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
醒转后昭璃急唤,却被红炎急忙捂嘴。
他们还在座狼上,群狼奔腾。看不见夕阳,但已几近傍晚。
苏明的座狼供昭璃和红炎骑乘。二人虽然还是被绑着,但是那个绳却是系的很松了。
苏明和同伴合乘一匹,与红炎他们并驾齐驱。
狼虽疾行,但脚下很稳。至少,红炎他们乘坐的这匹,非常稳健。
上面驮着个恶鬼,狼的心理压力巨大。
昭璃耳后,一个邪魅的声音轻轻厮磨:“小昭儿,我们晚上吃狗肉,好不好?”
“狗肉?”
微弱的声音随即就被呜咽声打断了。
昭璃正寻思哪里来的狗,就听座下狼儿悲鸣,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嗷呜嗷呜哀怨个不停。
看来,动物太有灵性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一只夹着尾巴,个颠个颠悲鸣不断的狼,还能跑得这么稳健,让座上之人几乎感觉不到不适,就这么宰了还挺可惜。红炎嘴角爬上一抹邪魅的笑。干脆,就把它舌头揪出来,当下酒菜好了。
谁让它如此放肆,舔了它不该舔的人。
他的女人,谁也不能碰!畜生也不行!
座上人交谈,座狼与座狼也在底鸣交谈着。另外三匹狼,此时用只有它们才懂得眼神看着这个即将挨宰的同伴,好像在说着“阿门”一样,低声哀嚎着。
苏明的身份是秘密。表面上,他二人还是要被关在大牢里。
不过,牢房也是分等级的。相对的,他们与其他犯人相比,住的还比较舒适。其他暗部对这样的安排也没有什么异议。
“狗肉,别忘了。”
在关上牢门的那一刻,身后的红炎突然说。于是苏明再次叹了一口气,他看了看不明所以的昭璃,摇了摇头。昭璃尚不知晓红炎大人是伪装成人类,苏明不便直呼神明的称谓。太过亲近,也会让昭璃,还有其他暗部起疑。
苏明只好用眼神说:“您就饶了它吧,红炎大人。”他听见牢里的红炎一声冷哼。
临走前,苏明嘱咐道:“昭璃,稍后我会派人送些药给你。不过你要记着,除了我送的药,其他的药都不可以吃。奴隶并非终日都关在牢房里的,为了训练他们的野性,可以在竞技场上有更好的表现,会在白天放奴隶们出去劳作,或是搏斗。你记住,千万不要让其他男人接近你,更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
“啊?为什么?”
苏明盯她盯了足足五秒,然后说道:“因为女人,在这里更没人权。明白吗?”见她朝自己眨眨眼,苏明索性也将话挑明了,“女人通常都是用来增加奴隶的工具。你明白了吗?”
昭璃懂了,她点头点头。
“怕的话,现在逃还来得及。”
“啪!”红炎在一旁合掌。原来还有这一招,到底是从小就看着她的苏明啊,知道用什么话最奏效。
两个男人注视着,昭璃明显动摇的脸。就等着她说带她逃走的话。
“别小看我,我才不怕。真有个万一我可以驱使红炎大人的力量。蓝葵大人说,这份力量就连夏族都对付不了,何况这些臭男人?好不容易潜进来,没救出青枫前,我绝对不走。”昭璃叉腰。
红炎挑眉。到时候封了你的力量,看你怕不怕。
苏明哀叹口气。看着他的主子,眼神交流:“您当初传授给她力量绝对是个错误。”
苏明不知道,真正传授昭璃力量的人,实则是蓝葵。不过,要使用这份力量,需得到红炎的同意就是了。就这点来说,和红炎本人亲授,也没什么区别了。
红炎瞪回去:“我乐意。”
苏明扶额,“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些。我过些时间再来看你们。”摇着头,无奈地走了。
主子既然都不担心了,他这个当下属的跟着瞎着什么急。反正,该提示的已经提示过了,就算昭璃神经再怎么大条,相信红炎大人也会警觉的。
黄珀殿一隅。
花费了漫长岁月,挖掘成的人工洞穴。
在会让距离感失常般巨大的洞穴内壁中——有无数好像被刺穿般的横洞,这些横洞形成甬道,连接着各种用途的房间。
在其中一处房间内。
意识中感到寒冷。
意识中无法动弹。
然而——对遍布身体的寒意,没有起鸡皮疙瘩。对于束缚感,也没有焦躁不安。就连思维也已停滞。
唯有……识别尚且存在。
思维被冰封着静止不动。
所以思维不会、也无法巡弋到其他事上。譬如自己身处的立场、事情的起源、今后等待自己的未来之类——动脑子去思考这些的意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出现。既不会对空腹觉得难忍,也不会有想要如厕的感觉。
这就是如今青枫的状态。
他现在,正被囚禁于巨大的冰柱之中。时间仿佛也被就这样隔离掉了。
就像是冷库里被冻住的鱼——连眨眼也无法办到。
不过,这并非完全的时间停滞。如果是完全停止的时间,那么也无法用这双眼识别进出房间的那些人。
所以青枫透过封存自己的透明“容器”,可以朦胧地看见人影。
在他睁开的大大的,澄澈的宛如大海一样平静的目光,识别着站在冰柱前方的神明。
在位置上——并且在其他意义上,这房间都可以算是最深处的位置。
房间灰暗且狭小。
青枫被囚于这个房间的中央,也是整座黄珀殿的中心位置。
从刚才开始,黄珀就在那里默默伫立着——如同磐石般屹立不动。他始终用静谧的视线打量着冰封着的共生。仅仅是他的存在感,就仿佛有某种能够压制他人的东西。
端正的五官,如同丝绢般的亮丽黑发,薄薄的唇瓣勾起的一抹笑容十分甜美。不过,只有那些深怀警戒之人,才能察觉到在那份甜美之下所隐藏的毒素吧。
“满意了吗?”
