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回去。”斐舞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我,会死的。”
斐云悲伤地看着姐姐,定定说道:“好!咱们不回去!”
“姐不会死!阿云会保护姐的。”小少年仿佛瞬间长大,成为保护姐姐的勇士。
“嗯。”斐舞放下心来。她如今有农场这个神器傍身,她们姐弟去哪里不能过活。回大伯家只会羊入狼窝,她们现在根本无力跟大伯对抗,何况还有陈王府那个蛇蝎美人。
拜别那对好心的老夫妇,斐舞随着斐云离开山脚,坐进斐云带来的乌蓬骡车里。
赶车的是斐云家曾经的老仆吴伯,曾跟随她们爹爹走南闯北的跑过生意,斐云爹娘死后,家产被大伯侵占,家中好多仆人被大伯发卖,斐云放弃陈州郡郊的田产,并过户给大伯,亲自为吴伯一家签了一份放奴书,才换的吴伯一家免于被大伯发买的祸事。
这就是失怙幼子的悲哀,他姐弟势单力薄,无法跟做官的大伯抗衡。
“吴伯,我想带姐姐去西京洛州,您能送我们去吗?”母亲的娘家据说就在西京洛州附近,幼年曾去过两次,具体在哪里,他当时年纪太小,已经记不清了,现只有吴伯知道。
“大少爷,西京路途遥远,不是老奴不想送您去,实在是夫人在那里也没有什么亲人了。不如您和小姐回老奴家中,老奴家中有几间房产,住着还算宽敞。有老奴一口吃的,就不能让您和小姐饿着。”吴伯见自己看着长大,如花似玉的小姐如今成了如此恐怖模样,心疼不已。老爷生前待他如兄如友,他的几个孩子也曾跟着小姐少爷一起读书,对他一家在银钱上也很宽裕,还为他在城中买了一个住宅,要不是他极力反对,那会儿老爷就给他解除奴籍了。
没想到老爷夫人突然遭了横祸。如今老爷留下的骨血被人如此践踏迫害,他岂能看着不管?
当时出府不久,他便托关系买通斐伯仁家的奴仆,时常看顾着两位小主子,不想那家这样恶毒,竟将小姐送进陈王府做侍妾,小姐还未满十五岁啊,还是个孩子。
昨儿儿子回家告诉他,小姐在王府出事了,他当时就懵了,可惜那时城门已关出不来,他只好连夜驱车往学府接了少爷,今日一早便等在城门口,城门一开便急车赶到乱葬岗,还好,住在山脚下的老苍头告诉他们,昨日送过来的人还没死,被他夫妻抬在山上土地庙里了。老天保佑,小姐福大命大。
“去西京。”斐舞艰难开口道。她不想留在陈州郡,去西京或是其他地方,自然离这里越远越好。
斐云也赞同,他只有带着姐姐离开大伯和王府的视线,姐姐才能安全。
“多谢吴伯好意,只是陈州我们真的待不下去了。”
“那好,老奴这就回家安排一番,陪小主子去西京。”吴伯想了想,做了个决定。
吴伯将姐弟二人先安顿在城外一个驿站,便驱车回城了。
斐云在驿站买了黍米粥和几个窝头端到客房,“姐,吃一点。”
昨日,当他听吴伯告诉他,姐姐出事被送往城外乱葬岗的时候,心都要裂了,怀揣仅有的一两银子便随吴伯出了学府。在等城门的那一晚,他连最坏的情形都想过了,哭得眼泡红肿。万分庆幸姐姐没有死。
他刚从老苍头那里得知时,心都要跳出来,就怕姐姐像老苍头说的那样,只是挨些时日。没想到姐姐只是毁了容,命还在。
毁了容又如何?大不了他养她一辈子,从此姐弟相依为命就是。
直到午时,吴伯驾着一辆骡车回来了,后面还有辆稍大点的马车。
