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苏二看着面色铁青的顾言痕，笑得牙不见眼。
他家宠物真好玩。
“满意吗？孤的爱宠，嗯？”
顾言痕偏过头，半张脸埋进了枕头里，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苏二的错觉，他居然从中感受到了几分委屈。
心头莫名有些柔软，苏二捏了捏顾言痕的脸，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含笑问道：
“怎么？不开心？”
顾言痕倏然转过头，眼睛有些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恶狠狠地看着苏二，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狠劲。
“你别让我好起来。”
否则，他一定要这女人付出代价！
苏二笑容愈发欢畅，实在是顾言痕这语气——
像极了在学校被校霸欺负后，装腔作势地顶回去的那句“你等着！”。
毫无气势不说，甚至还有几分可爱。
已然忘记了顾言痕战斗力的苏二，此刻完全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既然是他的宠物，就得乖乖地，由着他折腾才是。
苏二拍了拍顾言痕的脑袋，真有几分养宠物的味道。
“有趣的爱宠，看在你这么经得起折腾的份上，你的主人允许你提一个要求，说吧，想要什么？”
顾言痕眼前一亮，也忘记了生气，毫不客气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留下来陪我。”
换句话说，他今晚不打算放苏二走。
这语气，真是像极了一只小动物。
苏二勾着唇，之前的烦闷一扫而空。
不过，他可不是顾言痕想留就能留的。
“怎么，我留下来，你还能做什么不成？”
那略带嘲讽的眼神，真是看得顾言痕窝火极了。
如果可以，顾言痕此刻真的想撕了苏二那张明媚的笑脸。
顾言痕再次偏过了头，声音闷闷的，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猫。
“你不在，我睡不着。”
苏二挑眉，眉宇间的玩味更甚。
“怎么，顾少这三十年都没睡过好觉？”
顾言痕回得干脆：
“遇见你之前，没有。”
遇见苏岩之前，他每天都在被梦魇折磨，能睡得到好觉才是怪事了。
虽然现在他心里的种子已经拔除，幼年的记忆已经不太能影响他的睡眠，但习惯了有苏岩陪伴的他，当怀里少了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冷的。
然而苏二根本就不相信顾言痕的鬼话。
这个世界，没有谁离不开谁。
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苏二眸底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不黏人的宠物才不会过早招主人烦，懂么？”
丢下这句话，苏二毫无留念地转身离开。
顾言痕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直到病房的门被带上，那个人他一点看不见踪迹。
顾言痕笑了笑，只是笑容孤寂又落寞，透着一股能穿透人心的浓烈悲伤。
毫无疑问，顾言痕是苏二周围所有人中，被苏二忘得最彻底的人。
顾言痕试探过，苏二对于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他去参加他的接风宴。
之后的所有，全部消失无踪。
谷陌说过，洗脑不是催眠，不能轻易解除。
常用的办法是，找更高级的心理师，重新攻破被洗脑的潜意识，然后重塑记忆。
这个方法的难点在于，第一，这个“更高级”本身就包含着比较，如果不能确定最初的心理师的水平，贸然找其他心理师，非但无法攻破，反而会引起被洗脑者的反弹。
就像某些网游小说中的怪一样，要么一击必杀，否则挑战boss的人每失败一次，boss就会被强化一次。
苏二现在就是需要被攻破的那只boss，低级的心理师只会是送死的存在，还会让苏二的心理防线愈发难攻破。
第二个难点在于，攻破潜意识本身。
要攻破潜意识，就得找到他的心理薄弱点。
苏二第一次被打破心理防线的时候，必然就已经有了一处心理薄弱点。
而要重塑苏二的记忆，就必须重新找到那个薄弱点，否则薄弱点找不准，记忆无法重塑，对方只能是被再洗脑了一次而已。
或许会记起某些事，但会忘记更多的人。
两个方面，缺一不可，并且不能出错。
一旦出错，苏二和新来的心理师之间，必然有一个会被毁。
所以顾言痕根本不敢轻易尝试。
谷陌已经离开帝都，去寻找他家隐居后便开始浪迹天涯的父上大人和母上大人。
若论心理术，这个世界上，能超出他家二老的，绝对不超过一只手。
而顾言痕则留下来，接近苏二，寻找他的心理薄弱点。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顾言痕也不想放弃。
但向来运筹帷幄的军区少帅，这一次，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这个苏二，太过无情也太过绝情。
顾言痕原本想，如果找不到苏二的薄弱点，那就努力让这个人再重新爱上他就好了。
可是现在，他突然没有了那种自信。
他真的能让眼前这个人，再重新爱上他吗？
顾言痕的视线落在另一边的窗户上。
虽然是晚上，但也绝对不是漆黑不见五指。
当然，没有小说里的微白月光，毕竟如今的城市，要看到月光真的很难。
外面亮着的，只是城市斑驳的夜灯。
霓虹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分明只是一颗颗小得如同米粒一般的灯，但当它盘绕整个城市的时候，居然能点亮千万里高的夜空。
他顾言痕，什么时候，连霓虹都不如了？
所以，哪怕再难，他也不该放弃。
顾言痕缓缓闭上了眼。
从今往后，他就真的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没有人会心疼他，他只能照顾好自己。
哪怕睡不着，他也要睡。
早点伤好，他才能好好作战。
然而顾言痕才刚要入睡，一旁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顾言痕抬手接过。
“秦少。”
“没有。”
“承诺过的事，我必然会做到，放弃？不可能的。”
“嗯。我知道。”
电话挂断，顾言痕放下手机，再次闭上了眼。
哪怕顾言痕的几句话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然而病房门外，一道人影，身周却渐渐升腾起了寒气。
他的宠物，真是半点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