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金老爷的邀请,李兴垣还在想该怎么回答。
而萧恒却先说道:“我们要走。”
金老爷听了萧恒直率的拒绝,立刻转脸瞪了一眼萧恒,随即又收起瞬间显现的狰狞表情,笑着说道:“山中的汉子,性子果然直爽!不知为何要走?又要去往何方?”
李兴垣被萧恒这句话弄的有点慌张,他才想起一直生活在山林之中的萧恒,压根不会懂什么叫委婉,便快速思索着急忙接过话茬道:“呃……是我阿耶要我前往沧州寻亲,我与表弟定是要走的,归来再考虑不迟。这萧兄嘛……”
李兴垣此刻犹豫了起来:我不说,萧兄尚不能多言;我说,又不知他下步到底是如何打算……
“我随他去。”萧恒又说道。
“是,我们不久便能归来,不急于此事,在此还要先多谢金老爷啦!”
李兴垣说着,端起了酒杯向着萧恒示意了一下。
萧恒也跟着端起了酒杯,三人一饮而尽。
“兴垣,听小女讲,你不止机智过人,功夫也甚是了得,不知家中所请的是何方武师?”金老爷问道。
“呃……这……不瞒金老爷,我家小门小户,也请不起武师,我这身功夫乃是因年幼时贪玩,误入深山,偶遇一道人所教。所谓‘功夫了得’,那是金小姐过誉了。”李兴垣谦虚道。
金老爷一听,对李兴垣更加感兴趣了,问道:“不知可否演示一番,老朽也好开开眼界。”
“就怕金老爷见笑。”李兴垣看了看周围,说道,“此处也无法施展。”
三人便来到了楼下。
李兴垣便在院中打了一套拳法,期间,金老爷与萧恒均是连连喝彩,但并不知二人是否真的看出了拳法中的奥妙。
“好拳法!好步法!”金老爷拍着手说道。
“谬赞谬赞!”李兴垣说着,看到一旁的萧恒,又说道,“萧兄,你也来展示一番如何?”
萧恒一听,便起了孩童般的不服输的脾气,眼睛一亮说道:“弓来!”
金老爷便安排人去取了萧恒的弓。
萧恒向着东侧一指说道:“五十步……苹果。”
金老爷又命小厮依着萧恒所言,在东侧五十步外,已接近东间厅的地方,设了一个高花盆架,架上摆了个苹果。
萧恒又往西侧退了五十余步。
金老爷与李兴垣见自己在其射程内,便回了二楼观看。
萧恒在周围找了一片碎石,在地上敲得更碎,捡起其中一块较为圆润的,右手二指夹住,搭在弓弦中间的那块小皮圆片上。
接着,萧恒将弓拉满,右手拉着弓弦几乎贴在了右脸上,单瞪虎目,瞄向百步外的苹果。
萧恒一直在微微调整角度,而后又稍稍的松了一点点弓弦。
这一切细微的变化,远在二楼的金老爷与李兴垣自是全然看不出来。
“嘣!”的一声,弦平石发,楼上二人快速看向苹果一侧,只见苹果被击中落地,但并没有飞的太远。
此时一名小厮跑过去,捡起了苹果,而后高举着向着二楼的金老爷喊道:“阿郎!中了!”
“嗯!好!苹果就赏你了!萧英雄果然好射术!”金老爷表面在喝彩,内心却觉得准头虽有,但力道明显不足。
“哎呦!”楼下那捡苹果的小厮忽然叫痛道,“这苹果里怎么有块石头啊?哎呦……”
金老爷与李兴垣起初没在意,接着转念一想,心中对萧恒肃然起敬:不但准确,这力道也能控制的如此恰到好处,差点低估了他啊!难怪他投壶时,是那般地准确!