斐舞心里咯噔一下,眼睛看向那辆马车。真怕这位吴伯回陈州郡把她出卖了。
驾着马车的是个十五六岁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英武少年,长得与吴伯颇为相像。只见他利索地跳下马车,几步来到斐舞面前。
“小舞?”黑长的剑眉皱起来,一只手臂抬了抬似乎想摸摸斐舞的头,后又放下,黯然道:“没事就好。”
从马车上下来两个女子,一位是年纪四十左右的中年妇人,一个是十一岁左右的绿衣小姑娘。
“舞娘。”那位中年女人一把抱住斐舞呜呜地哭起来。
“舞娘只是面部伤了,你哭个什么劲儿,时辰不早,咱们还是早点上路吧。”吴伯在一旁说道。
斐云疑惑地问道:“吴伯,那吴婶和坠儿……”
吴伯道:“既然小主子去西京,老奴与老伴决定与小主子一起去西京过活,反正老奴与老伴的老家也在那边,方才回家收拾了下,带着小儿与小女一起跟主子走。”
“那怎么行,您如今在陈州郡还有铺子呢。”斐云不敢置信,吴伯为了他姐弟二人,抛弃在陈州郡经营两三年的生意。
“如今老奴已经将手中的铺子卖了,也与大儿分了家,小主子想抛弃老奴自己去西京是不可能的了。”
“吴伯……”斐云心中感动,竟无言反驳,“如今我无家无业,跟着我们,你们只会更辛苦。”
“说什么辛苦,奴家与老吴的命都是主子给的。”吴婶轻抚斐舞的头发,“小姐也是我一手带大的,奴家说句逾越的话,舞娘与少爷就如我俩亲生的孩儿一般。”
“是老奴没用,没本事护好小主子,叫舞娘险些没命。”吴伯叹气。
想当年他夫妇得了重病,大儿那时也才一岁多,他一家三口不是遇到老爷相救,想必坟头的草都没人清理。
吴伯又拿出路引交给斐云,上面只有斐云的名字。
“舞娘是女眷,不需要路引,咱们是主子家的家奴,也不需要。”吴伯说道。
“吴伯……”斐云眼圈红了,急忙背过身去偷偷擦拭一下。
没想到,如今他姐弟所能依靠的人,是自己曾经的奴仆。
想到自己的大伯,斐云心里充满恨意。
他自小心思细密,此前对父母的枉死疑云密布,可惜他人小言微没有话语权,但怀疑的种子埋下,终有一天他会查个水落石出。
斐舞和斐云坐上马车,由吴伯驾车。吴婶坠儿爬上骡车,由吴伯二儿子吴刚驾车。
骡车与马车后面均绑了很多行礼,连锅碗瓢盆都有。
后来听吴婶说,因她大儿媳已有六个月的身孕,不易长途劳动,吴伯便将陈州郡的宅子和一间小铺子分给他夫妇过活。
那媳妇的娘家就是陈州本地人,自是求之不得与公婆叔姑子分开过,知道吴伯变卖家产远走西京了也没有闹腾,大儿子是个怕老婆的,当然什么都听媳妇的。
说起这个儿媳时,吴婶只叹气。
“我嫂嫂可凶了,总是仗着她娘家在陈州是老户欺负我哥。还总是摔脸子给我娘看。”坠儿有时候也会爬到马车上同斐舞唠嗑,喋喋不休地说她嫂嫂的坏话。想必在吴婶面前不敢说,如今逮到斐舞这个因伤不能多言的闷葫芦,一股脑地把不满倒给她听。
斐舞只是笑。她知道一大家子在一起生活总有些磕磕碰碰的,她在现代的时候与弟弟斐霖相处时,斐霖吵架骂不过她,就会狗急跳墙叫她的绰号“废物”,为此,她还挠花过他的脸。
这个废物的绰号还是她同学根据她名字斐舞叫出来的,她深恶痛绝之,谁叫就挠谁。为此,她在学校的名声颇为泼辣,等闲没人敢触她这个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