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月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来人穿一身漆黑冰冷的盔甲。
手持着黑色羽箭,正搭弓朝这个方向瞄准——是禁卫军统领都寒。
“都……都统领!”徐葱亦吓了一跳,忙收回了脚道:“都寒,你别,你别太放肆!这里是徐将军府,你敢动我,我哥饶不了——”你字还没落下。
都寒手中羽箭飞射而出,直接插在他鞋前方寸地方。
徐葱停在原地,看着那半只都插入地面的冷箭,动都不敢动。
都寒再搭起弓箭,冷声道:“滚不滚?”
徐葱哪里还敢再耽误,忙不迭提着袍角跑路了。
只是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便见那被京城官员称作是冷面煞神的都大统领面上表情竟柔了三四分,收了羽箭拱手向前道:“乡君莫怕,末将在此。”
徐葱呸了一声:“好个都寒,大统领了不起,抢我的美人,我——”
大统领还就是了不起,都寒手里头有兵人又能打,他还真拿他没办法。
慕容月轻轻颔首:“谢过大统领。”
微凉的夜风轻扫过她的峨眉,叫头上的青丝也浮动起来。
都寒素来是一张冷沉的面容,在这样的夜色下却多几分赫然,“乡君不必谢,举手之劳罢了。”又看她左右并无侍女随从,开口问道:“乡君怎会在此?”
朝阳公主设宴相邀,她该在前院才是。
“方才在宴上不小心被酒水沾湿了衣,长公主便叫贴身丫鬟带我到偏房换衣物。”她道,“可出来之后却不见她踪迹,我的贴身侍婢也不见了。”
都寒眉头微凝,只道:“此处已是徐将军府了。”
本朝没有尚公主不能致仕的规矩,可天家尊贵,大部分皇室公主成婚之后,都会与驸马一同居住在公主府。
然徐达年幼时成名,并早有妻室,也已功成名就立下府邸。
在丧妻之后他续娶了公主,朝阳公主深爱夫君,知徐达孝顺想孝敬父母,便把公主府建在了徐将军府旁边,用一道拱门联通了两家。
是以拱门右侧是公主府,左侧便是徐家老爷以及各房居住的徐将军府。
慕容月眉眼冷垂,都寒则是道:“那徐家四爷好女色,京中不少人知道。乡君并不熟悉长公主府,却偏偏到了徐四的住处,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都寒道:“此时夜深,末将已和徐将军汇完公事,正要率禁军回营,不若送乡君回家?”
“今日之事,末将亦会详查此事。”
慕容月抬眸,漆黑的目光不眨的看着他。
看的都寒心中猛跳,才想起什么,连忙拱手道:“乡君救下幽州王,是徐家恩人。我恩师是徐达将军,乡君便是末将恩人。”
他头垂着,心中不知想些什么,再紧张些什么。
“好,那先谢过大统领。”
便听眼前人轻声道,他心中既松了口气,又好似在为什么失落一般。
“乡君,请。”都寒拱手。
慕容月道:“我婢女还在公主府。”
都寒拱手:“乡君放心,末将会差人平安将您的婢女送回。”
他是大统领,本就有防御京城的职责,又和徐达有师生之宜,找一个丫鬟并不难。
慕容月点头,随都寒一起离开公主府。
外面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候着了,慕容月上了马车,都寒则是率领禁卫不远不近的跟着,又朝一旁吩咐,“乡君婢女还在公主府,去打听下,平安给我带出来。”
“是。”
待下属走了之后,都寒目光又望向了前方的轿子。
他其实与这位宜战乡君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只是她生的过分美丽,人又温柔怯弱,总是令他想起家中的长姐。
她也是这般女子,可明明那么好的姐姐却遇不上良人。
都寒眸中冷了冷。
正要驾马前行,却忽而闻一阵马蹄之声,而且越逼越紧。
都寒眸色冷起,高声道:“列阵!”
禁卫军各个严阵以待,手中武器高举。
便见不远处黑袍涌动,急速飞奔的马在遇到禁卫军时,猛然叫人喝停了下来。
徐应天勒住了马,目光朝都寒看了过去,“都统领,好久不见。”
都寒方才蹙眉,“徐应天——”
“你应当明日才回京——”他话还没说完。
便听轿内发出声来,“停车。”
紧接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从马车内跳了出来,直直朝徐应天跑去。
徐应天飞身下马,一手便接住了朝他跑来的人儿,手按着她柔软的发,忍不住低声道:“月儿。”
若非眼下场景不合适,他真想狠狠将她搂入怀中。
从前不知,相思竟也是这般磨人。
“徐应天,你不说一声就走,又是半年,真当我不会生气吗?”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他不说一声就走,要说生气当时生气,可现下就只是思念了。
徐应天轻抚着怀中人,目光落在眼前怔怔的大统领身上。
狭长的眸子泛过一抹暗光,他心悦怀中人,自也知道都寒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拉着慕容月的手,目光与都寒对视,只勾唇一笑。
都寒岂能不明白——他恼恨的避开目光,片刻后很快整理好的神色,道:“卑职在将军府后院碰到乡君,乡君身子不适,卑职便自请送乡君回府。”
都寒看着两个人牵起的手,华中自然有隐隐怒火。
徐应天牵着怀中的人的手,自知他的火气来自何处,只道:“大统领送到这里便好,我会送月儿回府。”
又道:“今日之事我已经知晓,也多谢大统领维护月儿。”
都寒:……
这般宣示主权的话,却像是老早之前那谁人都不让的徐应天。
再看了一眼慕容月,见她眸光全在徐应天身上,眸中轻微失落之后,便拱手道:“乡君既有王爷护着,末将告辞。”
他是对眼前女子颇有好感,但并未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比起如今的失落,他更高兴的时徐应天回来了,他上了马看着他:“徐应天,我知道我没看错你——”他朝右胸捶了一下。
这是两人幼时在营帐中常作的动作,学成文武艺,尽付天下,他们都没忘记。
徐应天手握成拳,也朝胸口击去。
都寒向来冷清的脸色挂起了一抹不常见的笑。
但也只是一瞬间,他翻身上马,高声吩咐禁卫,“回营!”
回头又看一眼。
胜仗之后京城没有宵禁,虽说这条街道没有摊贩,可亦挂满了彩灯。在那暗光的照射之下,黑袍男人与黄衣女子的身影交叠在一起。
一个渊渟岳峙,一个娇弱纤细,仿若天生的一对儿碧人。
都寒脑中却突然又闪过一副场景,仿佛在一处灯火通明的楼阁内,他见过这般相似的场景,只是再想却又想不起来。
“统领?”一旁禁卫见他慢了下来狐疑问道。
都寒回过神来,“走!”扬鞭驾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