萧恒回到二楼时,天色已然暗沉。
金老爷命下人来掌了灯,三人继续吃酒聊天。
萧恒似是也有些融入,也能时不时插上一句话,引得三人一阵发笑。
金老爷还特意让李兴垣少喝酒,但却一直向着萧恒进攻。
然而,金老爷见萧恒喝了快两壶酒了,仍不显醉形,便放弃了继续灌酒,因为,他自己也快撑不住了。
最终,金老爷在管家的搀扶下回了主院,而萧恒扶着李兴垣回了西厢院落。
萧恒扶着李兴垣进了院,却见主屋门口站着一个美女,只见她身上穿着浅绯色齐胸宽袖襦裙,裙摆由上至下是深蓝渐变为浅蓝,浅蓝底的腰带上花纹艳丽,头上梳着从髻,环钗相配下,更突显出了面庞的精致,明眸皓齿,一抹红唇娇艳欲滴。
那美女走上前,开口道:“阿兄回来了,莫不是又喝了甚多?”
“你是……小薇?!”
李兴垣见眼前的美女居然是独孤薇,便呆呆的愣在了那里,嘴都合不拢,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酒意也瞬间没了一半,就一直盯着独孤薇看。
独孤薇见李兴垣如此惊讶的看着自己,有些不太自在,红着脸说道:“阿兄没事就好。”
夜色已深,独孤薇的红脸自是没被二人见到。
萧恒也是有着一瞬的诧异,见李兴垣扶自己的力道忽然轻了些许,便说道:“松手了?”
李兴垣答应了一声,没再扶萧恒,还带着些许酒气,依然愣愣的看着独孤薇,想要说些什么,但只是发出了“呃”“呃”的声音。
萧恒见状,上前向独孤薇一抱拳,便要往北耳房方向去。
独孤薇见萧恒忽然往北耳房走,急忙回身拦住,说道:“阿兄还要劳烦萧兄照料。”
接着独孤薇回身入了北耳房,插上了门。
李兴垣一直立在那里,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又看向射来满眼不解目光的萧恒,回想起方才的画面,又看了一眼北耳房的房门,稍一沉吟,便向着主屋而去。
萧恒回屋便睡了。
而李兴垣、独孤薇二人却都是辗转反侧,几近四更方才睡着。
转天一早,金灵带着一众下人,携了够摆满一桌子的各色小吃,来与三人共享早膳。
席间,金灵依然是话语的主角,而萧恒与独孤薇一如既往的少言寡语。
李兴垣也不知怎的,面对着女装的独孤薇,似是不怎么会说话了,经常说错,逗得金灵哈哈大笑。
金灵一边说着,还时不时的似是坏笑般看向独孤薇。
“今日午时,阿耶依然要请二位郎君去那琉璃亭中吃酒。我便与独孤妹子去逛逛集市……”金灵说着又转向独孤薇说道,“再给你定做一些更好看的衣服带着。”
“金姐姐,真的不用了,行走江湖,带不得那许多东西呐。”独孤薇赶忙解释着。
“那便给你挑一件最好看的,不过,妹妹如此标致,穿什么都好看!”金灵毫不掩饰地说道。
独孤薇面颊绯红的低下了头,像极了一朵醉了的芍药花。
用过早膳后,金灵便带着独孤薇,后跟了几名家丁,去了集市。
李兴垣则又宽了衣带,窝在房中打坐,修习内功。
萧恒见李兴垣专注练功,便也在院中找了一块大石,来回翻动着,似是在锻炼膂力。
直至午膳时,二人应邀去往了琉璃亭。
金老爷、李兴垣、萧恒三人在琉璃亭中又是一番闲谈。
席间,金老爷也不知为何,偏要李兴垣与萧恒二人各自去往平台上走一遭,回来评一评院中景色如何。
二人去转了一圈后,回来简单说了,便又继续饮酒。
午膳过后,李兴垣与萧恒二人辞别了金老爷,回了西厢院内继续各自练功。
而金老爷却没直接回主院,而是去往了正厅。
“管家!把他带过来吧!”金老爷往主座上一座,立即吩咐道。
“喏!”
