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间的对话，向来不需要多做解释，就可以从简单的语言中听出很多东西。
顾言痕倏然抬头看向秦夜。
苏二和秦夜不是亲兄妹，他是知道的，所以……
面对顾言痕的注视，秦夜没再多说，只是突然笑了一下，然后意味不明的笑容，一点点变得痞气，一如往常。
该说的都说了，秦夜不是闲人，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便起身离开。
才走出几步，就听顾言痕略微沙哑的声音。
“谢谢，我不会抛下她的，无论何时。”
秦夜脚步微顿，没有回头但是顾言痕能听见他的声音。
他说：
“让她幸福。”
“会的。”
当耳边再度响起脚步声，并且声音渐行渐远的时候，顾言痕偏过头，视线落在了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就坐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言痕才终于动了动，却不是离开，而是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顾哥？”
“嗯。”
顾言痕顿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间的不聚焦，当然，这个时间很短暂，就听他继续道：
“阿陌，有时间吗？我们……聊聊吧。”
顾言痕的前两个字刚出来的时候，谷陌就有一点恍惚。
他和顾言痕之间是兄弟，当两人向来都是彼此互怼的多，不是什么大事或者很重要的事，顾言痕从来不会叫他阿陌。
就凭这个称呼，谷陌就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力。
谷陌叹了一口气，“顾哥，你先告诉我，这次是什么事？我这小饭馆儿，要闭多久？”
他真的就是欠顾言痕的。
可怜了他立志当厨神的雄心壮志啊。
顾言痕也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好像谷陌的知味一直关关停停，都是因为的他。
哪怕关系再好的人，也早都该发飙了，真是难为这小子到现在都没跟他翻脸。
顾言痕伸手按了按眉心，诚恳道歉：
“对不起，阿陌。”
谷陌一愣，显然没想到顾言痕会跟他说这个。
一旁有助理将今天的新菜单递到他跟前，谷陌都没接，径自往外走。
“知味歇业，下次开业时间……不定。”
留下助理原地懵逼。
啊？！又来？？
当然，助理的反应自然是没人管的，谷陌边走边再次开口：
“地址。”
以顾言痕的耳朵，方才谷陌的话，他自然是听到了，说不出心底的感觉，但大抵，是终于意识到，自己从来都没有孤军奋战过。
心下很是抱歉，但是现在，除了谷陌，再没有人能帮得了他。
顾言痕一边盘算以后该怎么补偿谷陌才好，一边报了地址。
谷陌一路飞驰，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顾言痕跟前。
顾言痕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动，看到谷陌那一刻，破天荒地对谷陌笑了笑。
谷陌心中不详的预感更甚。
“顾哥，出什么事了？”
顾言痕按了按太阳穴，没说话，只是示意谷陌先坐。
谷陌蹙紧眉峰一头雾水。
他等了好一会儿，却发现顾言痕似乎都没有开口的架势，刚准备再问，就听到了他家顾哥鲜少的，带有迟疑的声音。
“她……不记得我了。”
能让顾言痕苦恼的人，这个“她”是谁，不言自明。
谷陌惊得险些跳起来，失声反问：“什么？！”
这什么鬼？现场表演言情偶像剧的经典失忆桥吗？
我靠不会这么狗血吧？
当然，这个念头仅仅只是划过一瞬，谷陌虽然擅长下厨，但脑子也不笨。
如果苏岩真的是失忆，顾言痕要找的人应该是丁晓佐，而不是他谷陌。
所以事情，一定出现了相当诡异的变故。
谷陌缓了缓神色，等着顾言痕的下文。
顾言痕眉宇间还是那种散不去的迟疑，他一手撑着额角，一手轻轻敲打桌面，视线的落点，不知归处。
“也不是说忘记，她还能知道我是谁，只是不记得我和她之前的点点滴滴，甚至……把我当做了敌人。”
“不仅如此，她甚至……不记得你的存在，他的哥哥说，他在很多事情上，记忆都出现了偏差，但是，她确实是她无疑。”
后一句话，就是要谷陌完全摒弃苏岩被人掉包的可能。
同时，也是在告诉他，苏岩记忆出问题只是在某些方面而已，并不是全然出现问题。
在某些场合下，你甚至完全感觉不到他变了。
谷陌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此前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复杂的局面。
他抬眸看向顾言痕：
“所以你找我来是？”
顾言痕的食指还在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桌面，静默了一会儿，才问道：
“我想知道，在心里犯罪上，有没有哪种手段，是和眼前她的这种情况类似的？如果有……该怎么去解决？”
谷陌心下一惊，“顾哥，你怀疑……？”
顾言痕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苏岩的身体没有任何内伤外伤，医生又说她昏迷前遭受了巨大的刺激，再加上莫名奇妙的长时间昏迷不醒……
除了心理犯罪，顾言痕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解释了。
谷陌按了按眉心，强自压下心头的不安之后，再抬头时，面色是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的严肃。
“你把事情的具体经过给我说一下，越详细越好。”
这个要求并不难。
顾言痕把那天苏二从突然接到电话离开，再到他们去别墅找到人，最后到苏二昏迷后醒来，事无巨细——
至少说他所能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除了平时和苏岩相处，顾言痕几乎没说过这么长的话。
当然，此刻也没人注意这些，谷陌低头沉吟了半晌，再抬头时，面色很不好看。
顾言痕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到“棘手”两个字，不由心中微微揪紧。
“怎么？有头绪了吗？”
“顾哥，事情可能有点麻烦。”
谷陌撑着脑袋，有些头疼，但还是说了出来。
“你说的，那个将嫂子引起的那件事里，容华的转变，如果我没猜错，和嫂子中的是同一招，除了那个，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心理手段可以造成人的认知混乱。”
“什么？”
谷陌脸色难看地对顾言痕吐出两个字：
“洗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