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词叫此消彼长。
当苏二抛却一切心里负担,坦然给顾言痕洗澡的时候,顾言痕反倒后悔了。
因为太折磨人。
说是洗澡,但顾言痕的伤口明显不能沾水,所以只是简单的用帕子进行擦拭。
哪怕顾言痕知道苏二变了,但是直到那一刻,他才真切体会到,那个人变得究竟有多彻底。
即便他们在曾经最亲密无间的时候,在这种事情上,苏岩都是会脸红的。
但当他的衣服被扒下那一刻,顾言痕却只从这人眼中看到玩味。
以及……赞赏。
“我家宠物身材不错。”
那确实该是不错。
自小在军区长大的身子,筋骨不必说,肌理更是分明。
顾言痕面不改色地接受苏二的打量,眼神却有些黑沉。
“所以,二公子要脱了比对比对,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男人么?”
苏二指尖微顿,随即便俯身挑起了顾言痕的下巴。
“说起来,本公子还没有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顾言痕直视着这双熟悉而又不熟悉的眼睛,兀自吹了一口气,勾唇浅笑:
“我的枕边人,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
枕边人。
苏二的眸色深了深。
这不是顾言痕第一次暗示他们之间的关系。
哦不,到他这种程度的,已经不能称之为暗示,该叫明示。
因为上一次这男人出现在他跟前的时候,说的就是——
【夫人,我来接你回家了。】
苏二想不明白,顾言痕为什么要用这么个蹩脚的谎言来接近他。
他们之间有过什么样的交集他会不清楚么?
还联合了他的D,编造了他失忆这种俗透了的烂招。
苏二留顾言痕到现在,除了想利用他达成他的计划外,未尝没有想看看这男人究竟在耍什么花招的心思。
然而这些天的相处,却让苏二愈发看不透这个男人。
哪怕他轻易放一些可能泄露他计划的东西在这男人跟前,然后制造他可以拿到的机会,但这男人却似乎对那些完全没有兴趣。
除了烦他。
苏二不知道这是顾言痕想放长线钓大鱼,故意让他放松警惕,还是真的就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地要接近他。
苏二更倾向于前者。
看着面前的男人,哪怕不穿衣服就那么病娇地躺着,这人也丝毫不显狼狈。
狼狈?
苏二想起他那天倒地的样子。
大概那才是这个男人一生中能称之为狼狈的时刻。
但苏二绝对想不到,那其实应该可以算是顾言痕这辈子最最狼狈的时候。
伤他的人是他此生挚爱,可那个人,最后却转身离开,不作半点停留,把他扔在那里。
顾言痕倒地的时候并没有完全昏迷。
他的耳朵还能听,能听到苏二打给丁晓佐的电话,他的视线还有略微的模糊,能看到那人居高临下没有表情的望着他,也能看到那人最后的渐行渐远。
顾言痕几乎是伴着绝望陷入的昏迷。
而他昏迷期间,作了好多梦,有过去发生过的,有没有发生过的,有那人的欢声笑语缱绻温柔,也有他的冷若冰霜冷酷无情。
林林总总,乱七八糟。
原本以为大概都是梦一场,他一觉醒来,或许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然而当他睁眼面对的是丁晓佐,以及那空空荡荡的病房时,顾言痕就知道,梦终究是梦。
因为对昏迷前的一切记忆太深,所以他才会那般地无理取闹。
其实也没想要闹。
脑子里的想法很简单,就想抓着那个人,狠狠教训一顿。
他怎么可以……将他忘得那么彻底?
不过现在想想,或许忘了也好。
他们的开始并不美好。
既然如今一切清零,他想让苏二……重新再好好爱他一次。
两个人,各怀心事,房间有片刻的静默。
然后顾言痕就看见那个人一点点凑近他,两人挨得极近,鼻尖对着鼻尖,顾言痕甚至能看到他瞳孔的每一丝纹理。
以及……
他瞳孔里此刻包含着的,自己的眼睛。
顾言痕爱煞了这个人眼里只看见他时的模样。
然而这个念头刚起,却听他道:
“来,宠物,告诉你的主人,你接近你主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说了实话,或许你的待遇会好一点。”
苏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甚至心底还会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抱有期待。
直到他听见顾言痕的回答:
“流浪的宠物找主人还需要理由么?要么带主人回家,要么跟主人回家。”
算得上是苏二意料之中的答案。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冷了脸。
终究是枉费了他的期待。
他居然还觉得这人或许会跟他说实话……
呵,说实话又能怎么样呢?
哪怕他说了实话,他也逃不掉被利用的命运。
因为他的计划,绝不会为任何人更改。
苏二想,以顾言痕的聪明才智,不会猜不到这些,所以才没有说实话吧?
可是人啊,有的时候就是那么自私。
我可以利用你,但你不可以欺骗我,何其可笑的想法?
但苏二就是知道自己在生气。
他们两人此刻的眼里都只能看得到彼此,呼吸更是相互缠绕着。
明明那么近,却又是那么远。
苏二退开些许,却没有离开,他只是压下心头的烦躁,勾唇看着顾言痕。
“顾言痕,你爱我吗?”
没有丝毫犹豫地,顾言痕点了头,明明只有一个字,却依旧让听的人觉得铿锵有力。
“爱。”
顾言痕最后悔的事情,大概就是,没有对苏岩说过太多的“我爱你”。
此刻苏二问起,他自然毫不犹豫。
还是苏二意料中的答案。
苏二的唇角在上扬,但笑意却淡了下去,更多的,还是那股子邪气。
看不出他究竟对这个答案满不满意,他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顾言痕的脸,随即没有再说话。
专心地开始给他的宠物“洗澡”。
于是关于苏二究竟满不满意的问题,顾言痕从他的指尖找到了答案。
这人绝对是不满意的。
顾言痕的额间浸出了细细密密的薄汗,大概有些难受,但是又顾忌着身上有伤不敢乱动,只能用手揪紧了雪白的床单。
这女人一定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