管家应了一声,下去了。
不一会儿,管家带着几人,将之前拉着金灵去往雄武关的那个马车夫押了进来。
那马车夫本就不太壮实,此刻已是骨瘦如柴:身上衣物破烂不堪,有的衣服破口之处可见红色淤痕,有的伤痕则已经化了脓,整个人惨不忍睹。
“不是叫你好生招待吗?怎弄的如此狼狈?抓紧喂点米粥!”金老爷假惺惺地厉声吼了管家。
“喏……办事不利,小人该罚。”
管家说罢,便安排人拿来早已备好的米粥,喂给了那马车夫。
那马车夫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迅速地把米粥喝了个精光,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可好些了?”金老爷假装关切地问道。
“谢……谢!金老爷!”马车夫颤抖着说道。
“嗯……我来问你……方才亭中那身形高大之人,你是否见过?”金老爷和气地问道。
“小人……仔细看了……那人面目……虽未见过……但……这身形……却像极了……劫我马车……的那个野人……那野人便有……如此高大。”那马车夫气喘吁吁地说道。
“当真如此?”金老爷缓缓问道。
“千真万确……金老爷……您就饶了我……放我走吧!”马车夫哀求道。
“好!带他下去吧!”
金老爷向着管家使了个眼色,那管家便把马车夫带了下去。
而后,金老爷独自在正厅中思忖良久,方才回了主院。
独孤薇与金灵直到未时方才归来,而后,独孤薇拗不过金灵,又无奈的随着去了妆房。
萧恒与李兴垣一直在院中练功,各出了一身透汗。
李兴垣叫人备了热水,二人痛快地沐浴一番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萧兄,既然那金老爷好意相留,你就没想过真的留在这里吗?”李兴垣问道。
萧恒先是带着满脸陌生感地扫视了一圈屋内华丽的家具陈设,向着李兴垣摇了摇头。
“可金小姐那边……?”李兴垣直截了当地问道。
萧恒在院中练臂力时,其实就一直在想如何与金灵开口,此时李兴垣问起,顿时一片愁云笼上心头。
李兴垣见萧恒没说话,又忽然满面愁容,方才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急忙岔开话题道:“呃……萧兄,我在屋内练功时,听得你在院中呼哈连连,是在作甚?”
萧恒似是没听到李兴垣的问话,依然沉浸在刚才的问题之中。
此举弄得李兴垣有些尴尬,见萧恒还在愣神,便自己观察起屋内的陈设。
过不多时,金灵的贴身丫鬟莲儿推开了房门,金灵与独孤薇一前一后的进来。
独孤薇穿着打扮较昨日更加令人赏心悦目,但表情中透着一种无奈,而且行走起来仍是爽利痛快,丝毫没有小女儿般的扭扭捏捏,与这身妆扮不甚相称。
“唉!独孤妹子呀,我是教不会你了……”向着独孤薇摇了摇头,金灵又转向坐在圆桌旁的二人问道,“萧兄、兴垣,你们聊什么呢?”
李兴垣见二人进来后,又看向了萧恒,却发现萧恒一改满脸愁容,微笑着看向金灵。
李兴垣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见独孤薇走过来,径自坐到自己身旁,小声问道:“小薇,这两日玩的可开心?”
独孤薇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来正要喝。
此刻,忽然听李兴垣问到,独孤薇先是看向李兴垣,而后又扫了一眼正在深情对视的金灵与萧恒,向着李兴垣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微微的摇了摇头,接着将茶水一饮而尽,舒了一口气。
李兴垣见独孤薇此状,也看了一眼金灵与萧恒,又看到莲儿还在门口,便急忙拉起独孤薇向着门口走去,冲着莲儿说道:“莲儿姑娘,不如你带我们去逛逛其他的院落如何?”
金灵听到此忽然一激灵,连忙说道:“莲儿,你就去吧!我这里还要与萧兄探讨些事情。”
莲儿应了一声,便带着李兴垣与独孤薇出去了。
金灵与萧恒情到浓时,便在这屋中番手为云,覆手为雨。
然而,此刻的二人并不知道,怨恨之种就此种下,在遥远的将来,是何等错乱繁复的爱恨情仇在等待着他们,最终,将两人推向无尽的深渊之中。
李兴垣与独孤薇假意参观景色,小声商量着晚间如何向金老爷索要赏金并且请辞之事。
申时过半,金老爷与夫人、金灵、萧恒、李兴垣、独孤薇齐聚金流逸正厅二楼。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