得很紧张。
肖得鹿这次从香港回来后,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觉得自己曾经放弃一切追求的东西,好像也没有太多意义。
理想音像店因为各种原因分崩离析,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肖得鹿知道窦可可的心思,窦可可想要闯出一番名堂,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想挣钱,想要衣锦还乡。其他几人也不说了,叶凡为了钱放禁片的事情才刚刚结束。如果他肖得鹿没那么执拗,稍微向老爷子低下头,现在他面对的困局哪里算什么风浪。
肖得鹿在门口等着,王艳一个人进了领导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她的衣衫稍微有些凌乱,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王艳拜会了一位领导。
肖得鹿提醒王艳把衬衫的领子拉出来,王艳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看着一脸无辜的肖得鹿,觉得是自己不对,低声说道:“我们走。”
肖得鹿开着车,王艳坐在副驾驶上,一脸心事。
王艳的年纪不算大,但因为整日奔波劳累,看起来稍微有些老相,皱眉的时候,皱纹凸显,越发憔悴。肖得鹿看着这个本该在家相夫教子、过得开心愉快的女人,心中闪过一丝心疼。
“艳姐,谈得怎么样?”肖得鹿开着车,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今天两人来找这位领导的事情,肖得鹿略有耳闻。
市里打算在城东郊新建工业区,王艳看中了其中一个地块。政府的意思很明确,以产值税收亩产论英雄,凡是能以最小面积提供最大的经济贡献的项目,优先考虑。
京城电子管厂的实力在国内算是不错的,但面对Rb、韩国公司的竞争,力有未逮。尤其是在电子管厂不可能大批裁员的情况下,工厂需要承担的人工成本太高,竞争力显然不如轻装上阵的外国资本。
政府因为综合考量想要选择外企。外企给的条件也很好,如果政府同意,可以在现在协议的基础上,提高一些对企业要求的标准,获得更大汇报。同时,外企宣称他们的工厂能吸纳更多本地人就业。
电子管厂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居民区太近,已经多次因为白天生产的噪音遭到投诉。王艳一方面要招架外企的竞争压力,一方面还要面对周边群众的反对,心力交瘁。
政府打算在城郊出让的这块很适合电子管厂的土地,恰好击中了王艳的软肋。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到处奔走,为了说动地方领导同意电子管厂搬迁的事情,费了很多功夫。
不过目前看起来,情况不太理想。
今天两人前来拜会的人就是负责那片区域招商工作的杨副区长。
“你这是去哪?”王艳没有回答肖得鹿的问题,反而问道。
“回厂里呀。”肖得鹿说道。
“找个喝酒的地方。”王艳抚着太阳穴,声音透着疲惫。
“要接待谁吗?”肖得鹿不解的问道。
“就我们俩。”王艳解释了一句。
“好,去不去鹃姐那?”肖得鹿也不废话,问道。
“换个地方,我今天不想见她。”王艳说道。
肖得鹿想了想,最终拉着王艳来到一处院子里,停好车。
“这是哪?”王艳跟着肖得鹿穿过狭窄的巷道,来到理想音像店门前。
“请进。”肖得鹿摇晃着门上的铝片,费劲的打开卷帘门。
卷帘门因为上次的事情坏了,还没修,只能开到一半。肖得鹿有些不好意思,当先弯腰钻进去。
工商所的人给了肖得鹿停业整顿3个月的处罚,加上叶凡也没时间过来,最近很久没人来过这里了。房间里有些闷,肖得鹿,开了窗,打开后门,又把风扇找来,这才好些。
“这是你的店?”王艳弓着腰钻进来,好奇的问道。
“算是吧。”肖得鹿找来毛巾把椅子擦干净,让王艳坐下。
虽然肖得鹿和叶凡前不久才打扫过,一切看起来似乎还是有些凌乱。
“这是我和几个朋友开的,前段时间被突击检查,现在停业整顿。”肖得鹿说着,走进仓库。
“喝点什么?啤酒?白酒?洋酒?红酒?”肖得鹿的声音从仓库里传来,有些回音。
“我来看看。”王艳走进仓库,里面稍显杂乱,空气中却已经没什么异味了。
“我们能坐这里么?”王艳踢到一个纸凳,凳子咕噜咕噜的滚到肖得鹿脚下。王艳饶有兴趣的追上纸凳。
“都行,随你,你是老板。”肖得鹿笑着说道。
“在这里,你是老板。”王艳把凳子拿起来,擦了擦觉得做工挺好的,瓷实。
“那就在这吧。艳姐,你先坐,我去前面把桌子搬过来。”肖得鹿说道。看王艳不嫌弃仓库脏乱,他往前店去了。
王艳看了看旁边架子上的零食和啤酒饮料,自顾自的开了罐啤酒。前方的电视机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走到dVd机旁捣鼓起来。
肖得鹿搬着桌子过来的时候,王艳刚好把开关打开。
“やめ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