空无他人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清朗醇厚,却又带着无限疲惫的空旷声音。
说话的人正是被冰封的青枫。严格来讲,声音并不是从他口中发出,而是通过生灵,将“声音”这种意念传输到空中。
因为黄珀本人拒绝接受任何意念,青枫只能花费更大的力气来这么做。就好像扬声器一样,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着他的“声音”。
黄珀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那种感觉,就好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一样,欣喜而张狂的表情。
黄珀用非常认真的眼神注视着面前的杂种,在那清澈的声音完全消失之前,黄珀开口道:“这种状态下还能保留意识啊……蓝葵的治愈再生法术么?区区杂种,竟然也敢这么嚣张。”
但是,语气却全然没有愤怒的意思。黄珀一直都在低估人类的可能性。所以,当他从顾辛,还有青枫的身上发现一次又一次他认为本不可能在人类身上发生的“奇迹”时,才会表现出如此惊讶吧。
“将神力借于你这样的杂种。那小姑娘的脑袋是不是也坏掉了啊?”
就在他抱怨的同时,清澈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么,可以请您解除蓝葵的座敷结界吗?”
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无效后,青枫意识到,只有满足这位黄珀大神的病态心理,才有可能说服他前往西枫,协力破除囚禁蓝葵的座敷结界。
所以青枫才会自愿被缚,并乖乖被冰封,供他赏乐。
“要我救她?居然被区区杂种困在那种东西里,神明的脸都给她丢尽了。”黄珀高傲地抬起头,注视着冰中的青枫。
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耗尽了气力,回响在空间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就好像信号受到干扰一样,出现了杂音。
但是,还是可以依稀辨别出青枫想要表达的意思。
“……愚弄我……无所谓……蓝葵若有差池……崩溃的是整个世界……”
虽然是露骨的台词——但不可思议的是,从青枫口中说出来却不觉得有什么做作。黄珀也并没有露出特别不高兴的表情。
随后——
“世界?”像是听到了这世间最大的玩笑话,嗤之以鼻哼出这个词后,黄珀大笑了起来。
“……尽管蓝葵神力不如你们……但是,她比谁都爱着这个世界……”
“哈!神明消逝天道就会崩毁——你们真的这么认为么?”黄珀微微露出有些嘲讽的笑容。冰中的杂种无法做出任何表情,但是从紧绷的空气中,却可以感受到他心中巨大的震撼带来的动摇。黄珀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所以说,你们人类还真是些蠢货。”黄珀敲了敲自己的脑部,“动动脑子好好想想吧,少了神明这个世界就会不复存在——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吗?想想看,你们西枫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在初代神明消逝后,有过那么一段历史吧!无神的国度确实度过了一段充满纷争的时期,但是,有撼动这个世界本体么?”
“作为奖励便告诉你吧,杂种。即便四神都不存在了,天道也不会崩毁,崩毁的,只是凡人的世界。不,或许用信仰这个词更为准确。再或者,依赖……?”
黄珀对于人类对神明保持的态度与看法不是十分理解。不过,青枫却在一瞬间,通透了。
大彻大悟。
四神同在才可以维系天道平衡,灌输给人类这种理念的,是谁呢?
正是这些降世的神明。
以理之力,制定人类世界的法则,并成为了他们的统治者。
本来,弱小的种族会崇拜、依赖强大的种族,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一件事。但是,盲目的崇拜和过分的依赖,则会招致自身的灭亡——即便肉身不死,作为核心的精神也已经死了。
太古时期,作为弱小种族的人类,就过于依赖强大的神族——能为人类实现许许多多的事情的神族。
神明们以他们强大的“理”,从而完全解决了人类的物质需求,同时它也可以通过类似梦境一样的手段,实现人类精神方面的需求。正因为这看似取之不尽的恩赐,才让凡人们变得越来越贪婪和不思进取,只懂得过分的依赖和索取。
仙界大战后,赖以生存的神明不在了,茫然的凡人们陷入了恐慌。
可是。
如果,当时的人类们能再坚强些,如果能够度过这段黑暗的日子,并以自身的力量去开拓一个新的道路的话,结局是不是又会有所不同?
空气中,已经有了如丧家犬般的落败感。黄珀能感觉得到。
无趣。无趣得很。
本以为会恼羞成怒,像个狂犬一样狂吠不已呢。竟然如此安静……还是说,受打击太大,已经无法发声了?
所以说,人类这种生物,还真是无趣啊。好在,找到了新的乐子。
红炎,我看你还能藏身到何时!
不再理会冰中的丧家犬,黄珀用瞬息术返回了自己的寝殿。
黄珀走后,房间里再次回响起青枫苦笑的声音。
“原来,熙月的目的是这样的么……而大哥你,也是因此才助他一臂之力的么……”
到底,选择哪条路,对人类来说,才是最正确的?
想起少女娇小而慈爱的身影,青枫的心中仿佛有条毒蛇,在撕咬啃噬着他的心。
“蓝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