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山三年收一次徒弟,六年驱逐一批弟子。
他们这一批的师兄弟以颐灏为长,个个都唤他大师兄,这个称呼他已经听了两年,却从没有一个称呼如此刻这般触动他的心弦,一遍一遍地在心底回荡,始终停不下来。
他蹙着眉看她,扯了根藤蔓,滑入窄窄的坑洞中。
眼前越来越清晰了,才发现她的左手心都是血,左边的脚腕处更是一大块鲜血淋漓的皮肉,她的人还笑眯眯的,毫不害羞地仰头问:“大师兄,你特地来找我的么?”
他落在地上,看到猎人用以捕猎的夹子被掰开丢在了一边,锋利的铁夹子上也是血。
正值春末,什么猛兽毒物都已活了,他还在铁夹子旁看到一条被石头砸在七寸上的青色毒蛇。
她的胆子大得出乎他的意料,却也让他的心里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他蹲下身,撕碎了衣衫的一角将她的脚腕扎紧,随后一言不发地将她抱起,跃上洞口,一步一步往树林外走。
被他抱着,她起初有些害羞,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还时不时拿眼瞟他,后来见他扳着脸不高兴,又从怀里掏出个毛茸茸的东西来,小心翼翼地摊开手道:“大师兄,送给你好不好?”
他低头去瞧……
一只小白兔,缩着两耳窝在她的手心里。
“以后,不准再来这片林子。”他没说要不要这只兔子,也没说喜不喜欢,而是严肃地命令道。
兔子听见他的声音,使劲地扒开她的手想往外蹦。
女孩没抓住,兔崽子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诶,兔子!”女孩巴拉着要跳下他的怀抱去追。
颐灏一把拉住她的手,语气淡淡道:“你现在这样还想要去追什么兔子,胡来!”
女孩点点头,没有得到回复,心里有点失望,不知是因为兔子跑了,还是因为颐灏的不领情。
她垂下脑袋,轻声道:“昨晚我以为我要死了……”
他神色微黯。
“但我总觉得第一个找到我的人……不会是大师兄……”
她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却十分笃定,夹着不可掩饰的失落和沮丧。
“已经找到了你。”他还在往前走,脱口而出,怕她听不懂,他又补充:“你猜错了。”
她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点头:“嗯。”
被困了一个晚上,大约折腾够了,她不复往日的聒噪,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安静地靠在他怀里。
他白色的衣摆沾了了她身上的湿泥,但他暂时还不想把她放下来。
鞋踩在杂乱的草丛中,走起来颇为沉重,周遭沉静了一会儿,他突兀地开口问:“疼么?”
怎么可能不疼?夹子上流了许多血,却未听她呻吟半句。
她仰起脖子看他,咬着唇好半天才答:“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他拧眉,低头对上她清澈的眼。
她轻轻地笑开了,像是初绽的梨花:“要是赫在,肯定疼,大师兄在,我不知道疼不疼……”
他无法理解她的逻辑,眉头拧得更深,抬脚上山,没有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