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计阳曜的心情十分复杂,一边提防着端木藜,一边又想与其套近乎。然而,端木藜不苟言笑,脸色阴沉,让计阳曜望而生畏。囚车中的归凤,蓬头垢面,冷冷地看着计阳曜,面色不屑。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她坚信,晁衡乃贞信之从,即便救不下自己,也会为自己报得此仇。
到得连道,将要入城,端木藜勒马,冷冷地对计阳曜说道:“计长史,本将使命已毕,需回营复命,就此告辞。”计阳曜谄笑道:“端木将军请稍候,待下官监斩完贼首,与你一同归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如何?”端木藜讥笑道:“计长史好生健忘。在营中,计长史当面回绝本将的提议,如今却又要反悔。本将在将军帐前领了军令,如何敢耽搁。计长史要么与本将一同返回,要么就留在此地,本将恕不奉陪。”
计阳曜深知,连道城中看似太平,却是暗潮涌动,稍有不慎,便会命丧此处。教他如何敢留下,咬咬牙,悄声交待门客几句。目送囚车入城后,讪笑道:”有劳端木将军。“端木藜双目一瞪,冷笑一声,右手扬起马鞭,眼见就要当头落下,计阳曜大惊失色,双股战栗,汗水肆流,心中泛起无数悔意。计阳曜身旁的四名门客见状,如临大敌,皆按住刀柄。
但见端木藜大喝一声,右手微微拐开,扬起的马鞭落在马背上,策马狂奔,军士一阵哄笑,皆扬鞭策马而去。计阳曜方知遭受戏弄,却顾不得计较,更顾不得擦拭额头的汗水,连连挥鞭,追了上去。
一开始计阳曜倒还能与端木藜骈驾齐躯,然而过了三四十里后,他体力渐渐不支,心中泛起阵阵恶心,感觉五脏六腑都好像快要被颠簸出来。
此时,已近黄昏,计阳曜浑身直冒冷汗,连连喘着粗气,大声叫道:”端木将军,等等!“端木藜摆手,勒住马,等计阳曜到得近前,问道:”计长史有何计较?“计阳曜咽了咽吐沫,说道:”端木将军,下官已不堪劳累,可否歇息片刻,再上路。“端木藜淡淡道:“临行前将军一再嘱托,命本将务必于子夜前回营复命。计长史也应知晓,军令如山,法不容情,本将岂敢有丝毫大意。如今离子夜已不足三个时辰,本将若不快马加鞭,如何能够赶到。”
计阳曜叫苦不迭,央求道:“既然如此,下官也不敢耽误将军的行程。不过,将军可否留下百余人,随下官同行?”端木藜一口回绝道:“不行!本将不将兵马悉数带回,如何向将军交差,计长史如果受不得颠簸之苦,可自行慢行。本将无论如何,不能再耽误片刻。”
计阳曜只恨将肠子悔青,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留在连道。一门客见得,恨恨道:“明公如此低声下气地再三央请,端木将军却如何这般不通情理。歇息片刻,又误不了行程。”
端木藜嗤笑道:“怎得?本将戎马倥偬半生,如何行事,自有本将的道理。何以要你一个微末之人来说三道四。你等若受不得此苦,即可返回连道便是,本将决无二话。”那门客脸色涨红,按住刀柄,怒目相对。军士见得,将那门客团团围住,只待端木藜一声令下,便会让此人,身首异处。
端木藜不屑一顾,诽笑道:”怎么,一言不合,就想在本将面前舞刀卖弄不成?“挥挥手,让军士放开那门客,转而又说道:“本将体谅你为主心切,可以给你个机会,你若能胜得了本将。本将全凭你吩咐。”
计阳曜见状,赶忙呵斥那门客,赔笑道:”端木将军的威名,下官早有耳闻。将军大人大量,不必与他一般见识。既然将军军令在身,下官也不敢强求。将军自当回营复命,不必理会下官便是。“端木藜点头道:”计长史保重。“说罢,大手一挥,喝道:”起程。“
待端木藜远去,那门客急道:”明公,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仅凭我等四人,如何能保得了明公的安危。“计阳曜叹了口气,苦笑道:”生死在命,富贵在天。看来本官今日难逃零悴。“其余门客皆道:”明公不必如此灰心,我等即便粉身碎骨,也要保得明公周全。“
计阳曜摇摇头,悲恸道:”本官原本只是一卑微破落之人,能有今日之富贵,皆因卖友求荣而来。今生能与诸位相识,本官甚感幸哉。若是今日难逃大难,诸位只管逃命,不必管我。“门客无不动容,皆跪拜,诚挚道:”明公一直对我等善待有加,我等若是做出此等违背良心之事,日后岂不要遭人唾骂。明公勿惊,我等舍弃官道,专拣小道,明日黎明,便可到得临江。“计阳曜点头道:”也好,有劳诸位了...。”
就在此时,嘿嘿嘿嘿,一阵冷笑,从黑夜中传来,笑得令人毛骨悚然:“真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当初做得这等不仁不义之事,就应想到今日。”
(本章完)